喝完那壺參茶,已經是凌晨三點鐘。
我讓連城璧去書房沙上睡,然後自己守在客廳,斜躺在沙上。
除了餐廳旁的小壁燈外,其它所有的燈光都關了,屋內燈光黯黯淡淡,看什麼東西都蒙着一層陰影。
可能是我太累了,所以恍恍惚惚之中,打了個激靈,已經進入夢境。
那個夢是生在趵突泉公園內李清照紀念堂的側面花園裏,大哥就坐在假山頂上的涼亭里,雙手抱膝,下巴枕在膝蓋上。
亭子下面有條瀑布,清澈的泉水從石隙里湧出,匯成一條兩尺寬的飛瀑,跌宕而下,落在假山下的橢圓形泉池裏。
這是過去我們常來的地方,一來就消磨一個下午。
我站在泉池邊,仰面向上看着。
涼亭頂上,灰色的飛檐優雅地向上挑起,如同飛鳥的尾翼。
「大哥——」我瞬間哽咽。
「不要替我報仇。」大哥說。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滄桑,仿佛已經跋涉千里,所有的年輕銳氣都被生活的艱難磨礪無存。
「我已經找到了黑衣人之一,他是『西天十八佛』里的人,這一次,我一定全力以赴,捉到真正有用的線索。連城璧和紅袖招會助我一臂之力,擒下聞長老。你放心,大仇得報的時間不會太遠了。」我急促地說。
這是個好消息,我必須得讓大哥知道。
「小弟,不要報仇。有些事,我們以為自己知道;有些事,我們以為自己不知道。最怕的是,我們不知道的事偏偏以為自己知道,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那太危險了,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勝算。小弟,記住我的話,不要報仇,讓這一頁翻過去,重新開始,就當是那件事沒有生過。」他低沉地說。
我不理解他的意思,向左繞去,沿着兩步寬的石階,一口氣爬上山頂。
涼亭里空蕩蕩的,已經沒了大哥的影子。
我向山下看,大哥的背影正在慢慢地消失於芭蕉叢中。
「大哥——」我撕心裂肺地狂叫一聲。
這麼多年,他從未入我夢中,這次一來,就是勸我不要報仇。我根本無法接受,因為「報仇」早就成了刻在我骨頭上的一件最大恨事,此仇不報,枉為夏氏一族後代。
明知是夢,我仍然從假山上一躍而下,徒勞地向芭蕉叢中伸手,而後冷汗涔涔地從夢中醒來。
「不要報仇」——這四個大字仿佛寫在灰色的屋頂上,刺得我的眼睛火辣辣的痛。
我深呼吸數次,才把激動的情緒完全控制住。
「嗡嗡、嗡嗡」,從紅袖招的臥室里傳來手機振動聲。
我一動不動,只用眼角餘光瞥着臥室的門口。
幾秒鐘後,紅袖招壓低了聲音說話:「都睡了,不行,不能打他的主意,這是我的底限,絕對不行。」
我屏住呼吸,讓自己聽得更清楚一些。
「你不能上來,我出去,五分鐘後停車場見。」她又說。
又過了不到一分鐘,臥室的門輕輕拉開,紅袖招躡手躡腳地出來,在門口觀察了一會兒,確定我這邊沒有動靜,才慢慢走到門口,趿拉上鞋子,開門走出去。
我繼續諦聽,門外傳來電梯門開闔的聲音,相信她已經下樓去了。
「會是誰來的電話?」我把之前接觸的所有人都在腦子裏過濾了一遍,實在不得要領。
書房裏也有了動靜,連城璧的聲音隨即低低地響起來:「注意,停車場有接頭行動,把收聲器調諧好,儘量對準目標。但是,絕對不要暴露目標,對手很瘋狂,殺人滅口是分分鐘的時,大家不要當兒戲。好了,進入無線電靜默時刻,直到我下解除命令,才能恢復通訊。」
我一動不動躺着,在腦子裏描摹着停車場內的情況。
這個小區沒有地下停車場,所有的車都停在大樓圍合的空地上。粗略估算,差不多能停一百五十輛車,地形相當空曠,就算有收聲器,也未必能遠程監聽到紅袖招與來客的談話。
更要命的是,就像連城璧所說,敵人很瘋狂,一旦竊聽者行藏暴露,就要引對方的殺人滅口行動。
秦王會的野心毋庸置疑,連城璧能夠調動的人馬也遠遠出我的估算。這也從另一個側面驗證了,秦王擊殺岳不群一戰是一個早就謀劃妥當的大計劃,所有人都成為棋子,為了這個大計劃服務。
我必須得保持清醒,因為每一個大幫派的成功都不是靠一兩個人僥倖得來,而是周密計劃、千軍萬馬一起上陣、無論搏虎還是搏兔都竭盡全力、一刀一槍拼回來的。
如果我憐憫連城璧,那正是墜入了對方設好的圈套。
黑暗中,我不禁無聲地苦笑起來。
心太軟的人是不適合奇術江湖的,譬如我,總是不自覺地想要把弱者肩上的擔子接過來,讓自己沖在前面,抵抗槍林彈雨,犧牲自我,拯救弱者。
