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明白了?」
還是那句話,只不過強硬的語氣卻變得綿軟了些。
慕涵心下冷笑,面上卻閃現出一絲動容,她看了仇貞一眼,猶豫了一下,似是強迫自己一般,點了點頭。
「奴婢以後會多加注意。」
仇貞也沒指望她向她低頭,能說出這樣的話,她也該滿足了,她看着慕涵,突然情緒複雜的道。
「你知道嗎?今早上在出了文昌侯府滅門之案後,皇上去了哪裏嗎?」
慕涵心下一凜,詫異的抬眸,但又好像想到了什麼,忙斂下眸:「皇上的事,奴婢不敢隨意揣測。」
仇貞似乎也沒指望她能說出什麼,事實上,她找她來,不過是因為她信任她,因為整個永寧宮裏,慕涵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而她,也是知道她的事最多的人,她雖然沒有將當年的事告訴慕涵,可這些年點點滴滴走過來,以慕涵的聰明勁兒,只怕早已猜到了當年的事,所以仇貞才會如此的信任她。
「皇上他去了坤寧宮,那個已經荒廢了十二年的坤寧宮,那個早已破敗不堪,雜草叢生的坤寧宮。」
「慕涵,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你知道皇上他想要做什麼嗎?」
「在文昌侯府命案之後,皇上竟然在那裏呆了大半日。」
「慕涵,本宮不敢往下想,你說,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這個時候的仇貞,仿若渾身的力氣被抽乾了似的,軟軟的靠在美人榻上。
與早先的盛氣凌人,截然相反,看嚮慕涵的眼神也不再張揚跋扈,而是滿含期待。
慕涵雖然不喜眼前的這個人,可卻覺得她很可悲,這也應驗了那句老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縱觀這些年後宮的風雲驟變,仇貞雖然獲得了帝*,雖然高高在上,雖然有兒有女,可她終究不是皇后,沒有娘家的支持。
僅靠着衛瑜琛的那點*愛,仇貞本人活的其實也是分外的辛苦。
縱然杜府的滅門之案與仇貞脫不開關係,可是這個女人又何嘗不是受害者呢?
衛瑜琛利用了她對他的痴迷,在杜府滅亡之後,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殺了她,還給予她這麼多的殊榮,委實是一個奇蹟。
外人只看到了她光鮮亮麗的一面,可誰又知道這個女人無形之間卻成了後宮所有女人的公敵?
她沒有強硬的後台,靠着衛瑜琛那點微薄的愛,在後宮活的極其艱辛。
尤其是,無論太后還是前朝的那些老人,對於她這個紅顏禍水,可是存有強烈的厭惡感。
即使誕下皇子,可最終沒有資格晉升貴妃,永遠都只能是個妃。
好在衛瑜琛還挺會做人,這麼多年,還沒有誰能壓得過她,縱然是生下皇長子的熹妃,也沒有這個資格。
更枉論其他人?
至於其他女人,但凡有些身世背景的,大抵都被家人警告過,莫要做出格的事,也不要去搶她仇貞的風頭。
一個杜家,足以讓所有人看清了這個皇帝多疑的性子,誰也不敢去冒這個頭,成為第二個杜家。
哪怕再大的殊榮,他們也不敢去爭,去搶。
入宮,已經是不得已而為之。
爭*,也不過是想要保住命。
她們的期望根本不大,只是想要保住命而已。
至於那誘人的後位,皇貴妃,貴妃,卻並非是這些人的期望。
也因此,帝臣之間,就形成了良好的默契。
他們不提,他更不會主動去提。
太后焉能看不出前朝那些人的心思?
說到底,還是皇帝的做法寒了臣子們的心。
司幽國止步不前已經多年,任誰也不願去搶風頭,壯大國家固然是好,可是自己的命卻更加的重要。
沒有命,再多的榮華富貴,又如何?
