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
「威武」
整齊的殺威棒在青石地面敲響的時候,猶如一個小朝廷,文左武右,依次在轉運司大堂,各自根據自己的官位職務找地方排序。
右邊童貫列在首席,並且有座位。往後依次是太平軍主將黨世雄,南康軍主將陳素,廣德軍主將折思窮。另外江寧府都監此番也順便被童貫召集來述職了。
楊志、關勝、林沖、韓世忠、牛皋等人也依次列席,魯大師不在,他是賊配軍身份,不能上正堂。
右邊只有童貫一人有座位,左邊就牛了,池州、饒州、信州、宣州、昇州、欷州,這些地方的知州和通判在內,共九人都有坐席。趙鼎也列在這些人的後面。
高方平道場之際,大傢伙紛紛起身道:「參見明府!」
高方平擺手道:「都別客氣,你們大多數人,其實都在希望我不小心掉水溝里淹死,裝什麼純潔。」
「……」還真有許多人這麼想耶。
高方平歪戴着帽子,拿着一把扇子狂扇着坐下,又抬起酸梅湯喝了一口才道:「這鬼天氣就不叫人快活,仍舊這麼熱,悶得人想死。但是現在越熱,就總提醒着我這個冬天有多冷。」
「明府此舉着實不妥。」一個比時靜傑他爺爺還老,看似七老八十、牙齒都沒有了的白鬍子老頭,從座位起身抱拳道:「此番江南地區如此多的災民水深火熱,餓着肚子,明府卻在這裏扇着扇子,又喝着冰鎮酸梅湯,此舉實在乃是諷刺。」
高方平愕然道:「老頭你怕是混不成了,錢是我掙來的,你說不妥的這些東西是我掏錢買的,就此還解決了一些人的就業崗位,它怎麼就不妥了呢?」
趙鼎也不主張高方平這樣子瞎搞,至少覺得這老頭說的沒錯,別那麼明目張胆不是?然而他也知道大魔王就這德行,這傢伙是真小人,而不是偽君子。
見趙鼎使來眼色,可高方平就是不服,繼續扇着扇子又故意喝了一大口酸梅湯。
老頭被氣的臉色慘白,顫抖着手指着高方平道,「不許你這樣。」
「老頭,你給我說清楚,我喝我的,它怎麼得罪你了哩?」高方平道。
白鬍子老頭道:「明府的扇子上寫着什麼?」
高方平楞了楞,翻過扇子來看了一下,恩,今天正好拿了一把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句子的。話說高方平大是紈絝子弟,當然是不用假貨的,這真是范仲淹手跡,乃是限量版奢侈品,大宋名士少不了的隨身名器。
眼見趙鼎再次着急的駛來眼色,高方平惱火了,拍桌子道:「趙鼎你是不是眼抽筋了,眨個什麼眨?」
趙鼎一陣尷尬,只得走出來先對老頭鞠躬,之後以介紹的語氣道:「明府還不知道吧,這位乃是宣州通判范子夷范老,正是范仲淹相公之嫡孫。」
汗。
高方平總算知道問題所在了,趕緊低調的收取了扇子,拿着他爺爺的名句裝1逼,也就難怪老頭他念頭不通達了。
這個主要是運氣不好,就像後世的紈絝子弟會有一堆名車一樣,高方平也有一堆扇子,話說每天拿到哪個算哪個。今天正巧拿到了這把。
才到堂就被人打臉,高方平有些鬱悶,卻也拿老頭沒有辦法。
老范值不值得尊敬,高方平也不知道,不過說起來這老頭和高方平有些共同點,他在京城執掌開封縣的時候,辦了個和高方平差不多的案子,也是端了一個道觀,捉拿了一個能耐不比張懷素小多少的道士。
教派問題原本就相對敏感,特別在徽宗朝,要動一般也只收拾摩尼教和禿驢,是不會動道士的。所以能有此種作為,老范至少是性格比較奔放、有理想的那種。
當然了,總體上他沒有高方平奸詐,為了那破事他肯定就得罪了很多人,然後就被踢出京師了,目下干到七十多歲,仍舊是個副州長(通判)。
其實以他范家的名聲和資歷,依靠他爺爺積攢下來的人品,他范子夷老早以前就是開封縣知縣,這在大宋其實是典型的黃金宰相路線,可惜了。
yy完畢,高方平收了他爺爺手跡的扇子,撤下了酸梅湯,然後不懷好意的道:「老范,你還有什麼無理要求趕緊的,一股腦提了,因為下面就要進入正式環節了。」
范子夷楞了楞,雖然這個不良少年仍舊沒有禮貌,但是主體上他已經做到了老夫的要求,於是就不在說什麼了,撐着拐杖,顫抖着身子慢慢坐了下去。
汗。這麼老了還強撐着,對此高方平很無語,然而又不能罵他,真在這裏把他氣死了,那絕對是很巨大的政治黑鍋,張叔夜都不會放過高方平的。在目下,把范仲淹嫡孫氣死的鍋乃絕對是一座大山,一般人他是都背不住的。
所有與會的人義憤填膺,覺得東方不敗沒救了,這麼不給老人家面子的也是沒有誰了。與此同時大家也都非常擔心,覺得高方平的流氓到達了極限,范子夷這樣德高望重的人都被這樣對待,大家心中沒有底,等會是否能抗住大魔王的無理要求?