「奇術江湖,哪有弱者?即使有一部分是剛剛入門的弱者,但轉眼間就被強者瓜分吞噬、掃蕩一空了,剩下來的,都是身經百戰、心如鐵石的老手,一切怯弱外表,都是盡善盡美的偽裝。」我的臉不自覺地漲紅了。
這時候,紅袖招一定身在停車場中,與那打電話的人密謀。
四周一片靜默,我能數清楚自己心跳的次數。
「等吧,等紅袖招回來,等明天鞭指巷一戰,等所有人的偽裝被一一揭穿……」我在心底默默地說。
濟南是塊寶地,也是天下英雄匯聚之地。所以,沒有真材實料的人,是等不到大結局的,中途已經被淘汰出局。
我是個很有耐心的人,曲水亭街屈居十年,寒酸貧困的日子已經將我的心態磨平,我堅信自己,一定比其它任何外來勢力都更有耐力和韌勁。
「停,撤,撤,撤!」書房裏,連城璧陡然吼叫起來。
很明顯,她在停車場內佈置的竊聽者已經被對方現,轉瞬間就要有殺身之禍。
「嘩啦、咔咔咔咔」,書房裏響起了一連串不尋常動靜。
我不能再裝睡,騰身躍起,一步到了書房門口。
憑我的經驗判斷,連城璧已經在十秒鐘內組裝好了一支狙擊步槍,下一步肯定是居高臨下,狙擊停車場裏的敵人。
果然,我推開書房門的時候,連城璧已經站在了窗前,雙腿穩穩地叉開,形成馬步深蹲之勢。一支長槍從窗口伸出去,四十五度角斜指下方,對準了停車場。
我沒有說話,而是迅到了窗邊,隱身於窗簾後面,向下面觀察。
停車場裏的車停得滿滿的,遠遠望去,只有寥寥幾個空位。
眼下,至少有五個人正棄車逃跑,從兩排私家車之間的空隙里向西面的保安室狂奔。
保安室里有人二十四小時值班,到那裏去相對安全一些。
「完了,他們是自尋死路。」我無奈地低叫。
逃跑者遵循普通人的想法去選擇退路,正好中了殺手的套路。
既然大家都知道逃往保安室,那殺手根本不用滿場追逐,只需要站在停車場到保安室的中途就夠了。那樣殺人,比守株待兔更輕鬆。
「冬青花叢、垃圾收集站、小區雜物室。」我一邊觀察地形,一邊報出了殺手可能匿藏的地點。
連城璧深吸了一口氣,身子稍稍左移,槍口指向我說的垃圾站附近。
垃圾站距離保安室僅有十步,是連續三間平房,房後能藏人,房頂也是絕佳的伏擊平台。
「找到紅袖招,她在哪裏,敵人就在哪裏。」連城璧低語。
我也在找紅袖招,但她並不在停車場裏。不僅僅是她不在,那個跟她接頭的人也不在。
轉眼間,五個人跑到了保安室門口,撞開門衝進去,然後反手關門。
連城璧鬆了口氣:「好,我的人安全了。」
她始終沒有用到那支長槍,這是好事,以免過於張揚,引來太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替她把槍撤回來,平放在地上。
「好險,我真的覺得,你沒必要這麼做。」我說。
連城璧搖頭:「不,我恰恰覺得,非常有必要這麼做。秦王會從陝甘來到濟南,如果不能逼迫自己事事爭先,那還怎麼立足?天石,你是濟南本地人,不知道外地人的苦衷。我們必須比當地的奇術同行更努力十倍,才能跟他們並駕齊驅。丐幫從來都不缺乏能人,比如你呵護下的紅袖招和冰兒兩位美人,都是錐在囊中的高手,只不過你被美色所迷,沒有看清罷了。」
我向窗外一指:「那畢竟是五條人命,如果他們有事,你豈不是會一直良心不安?」
這是和平年代,人命最貴,馬虎不得。
「你是江湖人,天石,如果顧慮太多,怎麼前進?」連城璧皺起眉頭。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偏執,因為江湖人大多過的是刀頭舔血、快意恩仇的日子,很多時候,在利慾薰心的驅使下,會把對手的命看得輕如草菅,可以任意剝奪。
那樣的江湖不是我想追求的,和諧盛世,人人平等,就算為了達到目的,也要儘量減少殺傷,保持良好的江湖生態環境。
暴力、野蠻、血腥、瘋狂……這些都是屬於上一代江湖、上一代奇術界的關鍵詞,在二十一世紀的新時代,所有的七零後、八零後甚至九零後奇術師,當然應該有自己的時代烙印,而不是延續從前那些已經不合時宜的老規矩。
「在濟南,不要肆意行事,會出大問題的。阿璧,濟南這地方不同於陝甘,風雲際會,強者太多,很多京城裏的大人物時不時就會蒞臨濟南,如果惹了不該惹的人,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我正色勸告她。