仇貞大抵是真的受了刺激,整個人蔫蔫的,沒什麼生氣的靠在墊子上。
慕涵冷眼瞧着她,即使不想說話,卻也不能。
「如今整個司幽國都被『杜字索命』的魔咒所籠罩,對方既然敢與朝廷作對,想必已經籌謀了多年。」
「不然,為什麼這十二年之間沒有任何動靜,十二年之後卻反而大肆報復、虐殺?」
「這充分說明,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娘娘昨夜受到威脅,也定然是這些人的手筆,皇上本身就對杜家存有一定的忌諱,這個時候就算他不願意去想,有人也會逼着他去。」
「坤寧宮作為後宮的禁地,已經十二年未曾有人涉足,皇上既然破了這個例,也未必就是因為對先皇后存有愧意了!」
慕涵說句這句話實際上是違心之舉,其實她看的出來,這個衛瑜琛的確是後悔了,而且,還後悔的很。
說不定,他更被眼前這系列動作震得有些害怕了,縱然這些他未曾表現出來,可慕涵是誰?
算起來比仇貞認識他的時間還要長,這個男人表面上看起來是震怒,寧願死要面子,也要守護自己那微薄的臉面。
可是他忘了,越是這樣,越說明他心虛了。
但是她不能直白的告訴仇貞衛瑜琛後悔了,畢竟,她仇貞也算是了解衛瑜琛的人之一了。
她都還沒說什麼,她又憑什麼在這兒叫囂呢?
所以,她給出的答案,也是充滿想像的空間的,也讓仇貞原本就搖擺不定的心,更加的搖擺。
「十二年未曾涉足的地方,突然間走進去了,這難道還不是對那個踐人的緬懷?」
踐人?
慕涵危險的眯了眯眸:「娘娘請慎言,就算這裏是咱們的永寧宮,可隔牆有耳的道理,應該不用奴婢重複吧?萬一傳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就憑對先皇后不敬這一點,就能讓娘娘從天堂跌到地獄!」
仇貞撫摸指甲的動作一頓,陡然抬起頭,目光凌厲的射嚮慕涵。
「你以為本宮到了這個時候,還會去怕一個死人?」
慕涵冷笑一聲,「就算是個死人,那也是皇上親封的孝仁皇后,也是皇上唯一的妻子,由不得你在她面前放肆!」
慕涵的聲音雖然很平靜,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仇貞心下一凜,猛地抬起頭,一掌拍向身邊的桌案。
「大膽慕涵,到底是誰在放肆?你真以為本宮免了你的懲罰,是忌憚你?是離不開你?以至於讓你忘記自己是什麼身份,可以隨意的詆毀本宮?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慕涵一身傲骨,宛若冬日的寒梅,絲毫不畏的直視仇貞。
「娘娘,奴婢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您好,尤其是在現今這個敏感的時期,杜府的案子已經結了十二年,如今重新被翻出來,皇上的態度又模糊不明。」
「說句您不中聽的,將來如若真的翻案了,也不是不可能,倘若被別人知會您侮辱先皇后,就算是皇上,恐怕也保不了您,更何況……,」
話到這裏,慕涵突然一頓,仇貞冷凝的目光中終於閃過一絲猶豫。
事實上,她之所以坐立不安,也正是因為想清楚了這一點。
如今被慕涵提出來,沒由得,讓仇貞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更何況什麼?」
「難道娘娘想讓靜妃侮辱您的話,讓別人驗證為事實?」
靜妃昨天的話再清楚不過,仇貞的身份更是最敏感的所在,這也是為什麼她要在皇上面前不斷隱瞞的原因。
雖然事情皇上知道,可這不代表他就會護着她。
他連姐姐都能隨便處置,那她又算什麼?
珍妃不笨,非常清楚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正是因為皇上心裏那僅存的一點點的內疚。
當年若不是他存心利用她,而她又對他愛慕,他根本就拿不到她爹爹的印鑑,更加不會偷盜將軍府中的機要密件。
而這些證據,也正是成為杜府死亡的『罪證』。
他若真想要殺她,那理由,就真的太多太多了。
想到這裏,珍妃背脊一寒,突然發現,現在自己是和皇上一條船上的人。
可如果有一天這個男人真的遇到了危機呢?
她相信,她必然會被他推出去擋箭的靶子!
