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的秋風中,何安安雙目含淚,渾身篩糠似的顫抖,她瞪視着站在面前,一臉森寒的方慧敏,怎麼也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當年,她在母親去世後,被父親從老家接回來時,父親的現任妻子方慧敏對她百般疼愛,視如己出,她一直將她視為自己的親人,信任,愛戴。
可是眼下,她怎麼會用這麼憤恨的眼神盯着自己,何安安腳下一軟,身子向後退了兩步:「方姨,你一直對我那麼好,我以為你是真的疼愛我,你。。。。。。」
「我?」方慧敏惡毒的目光在她臉上一寸寸划過,她冷眼看着何安安因為犯了毒癮,面容憔悴涕淚橫流的邋遢模樣,嗤笑出聲:「親人?你是那賤人生下的賤種,也配做我的親人?」
方慧敏挺直了脊背,精心保養的臉上浮起一絲怨懟:「我是方氏集團的千金,而你媽媽王夢茹有什麼?一個農民的女兒,也配和我搶愛人?憑什麼?你告訴我,你們究竟憑什麼闖入我的家?」
何安安感覺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全身關節似被白蟻啃食,酸痛難耐,但這些都比不上眼前被方慧敏憤恨指責的痛楚,視為至親的人竟然一直這般怨恨着她,這種似被人狠狠揪住了心臟,捏碎後又使勁攪動,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感覺,讓她瑟瑟發抖。
「我媽不是賤人,若不是當年我爸從鄉下返城,他一定會娶我媽,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何安安的話狠狠戳中了方慧敏心頭的痛處。她當初在家裏的公司無意中遇到了何安安的爸爸,何建斌,那時候的何建斌年輕高大帥氣,她只一眼就動了心,後來求着家裏幫着撮合,嫁給了他。兩人結婚後,何建斌待她一直很和善,只是日子久了,她才察覺到何建斌似乎有什麼心事,總是大半夜的一個人躲在書房裏捧着一張照片痴痴的看。
後來多方打聽她才慢慢了解,原來何建斌在從前下鄉時,曾和一個叫王夢茹的女知青相愛過,只是後來返城這才被迫分開。
當時她只覺得何建斌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只要她好好愛他,對他好,他總有一天會把全部的感情轉移到她的身上。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在他們幸福的度過了八年的時光,有了二個可愛漂亮的孩子之後,何建斌居然帶回了何安安,這個長着一雙狐狸眼睛的野種。
何建斌告訴她這個孩子是他和王夢茹的,王夢茹生病死了,他要撫養這個孩子。
方慧敏回想到這兒,再看向何安安的目光里,頓時翻湧起濃烈的嫉恨,她咬牙切齒的說道:「為什麼?你居然還有臉問我為什麼?要是沒有你,我們一家人會過得多麼幸福快樂,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進何家!」
何安安痛哭流涕,她仍然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喃喃的念叨:「可是,你一直以來對我那麼好,那麼疼我。。。。。。」
方慧敏表情陰晴不定,只一雙眼睛透出狠絕的凶光:「我一直嬌寵着把你養大,讓你驕傲跋扈,性格乖張,你以為真的是為了你好?」
何安安渾身一僵:「不是為了我好?」
方慧敏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逼着她直視着自己:「你媽媽是個什麼東西!你爸爸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找到她麼?他不是一直深愛着她麼?我就是要讓他明白,那個賤人生的孩子也是個賤種,我要讓他親眼看着這個賤種是怎麼樣一步步傷他的心,讓他痛苦。」
何安安淚眼模糊的望着眼前表情猙獰的方慧敏,這哪裏還是她那個溫婉慈祥的方姨,簡直是個惡魔。
方慧敏一字一句道:「你何安安就是個野種,我就是要讓你悽慘的活着,讓你看着我和我的孩子們過得幸福快樂,我要讓你媽媽那個賤人哪怕是死,也得不到安寧!」
「不!不要再說了!」何安安撕心裂肺的叫着。
啪!方慧敏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何安安被打得暈頭轉向,半天回不過神來。
方慧敏站起身,吩咐身旁跟着的司機:「老趙,把她扔進江里去。」
老趙大步走到何安安身旁,伸手一把架起了她,目光里隱帶了一絲猶豫,觸及他的視線,何安安心裏一沉,拼命掙扎:「不,你放開我!方姨,你要殺了我就不怕被人發現麼!」
「被人發現?」方慧敏冷哼一聲:「你說一個毒癮犯了的人,在神志失常時失足跌落江里,有人會懷疑麼?」