剛剛如果她居高臨下開槍,那麼今晚剩下的時間,我們差不多應該在警局裏過夜了。
外面傳來電梯門打開時的「叮」的一聲,應該是紅袖招已經回來。
我剛剛後撤一步,要離開書房回客廳沙上去,連城璧猛地跨進,雙臂抱住我的腰。
書房的門關着,燈沒開。
如果紅袖招走進來,看見我不在沙上,一定會誤以為我半夜闖入書房,為的是跟連城璧行魚水之歡。
「阿璧,這樣不好——」我輕輕掙扎。
「天石,激怒對方,以觀後效,這是最好的時機。」連城璧低聲解釋,「你不是想救唐晚嗎?這是最好的解局密鑰。相信我,相信我……」
大門一響,紅袖招的腳步聲傳來。
從腳步聲的頓挫分析,她走進來之後,第一眼看到我不在沙上,立刻愣在門邊。
我不再掙扎,任由連城璧抱住,屏住呼吸,傾聽書房外的動靜。
紅袖招在客廳里轉了一圈,然後停在書房門口。
我們三個隔着一扇木門相對而立,彼此各懷心事。
「激怒紅袖招,逼她做錯事。」——這種方法非常直接,也非常暴力,等於是用最簡單的手段撕裂紅袖招的精神防線,而且毫無成本,只是因勢利導,用心理攻勢,瓦解對方心理工事。
連城璧的心思轉得得確快,而且善於利用我們聯手的優勢。
我為什麼不肯主動這樣做,只是因為我不想用「我」的感情優勢去壓迫紅袖招,那等於是「以情欺人」,屬於騙子行徑,極不道德。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紅袖招低聲自語。
只要是成年人,都會猜到我半夜來找連城璧是為了什麼。
「篤篤、篤篤」,紅袖招舉起手,在門上輕叩了四下。
連城璧飄然後退,在沙邊俯身,嘴靠在沙扶手上,出低低的喘息聲:「什麼事?」
她如此回應,更坐實了紅袖招的猜測。
「沒事,我只是看不見夏先生,跟你確認一下,他是不是在這裏?」紅袖招問。
連城璧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顫聲回答:「是,他在這裏,放心吧。」
紅袖招頓了頓,冷笑着說:「那好,那我就放心了,祝你們幸福。」
她離開書房門,回臥室去,然後砰的一聲關門。
黑暗中,我摸到沙邊,跟連城璧並排而坐。
「好了,她應該是陣腳大亂了。」連城璧在我耳邊說。
我心裏有隱隱的不忍,但事到如今,不想再辯。
「任何人想啟用『魘嬰之術』,百分之百是要弄出大事來。昔日,大宋朝後宮的『狸貓換太子』事件,就是因『魘嬰之術』而起。無論是出於哪種考慮,我們都必須知道丐幫的底牌,看他們要怎樣興風作浪。你在沙上睡吧,我在旁邊陪你。」連城璧說。
我想起身,要她在沙上睡,但她把我推倒,然後俯身壓住。
那沙的質量不是太好,當我和連城璧有身體動作時,沙坐墊下的老式彈簧立刻出「嘎吱、咔吧」等等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聲響來。
「你睡,我陪你,給我一個對你好的機會。」連城璧附在我耳邊,深情地低語。
「咚咚、咚咚咚」,連城璧在臥室里敲牆,無言地表示憤怒抗議。
被她如此誤解,我也唯有苦笑而已。
連城璧的臉貼在我胸口上,不住地竊笑,雙肩顫抖不已。
我不再反對,就這樣平躺着,任由連城璧貼在我身上。
外面,小區里安靜下來,偶爾有情的流浪貓拖着沙啞的嗓音,憂傷地叫着。
桑園路屬於城市的二環外郊區,到了這個時段,已經萬籟俱寂,進入了世界的深度睡眠期。
人和城市都睡了,但並不代表很多江湖暗流也睡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夜以繼日、不眠不休地籌劃着爭權奪勢的未來。
我忽然想到,如果我像連城璧那樣,從陝甘遠道而來,只是把濟南城當做自己生命力的某一個落腳點,她就不會太在意這個城市的未來會怎麼樣。反正,她總是要離開的,揮揮衣袖,不染微塵。同樣,對於美麗、古老、神聖的濟南城而言,她也只是個過客,與高鐵站、長途汽車站每天迎來送往的幾百萬人流沒有什麼兩樣。
我們土生土長的濟南人則不然,因為大家的根都長在這裏,每個人的戶口簿、履歷表上都自始至終有「山東濟南」這四個字,它已經變成了我們的身份標籤,直到世界毀滅之前,它也始終存在。
濟南好,我們臉上有光;濟南差,我們飽受非議;濟南因某些新聞站上輿論焦點,我們也坐不住。
基於這一點,我們前進每一步,都要考慮這個城市的未來。