他連自己的髮妻,兒子都可以棄之不顧,他還能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仇貞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看嚮慕涵的眼神也沒有了先前的憤怒與不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她看破的頹敗感。
「是啊,你說得對,是本宮糊塗了,慕涵,謝謝你,還能再這個時候,與本宮講實話。」
「娘娘過譽了,慕涵始終秉承着的,就是忠言逆耳,話雖不好聽,可都是實話。」
「娘娘能聽得進去,那是娘娘的福利,若是娘娘聽不進去,就是殺了慕涵,也是應該的。」
「畢竟,奴婢們的命,生來都是不值當的。」
這麼多年來,唯一珍惜她們的人,只有杜雲歌一個人。
所以,她們今生唯一珍視的人,也只有她一個。
就算你仇貞再怎麼對她好,也無濟於事。
因為,但憑她當初對他們主子做下的那些事,就足夠她死一萬次不止。
「那……,本宮接下來要怎麼做?充耳不聞嗎?本宮做不到,本宮明明看到了,聽到了,卻還要假裝看不到?這太難熬了!」
「慕涵,你不知道那個女人在我眼裏意味着什麼,她就是我的噩夢,是困擾我十二年的噩夢!」
「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即便是現在閉上眼睛,也能夠感覺到她就在我的身邊。」
「慕涵,我好害怕,文昌侯府說滅就滅了,相府、尚書府也同樣如此。」
「你說,你說這京城之中還會掀起怎樣的血雨腥風?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在背後操縱着這一切?」
「難道說,她沒有死?」
「娘娘說什麼呢?先皇后已經死了,甚至都已經下葬帝陵了,怎麼可能還活着?」
慕涵的提醒,瞬時將仇貞拉回現實,想到當年那具燒焦發黑,面目全非的屍體,仇貞感覺胃裏一陣翻滾。
是啊,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死了,皇上和她親自去看的屍體,她怎麼還能活着呢?
可是,如果杜雲歌死了,杜家上下也無一個活口存下。
那麼,這背後之人,又是誰呢?
看着仇貞不似作假的恐懼,慕涵斂下的眸底一片肅殺之色。
怕了?現在才開始?不覺得已經晚了嗎?
衛瑜琛,仇貞,接下來的戲,還會有很多哦!
你們當年怎麼對待杜氏的,接下來,杜氏的人就會怎樣反擊你們。
京城,不過是司幽國的一個罷了!
誠如慕涵所預料的那樣,當天午時,太陽最最毒辣,也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時候,幾封密函同時遞到了勤政殿。
可惜的是,當時的衛瑜琛正因為杜雲歌心神不寧,等他醒過神來,翻開奏摺的時候,先是渾身劇烈一顫,而後目赤欲裂的看着奏摺上的字,嘴中不斷的呢喃着。
「不,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等他顫抖着雙手拆開第二封,第三封密函後,臉色已經呈灰白色,目光落到最後一個字後,再也抑制不住滿腔的憤怒,一大口鮮血從口中噴出,染紅了面前的摺子,直直的暈了過去。
這是自打衛玠成親以來,他第四次的吐血暈厥,本就元氣大傷的身體,這下,更是達到了極限。
一直以來強撐的那口氣,也因為這一泄,徹底的垮了。
不過四十歲的衛瑜琛,卻在*之間,一瞬蒼老了十歲。
縱使是在昏迷當中,他口中呢喃着的,依然是『杜雲歌』的名字。
如此念念不忘,顯然是受了極大的刺激。
這樣的情況之下,劉石自是不允許其他人前去探望打擾。
當晚,勤政殿中一團忙亂,等仇貞接到消息跑到勤政殿的時候,卻被劉石阻攔在外。
關於裏面的情況,那是一個字也不肯說。
仇貞失望而歸,當晚,徹夜難眠。