是的此番就是一次心理戰,所以只能對不起老范、用他刷一下高方平的強勢值了,以便嚇唬這些人。
堂內陷入沉默少頃後,高方平抬起茶喝了一口,又輕輕放下。
眾人有樣學樣,但凡有座位的也都抬起了茶碗,很裝1逼的跟着大魔王的步伐、撥兩下蓋碗喝了一口。
「此番請大家來呢,不是請你們來江州旅遊,也不是請客吃飯。」高方平道:「我這人直接,這麼說吧,本官認為目下之江南東路,有必要進入戰爭狀態。對此你們怎麼看?」
噗噗噗
才把茶喝在口裏的群官開始群體性噴水,弄的大堂之內仿佛噴泉一樣。
全部人都被這個不良少年嚇到了,這種一路進入戰爭狀態的事真不是一個小問題,然而大魔王卻在公堂,在沒有任何鋪墊的情況下、乍然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來。
張綿成最頭疼他,最反感這事,上次江州進入戰爭狀態,近六千個腦袋被砍了下來,此番他又來?全江南東路進入戰爭狀態是什麼概念,張綿成也想不明白。
於是,列在趙鼎後一位的張綿成出列死諫的模樣道:「明府不可!這非同兒戲,若真有什麼嚴重情況理應說了出來,讓大家商議討論,再報知朝廷……」
「報個錘子!」高方平道,「說到這事我就有氣,你張綿成就這德行,報報報,什麼都報朝廷,一來一回你知道多少時日,你知道中書門下決策一個事件要經過多少口水和辯論?還報朝廷?別人有資格這麼說,但你的賬我都還沒有給你算?方力死的時候你報誰了!」
張綿成被罵得臉紅一陣白一陣,不服氣的又道:「明府你真不能這麼奔放,你不管去到哪裏,一言不合就軍管進入戰爭狀態,鄆城你這麼幹了,高唐你這麼幹了,江州這麼幹了,沒有哪一次不血腥的。如今涉及江南東路全境,涉及幾百萬人,怎能因你一人之判斷又要升級!」
「說完了嗎?」高方平道。
張綿成微微一愣,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樣子,但是沒辦法,只得表示說完了,然後退了回來。
高方平點頭後,看向書記官道:「記錄張綿成之反對意見,這是鑑證。鑑證他張綿成之忠誠死諫,同時鑑證本官之強勢。此番江南水災,幾十萬百姓流離失所,面臨嚴峻之凜冬。所謂民以食為天,各位都是熟讀歷史之學問人,沒飯吃的時候就不需要我給你們科普有可能發生什麼了。今天,就要把這些所有東西都記錄下來,要讓史官,讓朝廷,讓天下百姓,都知道江南東路到底發生了什麼。」
眾人包括張綿成在內,越聽越覺得不對了。
高方平緊跟着道:「江南東路之寒冬將至,以十萬為單位的百姓舉家大遷移、尋找活命之所。你們參會之人都有發言資格,但值此危急存亡之秋,身為主要官員的你們發言必有責任,必須要為之負責。所以書記官詳細記錄包括本官在內的一言一行。此番若不進入戰爭狀態,接下來若是出現了什麼亂子,且無應急機制的話,那麼它必須有人被清算,必須有人為此負責。說什麼都沒有卵用,若是本官錯了,我辭官回京教書去,若是其他反對之人錯了,造成我江南出大事者,我高方平就算在罷官離任前,也一定為此進行清算。人不死,債不休!」
眾皆色變!
換一般人說這麼聽聽也就算了。但是有天子廟口不良作為的大魔王這麼說,趕走宰相兒子的也是他,事後軟禁當今國舅一直不放手的也是他,媽的整個一野狗惡狼,所以這話一但出自高方平口裏,與會之人包括范子夷在內,全部臉色慘白。
他們都認為大魔王應該不是說假話,他是真有這樣的戾氣和手段的一個酷吏。
就此一來,這些和稀泥的官僚人人在心中打鼓,此番是否還能隨意發言阻止他呢?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5s 3.993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