老趙拖着何安安,走到江邊的岩石前面,遲疑間,回頭看向方慧茹,就見她一臉戾氣的瞪視過來,他心裏一顫,想到自己正癱瘓躺在床上等着救命錢的女兒,眼睛一閉,抬手就將何安安推了下去。
「不!」刺耳的慘叫很快被翻滾的江水吞噬貽盡。
方慧敏走過去,低頭看着腳下湛藍色的江水,風韻猶存的臉上湧起夙願得償的表情:「何安安,你和你的賤人媽一樣,都是狐狸精,像你們這種人就不配得到幸福,就應該受到詛咒,永遠痛苦的活着,你們不是喜歡搶男人麼?我送給了你,可是你自己卻抓不住,能怪誰呢?」
。。。。。。。。。。。。。。
「不!不要!」何安安一身冷汗從噩夢中驚醒,環顧四周,只見窗外透進來微弱的月光,照的四處影影綽綽。
還好,她伸手拍了拍胸口,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擺設,她果然回來了。
從床上坐起身,她揪着被子,目光有些發直。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從隔壁響起,踢踢踏踏的拖鞋聲越來越近,屋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何安安轉過頭,就見外公王衛東疾步走了進來。
「是不是又做噩夢了?」王衛東奔到床邊,挨着床沿坐下,一臉關切的詢問。
點了點頭,何安安看着他比記憶中明顯年輕許多的臉龐,懸着的心徹底落了地。
自從重生回到十歲這一年,她幾乎連着半個多月夜夜噩夢浸擾,總會夢到前一世時發生的事情,那些曾以為早已模糊的場景,總是在夢裏清晰的一遍遍回放,提醒着她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我可憐的外孫女。」王衛東伸手幫着她擦拭臉上的冷汗,一邊擼了擼她汗津津的頭髮,一邊哄道:「別怕,外公在這兒呢。」
王衛東光着膀子隨便披了件上衣,下身穿着條寬大的睡褲,腳下兩隻拖鞋左右腳因為着急穿反了,他摟着何安安勸了兩句,這才覺得腳下不舒服,低頭把鞋換了過來:「我說怎麼有點蹩腳,敢情是一着急穿反了。」
外公說的隨意,何安安聽了,心裏卻是一暖,知道他這是真心惦記自己。
王衛東摸着她的腦袋,嘆了口氣:「安安,你媽媽走了這麼多天了,你還忘不了,說明你這孩子重情義,是咱們老王家的人,可是你這夜夜噩夢的,眼看着休息不好整個人都瘦了,要不明天我領着你去醫院看看吧?」
何安安靠在外公懷裏,鼻息間傳來淡淡的汗味混雜着煙草的味道,她搖了搖頭:「外公,明天,不是那個人要來接我麼?」
王衛東身子一僵,臉上帶了絲凝重,半晌,才說道:「安安,他是你爸爸。」
何安安眼中閃過一絲恨意,頓了頓,抬起頭時,卻只剩下了濃濃的排斥:「我沒有爸爸。」
王衛東低頭看着她漂亮的小臉,那雙似極了王夢茹的明眸里,清楚的影印出自己滿是痛楚的面龐,他深深的嘆了口氣:「要不,安安,明天別走了,外公養活你,實在不行,還有你舅舅呢,總不會餓到你。」
何安安看着外公黑黝黝的臉上,因為眉頭緊皺,泛起紋路深重的皺紋,心裏不由狠狠揪疼了一下。
自從生下她之後,她媽身體一直不好,她們母女只能依靠着外公和舅舅下地耕種掙錢混口飯吃,後來她舅舅結婚自己成了家,家裏管事的人變成了新進門的舅媽,日子就變得越發艱難了。
前陣子她媽病情惡化,住院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她舅舅背地裏塞過兩回錢,才算是補上了醫藥費,後來被她舅媽無意間察覺了,狠狠在家裏耍鬧了一回,最後還是外公拿出了當年外婆去世後留下的一對金鐲子,才算堵住了舅媽的嘴。
只是她媽的身體到底是被久病拖垮了,一個星期前不治去世,而她爸何建斌卻是在她媽去世後才找了過來,連她媽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幫着籌備了葬禮之後,她爸向她外公提出要把她帶回何家。
王衛東畢竟上了年紀,年輕時隱忍的脾氣不知不覺開始有些外露,看着眼前稚嫩天真的何安安,渾濁的雙眼不禁有些泛紅。
何安安看到他這副表情,鼻子一酸,叫了聲外公,頓時淚如雨下。
王衛東手忙腳亂的幫着她抹眼淚,抹着抹着,又想起了自己苦命的女兒王夢茹臨走前,曾特意囑託他,務必把何安安送回何家。
罷了,罷了,王衛東心裏老淚縱橫,何家有錢有勢,安安又是何建斌的親生女兒,虎毒還不食子呢,他總會護得安安周全。何況他也知道女兒的顧慮是對的,何安安只有回了何家才能過上好日子,省得跟着他在家裏吃苦受窮,一想到自己那個刁蠻不講理的兒媳婦,他狠了狠心,伸手捧住何安安的小臉:「安安,聽外公話,明天和你爸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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