當夜,上官府晴閣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幾乎是他剛一落地,上官晴曦的銀針就朝他飛了過去。
沒想到來人幾乎在她行動的同時,就已經預料到了她的軌跡方向,身形微動間,數十枚銀針,被他盡數擋下。
隨着『叮叮叮』數聲銀針落地聲響,那人如低沉暗啞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沒想到你的身手如此之好,之前,倒是小瞧了你。」
聽到熟悉的聲音,原本嚴正以待的上官晴曦,身體陡然一僵,緊跟着噌的一下掀開被子,疾步朝那人走了過去。
直到看清他熟識的輪廓,上官晴曦才顫抖着聲音,略顯激動的看着他。
「你,你怎麼來了?」
黑衣人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發生這麼大的事,自然要來確定一下。」
上官晴曦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很快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當即冷笑一聲。
「這就受不了了?真是夠沒用的!這才是下酒小菜,真正的硬菜還沒開啟呢!」
黑衣人看着她一臉不屑,眸色寧靜而同情的看向皇宮的方向。
「東南西北四邊境鎮守的大將統一時間暴斃身亡,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衛瑜琛不是疑心病重嗎?那我就捧着他啊,他越是稀罕誰,我就越要殺了誰,看看到時候,他用無可用的時候,找誰哭去!」
面對上官晴曦漫不經心卻飽含弒殺之情的語調,卻讓後者微微皺起了眉。
「只是,這麼一來,恐怕是苦了老百姓和我了!」
「不付出點代價,衛瑜琛還真以為自己已經到了隻手遮天的地步。」
「殊不知,這些年來,不是他真的可以坐穩江山,而是時辰不到。」
「如今我們緩過來勁兒了,向他討命的時候,也到了!」
上官晴曦雖然在笑,可那雙眼睛卻冷的像千年寒冰一樣死死的注視着夜空,唇角更是掀出一道冷酷的殺意。
可在意識到某人頗為遺憾的後一句話時,這些冷意頃刻間消失殆盡。
「你是說,他會派你過去?這些日子以來,他似乎忘記了你的存在,似是故意將你置於一邊,這個時候,會派你過去?」
黑衣人從暗處走出來,露出衛玠那張野性冷漠的臉。
「越是這樣,自然越會用得上我。」
上官晴曦微微皺眉,顯然,她並沒有想到這一點,畢竟,計劃部署的時候,他和她還處在陌生的地步。
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倒讓她頃刻間沉默了下來。
反倒是衛玠,一臉無所謂,「這個時候,他唯一能用的,就是衛家人了,這對我們來說,並不算一件壞事,所以,你無需這般。」
上官晴曦目不轉睛的盯着眼前這張臉,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了衛瀾稚嫩卻俊逸的容顏。
可隨着時光的流逝,他的容貌卻只能停靠在六歲那年,以至於,她根本就不知道長大後的他會是什麼樣。
更枉論,眼前的人,並沒有衛瀾一絲一毫的影子。
她緊緊的盯着他幽深難測的眸子,試圖從他的眼睛中,找回屬於衛瀾的靈魂。
可惜的是,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
「我已不是衛瀾,而是衛玠,你也不是杜雲歌,而是上官晴曦。」
今生,他們母子的身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上天更是跟他們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身為兒子的他,如今卻比身為母親的她,還要大上整整六歲。
這讓他無論如何也叫不出『母親』二字。
而且這麼多年以來,他的性子也早已被磨得冰冷漠然,哪裏還能找得出衛瀾的影子?
