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謝澈梳洗好,換了身石青色湖綢素麵直裰,這一個月的奔波他精瘦不少,臉部線條更加堅毅,眉眼卻依舊很清雋。他過去找玉珠,玉珠準備吃食給他,等他用了膳喝了茶才說起青州的事情。
謝澈講路上所見所聞,青州那邊的事情沒說多少,只說與傅家人相認,和外祖父那邊的親戚也都相認,外祖父那邊的人都是很好。
玉珠聽明白了,怕是傅家人有些麻煩。
謝澈一去到青州就打探傅家人的情況,傅榮霍這些年在青州做個縣丞,二十二年前謝氏帶着孩子失蹤,一年後,他再娶,現如今也是兒女雙全,等謝澈找上門去,傅榮霍大驚,等謝澈拿出玉佩,又見他面容的確有幾分相似這才相認下來。
父子相見,並無甚感人場景,傅榮霍簡單問過謝澈這些年的情況,謝澈只說得一對好心人收養,別的不曾多說。就看見那位繼母把傅榮霍拉到一旁嘀嘀咕咕的,繼母聲音不算小,被他聽的很清楚。
他是快馬加鞭趕去青州的,風塵僕僕,去的時候帶的行李不多,去到青州只換下一身便於行動的青色布衫。這會兒那繼母肆無忌憚的打量他,跟傅榮霍嘀咕着,「你也知道家中是個什麼光景的,前些日子給老大謀個出路都花費不少,閨女還要出嫁,明年就連小的也要成親,處處都要花銀子,你這長子這麼些年未歸家,誰知當年那謝氏到底為何帶着他離開,既然走了,如今家裏也沒他們的位置。」
謝澈不知為何,對那個並沒什麼印象的母親是有好感的,他不相信母親會帶着才一歲多的他離開青州跑去邵安城,當時肯定是遇見什麼事情了。
他不想母親被這些人污衊,上前淡聲說道,「我來尋你們並不是為了相認,來一出父子情深,當年我還小,不知道母親為何非要帶着我離開,我想母親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
傅榮霍想了想才說道,「那時候我還在京城翰林院,家裏奴僕寫信給我,你那幾日生病,你母親帶着你上山去拜見大師,想讓大師幫你看看,結果這一去就了無音訊,才出此事我也惱怒,後來想明白,你母親不是那樣的人,只怕當年是碰見什麼事情迫不得已才會帶你離開。」
那位繼室一直在旁邊皺眉,想來是有話想說。
謝澈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既如此也沒甚別的可說,母親消失二十多年,現在說什麼都是晚了,我先過去外祖母家中一趟吧。」
傅榮霍對這孩子到底有些虧欠,聞言就問,「那對收養的夫婦是何人?待我有機會還要上門拜訪感謝的,咱們父子二十多載未見,還不知你叫何名。」
謝澈已走至垂花門前,回頭望着他們,「我名謝澈,收養我的乃是勇毅侯府的三老爺及三太太,他們是我師父師母,也是我在世上最敬重的人,我已姓謝,隨母姓,以後也會留在京城,不會回來打擾你們。」語畢,大步踏了出去。
繼室目瞪口呆,扯着傅榮霍袖子說道,「瞧瞧這孩子被養成何樣,也不知那收養他的到底是什麼人家。」
這位繼室常年待在青州,不曾去過京城,自然不知姜家的事情,可傅榮霍前幾年可是在京城待過幾月的,自然知道勇毅侯府姜家跟謝澈的名字,他不可置信的喃喃道,「竟是他,竟是他……」
繼室見他臉色震驚,不由問道,「到底是誰?」
傅榮霍道,「當年的狀元,如今在朝乃是四品的吏部侍郎。」他的兒子竟如此年輕有為。
話音落下,繼室也一臉震驚。
謝澈又去到謝家,外祖母外祖父都還健在,得知他是謝瑜的孩子,抱着他大哭一場,兩位老子很傷心,也很慈祥,謝家舅舅姨媽都是很好的人,謝澈在謝家小住半月這才回京。期間傅榮霍來找過他,被謝家人趕了出去,似乎當初謝瑜跟謝澈失蹤,謝家人就跟傅榮霍鬧翻。
玉珠聽完有些心疼謝澈,握住他的說,「澈哥哥,你別擔心,你還有外祖父祖母還有我們呢,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家人。」
謝澈聽完只笑不言語,伸手揉了揉玉珠的髮絲。
這都八月初,還是不落雨,京城附近的州縣莊稼被曬死,瑞武帝已派出大臣和三皇子去賑災,玉珠取了一萬兩的銀票捐出,為旱災略盡綿薄之力。