如果地底生連續爆炸,那麼地面勢必會生建築物塌陷的大型惡**件,引城市恐慌,讓老百姓流離失所。
我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撤離地下秘道後,我一度有炸開秘道盡頭的短視想法。過於牽掛唐晚的情形之下,我覺得一路向前炸過去,就能貫通一切,找到唐晚的聲音來處。
現在看來,這種想法真的是滑稽之極,也恐怖之極。
炸藥當然是無窮無盡的,只要肯出錢,幾公斤、幾十公斤、幾百公斤甚至上噸炸藥都能搞來。濟南周邊有採礦、開山等炸藥使用企業,也有專門生產炸藥的秘密工廠。所以說,炸藥的量是百分之百充足的。
「可是,炸炸炸,炸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呢?」我暗自嘲諷自己的急躁。
很快,連城璧便沉睡過去,鼻中出均勻、甜蜜、細微的鼾聲。
我只在天亮之前稍微睡了一陣,總共不過一小時。
紅袖招開門的聲音驚醒了我,她不但開了臥室門走出來,而且打開了書房門,無聲地站在門口。
我閉着眼,但能感受到紅袖招在做什麼。
可以想像一下,我和連城璧躺在沙上,她的身體全都壓在我身上,臉貼着我的胸口。為了維持她身體的平衡,我的左臂用力攬着她的肩頭,等於是在「摟」着她。
我們兩個人雖然都穿着衣服,但這並不能澄清什麼。
良久,紅袖招長嘆一聲,輕輕關門。
廚房裏響起開火做飯的聲音,把連城璧也驚醒了。
「好睡,從來沒有睡的……這麼好過……壓壞你了吧?」連城璧坐起來,睡眼惺忪,鬢散亂,如同一塊剛剛開鑿出來的璞玉。
「沒有,你應該好好睡一覺,最近太累了,對吧?」我輕聲回應。
「我一直把秦王會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不過也習慣了,在陝甘那邊的時候,我幾乎當了爹的一大半家,從上到下,每天處理大事小事過一百件。這一次,如果不是有京城來的各種勢力攪局,就不會這麼累了。天石,現在我最盼望的,就是你能全心全意加入秦王會來幫我。我不會白白麻煩你,未來一定給你值回報……」
她從未放棄遊說我效命於秦王會,而我的拒絕也從未更改過。
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窗前去,俯瞰停車場。
早起上班的小區住戶已經紛紛坐進了自己的車子,拖兒帶女,送往學校。
他們是普通老百姓,並不關心昨夜停車場裏生了什麼,只關心孩子會不會遲到、今天公司會不會開張財、中午晚上的兩餐怎麼解決……
我愛他們,因為濟南城正是有了這樣一大群有血有肉、情感真實的人,才會變得繁榮富強,充滿生機。否則的話,只有奇術師和江湖人的城池,根本沒有一絲兒人氣,只是一座戰爭舞台、戰鬥廢墟。
「天石,你有一個最大的缺點,那就是太感性,不夠理性。比如,你明明有一百個機會能利用紅袖招和冰兒,卻偏偏不用,反而捨近求遠,要通過我來摸清聞長老的底細。如果你肯動用一點點男色,早就把她們兩姐妹知道的所有細節都了解得透透徹徹了。」連城璧不無揶揄地說。
我用網上流傳已久的一句話回應她:「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闖蕩江湖的人,可以跟別人比狠、比人脈、比智商、比力氣甚至比無賴,但卻不能比男色。阿璧,如果一個男人靠利用女孩子的感情去打通關竅,那麼跟女孩子憑着臉蛋漂亮去下海撈金有什麼區別?」
這是我的心裏話,也是我在社會上安身立命的原則——擇善固執,堅守本真。
連城璧忽然變得無比憂傷,似乎想到了什麼,縮在沙一角出神。
「怎麼了?」我問。
她垂下頭,帶着濃重的鼻音低語:「我看透了,你這一生,只愛唐晚,別的女孩子在你眼中都是浮雲,是嗎?這真的是莫大的悲哀……她只不過是搶佔了時間上的先機,比我們早認識你。如果時間顛倒,你會愛上誰,也還是個未知數呢,對不對?」找本站搜索"筆硯閣www.bishenge.com",或請記住本站網址:www.biyan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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