衛玠的話,冰冰涼涼的將她拉回了現實。
她先是一愣,後知後覺的扯出一抹苦笑:「是啊,十二年過後,誰又能想像的到,你我會以新的身份重生呢?這些年來,最讓我痛苦的是,沒能給杜家留個後,瀾兒,這是母親今生最大的遺憾!」
不想,衛玠卻在聽了這樣一句話後,漫不經心的抬了眸,淡淡道:「杜寅還活着。」
上官晴曦被他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震得腦袋有些發懵,她呆呆的看着他,連帶着聲音也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
「你,你說什麼?」
「杜寅,大舅舅最小的兒子,他還活着。」
上官晴曦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衛玠眉頭一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你先別高興的太早,他現在情況不太好,能不能活下去,還不清楚。」
「怎,怎麼回事?」上官晴曦突然拉住衛玠的衣襟,緊張的望着他。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親近,縱然這個人的靈魂里是母親,身體是自己的親妹妹,可衛玠還是忍不住推開了她。
「那場大火,這孩子僥倖活了下來,可也全身被燒傷,整個後背的皮都被毀,因為火勢過大,吸食太多有毒氣體,再加之年幼,身體的承受能力有限,為了讓他能夠活下去,當時那人並沒有想太多,以至於用了很多極端的方法,以至於讓他中了一種叫做火毒的病變毒……,」
上官晴曦越聽,心下越是駭然,聽到最後,身體已是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身為醫者,她比誰都要明白杜寅的情況有多麼的糟糕,她睜着那雙淚痕遍佈的紅眼睛,緊張的看着他。
「當,當年,是誰冒着如此大的風險,將寅兒救了出來?」
衛玠的聲音一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這具身體的舅舅,當即語氣複雜的看向上官晴曦。
「你還記得衛玠的舅舅?這具身體的母親月貴人(之前不知道有沒有寫到,找不到了,囧,只能又安排了一個身份,你們若是發現,可以留言告訴我)嗎?」
上官晴曦未曾料到衛玠會提及這兩個人,當即皺了皺眉,「印象不是很深了,怎麼?」
「當年這個月貴人衝撞了你的好妹妹,差點被處死,是你救了她,她是個感恩圖報的,也不知道她從哪裏知道了杜府有危難的消息,特意傳消息給了當時在杜府當差的弟弟,可惜,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他在大火中扒出了被大舅母護在身下,尚還有一口氣的寅兒,而大舅母整個人卻已經被燒的……,」
話到這裏,饒是衛玠這個心如硬鐵的人,也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這個人有些身手,才逃過一劫,加之當時大火已經蔓延開來,且在此之前已經被檢查了好幾遍,才給了他機會逃脫……,」
上官晴曦這下才明白過來,為何杜寅能夠逃得過這一劫。
可因為當時大嫂覆蓋在他的身上,才使得他的整個後背被焚燒嚴重,能留下一口氣,是何等的不容易?
越想,鼻子越酸的晴曦,終還是忍不住,失聲痛哭。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頂着那張腫如核桃的眼睛,看向衛玠:「這個人叫什麼?現在在哪裏?」
「他叫岳鑫,如今在我的手下做事,至於宮中的岳月,也就是衛玠的親生娘親月貴人,在十二年前,已死於仇貞之手。」
上官晴曦心下一凜,「又是仇貞?還是在十二年前?」
「月貴人當時和小衛玠無意間聽到了什麼,不小心被她的人發現,就將人推進了荷花池,他們死的那天,恰恰也是我們遇難的一天。」
所以,衛瀾才有了如今衛玠的重生之體?
天,這該是怎樣的命運?
上官晴曦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衛玠面無表情的繼續道:「我被救上來之後就高燒不退,記憶全失,得太后憐憫,讓仇貞找不到下手的機會,等我復原之後,就想方設法的求了太后,將我遠遠的送了出去,才僥倖活下來。」
儘管衛玠避重就輕,可上官晴曦身為後宮的主人,怎會不明白這當中的兇險程度?
尤其衛玠如今還頂着這樣的一張臉,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下駭然,上官晴曦的眼淚再次止不住落下。
她輕輕的撫上衛玠的臉,輕輕的摩挲着他臉上的疤痕,眼底深處是深深的自責:「孩子,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對不起,是娘對不住你,是娘當年有眼無珠,對不起,對不起!」
衛玠本來還不自在她的觸碰,可是聽了她這麼一番話,又不忍將她推開,只能僵硬着身子看着她:「我沒事,你無須自責,倒是杜寅,」
一提到杜寅,上官晴曦猛地抬起了頭,「對,寅兒呢,寅兒現在在哪裏?他的傷……,」
「如今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現在不方便帶你去,他有靈鳶親自照料,應該會有活下去的可能,你,你若想去,我會安排。」
靈鳶?
上官晴曦眨了眨眼,總算想起衛玠口中的人已經是他的妻子了,當即怪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臉上划過一抹不自然。
「真是造化弄人,沒想到堂堂的鳳王殿下,竟然是我的兒子。呵呵,早知道這樣,我又何必在你身上下如此大的功夫?你可知道,八年前,我還救過你一次?」
八年前?