這樣的慈善之舉玉珠是做習慣的,上輩子她得了絕症之後把家產悉數捐出。
木氏見女兒這般,也捐了幾千兩銀子出來,就連大房二房也都捐了,讓瑞武帝好一番讚譽。
讓姜家沒想到的是,瑞武帝當天還下了聖旨到姜家,說姜家悲天憫人,慈悲為懷,教養出來的姑娘也是秉性賢淑,溫婉淑德,特下旨冊封姜側妃為太子正妃。
這一道聖旨姜家人好生吃驚。
宣讀聖旨的宦官笑眯眯的把聖旨遞給勇毅侯,說着說恭喜。
老太太歡喜一場,喊來婆子奉上大紅包,又請宦官進屋喝杯茶。
這樣的大喜事兒,姜家女眷自然要去寺廟上香拜祭一番,八月多天氣正熱,木氏心疼女兒,不想讓女兒去。玉珠卻是堅持,木氏就讓丫鬟在馬車裏頭擺了兩盆冰,這才讓玉珠隨着一塊去的。
姜家女眷一大早坐馬車去寺廟,日頭不大,可等到寺廟的時候烈陽高照,馬車裏擺着冰盆都還炎熱不已。
眾人上到山頂已是一身汗水,玉珠望着那立在寺廟前院的巨大簽筒,盈盈一笑,她與這個可是有不解之緣,曾兩次抽到福簽,正是第一次抽到福簽才得以解開心結接受家人,享天倫之樂。
等到女眷以此去上香時,玉珠渡步到簽筒前輕撫筒身,上面刻着繁朴的花紋,手掌按壓下去有深淺不一的印記。
「女施主,我家住持想見您一面。」
耳畔響起青嫩的聲音,玉珠回頭去看,是個小和尚,她問道,「你家住持是?」
小和尚道,「是廣濟大師。」
玉珠恍然,竟是廣濟大師,當初才抽到福簽,她也有緣見到廣濟大師一面,現在算算,大師怕已有百歲高齡了吧。玉珠肅然起敬,跟小和尚道,「勞煩小師父帶我過去吧。」
木氏在一旁瞧見,也跟着過去,小和尚並無阻攔。帶着兩人去到後院廣濟大師的住處。
兩人進屋,廣濟大師正盤腿坐在案前,見到兩位微微頷首道了句佛號,玉珠也回句佛號,廣濟大師並不是十幾年前見到的精神矍鑠的模樣,反倒行將就木,神色枯槁。
玉珠見狀,微微怔住,擔憂道,「大師,您沒事吧。」
廣濟搖搖頭,「我無礙,兩位施主還請坐下吧,老衲有話要說。」
木氏年長,看出廣濟大師這樣怕是沒幾天壽命可活,她拉着玉珠坐下,「大師有事儘管吩咐。」
廣濟大師這才說道,「也無甚大事,就是知曉姜四姑娘今日過來,想到十幾年前抽到兩次福簽,至今再也無人抽到過,四姑娘是位很有福氣的人,老衲的日子怕是也不久了,這才請了四姑娘一見。」
玉珠翁了翁唇,卻不知該怎麼安慰廣濟大師。
廣濟擺擺手,「不必多說什麼,今日既見到姜四姑娘也算了卻老衲一樁心事。」說着他忽然把手腕上帶着的一串佛珠解下遞給玉珠,「老衲知曉之前那串佛珠已被姜四姑娘曾於太子妃,那串佛珠與太子妃有緣,這串佛珠卻與姜四姑娘有緣,還望姜四姑娘好好對它。」
玉珠慎重的接過,「多謝大師。」送與大姐姐的那串佛珠是一百零顆,這顆是十八顆,應該是廣濟大師一直隨着帶着手腕上的。
玉珠不能拒絕這樣一位老者的東西。
廣濟大師吐出一口濁氣,「好了,你們請歸家吧。」
木氏似有話要說,廣濟大師看了她一眼,「這位施主有話不妨直講。」
木氏才說道,「實在是麻煩大師,我知姣姣福氣了得,可越是這樣我心裏頭就越擔心,這樣大的福氣,我的姣姣以後可,可會如何?」她不敢直白的說,這樣的福氣世人怕沒幾人,她怕姣姣承不住這樣的福氣,怕姣姣會早逝。
廣濟大師道,「施主不必擔心這個,四姑娘如天之福,只是這世間每人都有每人的劫難,四姑娘也是如此的,不過四姑娘福人自有天相,並無大劫,這輩子都能順順噹噹,兒孫滿堂的。」
「多謝大師,多謝大師。」木氏這才歡喜道了謝。
等到兩人離開廣濟的房間,這位老態龍鐘的老者沉默的望着房門的位置,半晌才低低的嘆息一聲。十好幾前他就算到大瑞國氣數將盡,怕不出三十載就要國破,這才讓人在前院擺了那個簽筒,直到十二三年前他又一算卻發現此事還有一點生機,等到姜家四姑娘抽到福簽,他看過她的八字,推演出當年的那一點生機應該是同姜四姑娘有關的。
如今他行將就木,有緣再見姜四姑娘一面,這才把隨身帶了大幾十年的佛珠贈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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