衛玠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那不是夏……
「那個時候,你才四歲吧?」
上官晴曦嗔了他一眼,「四歲怎麼了?四歲就不能救人了?難道你忘記你母親我的醫術了?」
衛玠的臉色更加的怪異,「真的是你?」
上官晴曦白了他一眼,「你這個臭小子,你娘難不成還能騙你不成?不是我,還能有誰?只不過當時我和師傅無意間路過,看到你趴在草叢裏一動也不動,就順手救了,救了之後有急是要處理,就離開了。」
「說起來,你與上官晴曦之間的互動也是不少呢,在此之後,每年的國宴上都能碰得到,你甚至還曾為我解圍呢!」
衛玠一臉不解,「解圍?」他怎麼沒有印象?
說起上官晴曦,衛玠的確不像對待其他女人那般的厭惡,總覺得這個女人病怏怏的,隨時都可能被風颳倒的樣子,話不多,卻富有才情,尤其她能彈奏出母親才能奏出的樂感。
甚至於就連她寫出的字,也或多或少帶着杜雲歌的影子,正因為此,衛玠並不討厭她。
倒是沒想到,她的內芯,竟然會是杜雲歌本人,難怪他對她生不出厭惡,只有怪異。
上官晴曦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當年他替她解圍的事,被忘得乾乾淨淨,不由笑出了聲:「你這個樣子,還真符合衛玠獨來獨往,冷漠的性子。」
衛玠挑眉,一臉茫然,見狀,上官晴曦無奈的道。
「當年我被人侮辱,你看不過,直接拿蘋果將那個女孩子給砸暈了,這麼大的事,你居然忘記了?」
衛玠默,聽他這般一說,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不過,那不是為她出頭,而是那個女人的聲音太尖銳,長得也太醜,讓他心生厭煩,就順手給解決了.
他之所以還記得,是因為那個女人的爹爹為了此事還鬧到衛瑜琛那裏,沒完沒了的糾纏,最後被他一腳踹出了金鑾殿,這才算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不過也因為此舉,被衛瑜琛罰了一年的俸祿。
如今再提起,衛玠忍不住冷哼一聲,「那樣的人,值得我放在心上?」
上官晴曦嘴角一抽,當即轉移話題,「你今天過來,就是問我這個的?」
「上次看你情緒波動太大,沒有多聊,看來這幾天沉寂下來,你冷靜了不少。」
廢話,任誰看到自己死而復生的孩子,都會那般的激動吧?
尤其,今日他竟然還給她帶來這麼一則好消息,杜寅沒死,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們杜家能留後了?
衛玠似是一眼看穿她心思,「你先別高興太早,杜寅的情況沒你想像的那般樂觀,靈鳶已經着手換血的準備,你若是感興趣,」
說起靈鳶,上官晴曦皺着眉頭看向衛玠,「這小丫頭年紀不大,本事可是大得很,上次我裝病,被她一眼就瞧出來了,怎麼?事後沒有告訴你?」
衛玠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提醒過,說起來,你為什麼多此一舉的救我?」
提及這個,上官晴曦臉上划過一抹不自然,這讓她怎麼說?
她總不能告訴他,你娘親我當初是想嫁給你,特意引起你的注意吧?
上官晴曦不願提及,索性將話題轉移到靈鳶的身上,「你從哪兒挖來這麼個寶貝?年紀不大,這醫術可是不簡單啊,比之我,不知道要強上多少。」
衛玠挑了挑眉,見她不願說,也不勉強,「她數次三番救我,」
「所以當初衛瑜琛要解除婚約的時候,你才如此的強硬?」
「嗯。」
「難怪他會氣成那個樣子,原本想斬斷你的羽翼,不料,卻為此給你找了個強大的幫手,呵呵,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活該!」
「這個丫頭,我很感興趣,這段時間那人晾着你們,余怒未消,要不了多久,就會找你們的麻煩了,正好借這個機會,讓我好好了解了解我這個好兒媳。」
原本還想和人家成為姐妹的,這下子,嘖嘖,還是算了吧!
她的胃口還沒那麼重,要嫁給自己的親生兒子,甚至還是這原身的親叔叔。
這,這可是亂.倫啊!
衛玠離開上官府之後,直接去了衛璃的摘星樓,約莫一個時辰後,他離開容親王府。
第二天一早,京都紈絝子狸世子破天荒的來到王妃的梨蕪院。
寧氏問他他也不說話,只是坐在那裏等容親王下朝。
好不容易等到容親王回府,屁股還沒坐熱,衛璃就十分囂張的看着自己的父親,直言不諱的道。
「我要入朝!」
「你說什麼?入,入朝?」
衛璃沒什麼耐心的挑了挑眉:「怎麼?不可以?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恭喜你,你兒子終於開竅,準備入朝了!」
「不,不是,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乖兒子,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還是誰給你臉色看了?告訴娘,娘給你做主,敢欺負我兒子,老娘找他拼命!」
衛子恆嘴角一抽,一把將自家媳婦給拉到身後。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誰敢給你兒子氣受?你也不看看他是誰?」
未免寧氏再添亂,衛子恆直接將人摁到了椅子上,而後轉過身,目光凌厲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給我一個理由,一個能夠說服我的理由!」
「怎麼?我難得當一回孝子還不行了?」
「你少給我打馬虎眼,你是什麼性子,我還能不知道?就算是皇上,那也是清楚的很,之前怎麼塞都塞不到你身上,怎麼突然之間開了竅了?孝子?你以為這套說辭能夠讓皇上相信?」
「我管他信不信?愛信不信!」
衛子恆臉色一黑,怒聲道:「衛璃,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要對你說的話負責,你爹你娘年紀大了,經不起你的一再折騰,說,到底是因為什麼?」
在他們的眼裏,衛璃自來對皇權沒有任何的興趣,如若不然,這世子之位當初也不會封的那般辛苦。
世子之位他都不屑,這入朝為官,那簡直比逼他娶親還要的令他厭惡,這才交代幾天啊,就又反悔了?
難道他之前說的話都是放屁的不成?
「父王,兒子沒開玩笑,這次是認真的,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不是?」
「此一時彼一時,我以前覺得做官什麼意思,可是現在,我發現手中握有一定的權利,不是沒好處。」
「不然您將來兩腿一蹬,咱們容親王府若只是靠我這個虛有其表的世子之位,豈不是要徹底的走向沒落?」
衛璃說這句話的時候,絲毫沒有顧忌衛子恆的臉色。
當後者聽到「兩腿一蹬」時,臉色瞬間黑如鍋底,端起手中的茶盞就朝着衛璃的自以為俊的不得了的臉上扔了過去……
衛璃面色一變,修長的腿微微一挪動,只聽『咣當』一聲響,某茶杯脆生落地,四分五裂。
衛璃只覺背脊一寒,看向自家的父王:「嘶,好狠!」
「混賬東西,老子還不到頭暈眼花,躺在*上不動彈的時候呢,你現在就詛咒老子?找死!」
容親王真的是氣壞了,尤其是看到某劣兒竟然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只覺的自己的肝兒那是一抽一抽的疼。
指着衛璃的鼻子,抖了半天,也找不出用什麼詞來形容他這混蛋兒子。
衛璃眼眸微挑,眼看老頭子是真的生氣了,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指頭,親自扶着他坐了下來。
「父王饒命,兒子知道錯了,您可千萬別這麼不經嚇,兒子承受不起這大不孝的罪名。」
「您可一定要堅持住啊,兒子還沒娶親,還沒給您生孫子抱呢,您要現在嗝屁了,自己也虧得慌,是不是?」
「你!」這是道歉嗎?這明明是逼着他去死啊!
衛子恆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甚至連衛璃都發現不對勁。
「父王,您這是怎麼了?莫不是羊癲瘋?來人,快來人,趕緊去找大夫,快去!」
衛子恆的眼睛差點瞪下來,指着衛璃不停的喊着。
「逆子,逆子,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王妃不過是走了小半會兒,這一回來就看到衛璃抱着衛子恆在那裏喊大夫,當即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麼了這是?老頭子,你這是怎麼了?你可別嚇我啊,來人,快去請太醫,快去請太醫!」
一看衛子恆怒氣沖沖的看着自家兒子,寧氏那是一點也不客氣,對着兒子的側臀就踹了過去。
「滾蛋,你這個逆子,沒看到你父王看到你才變成這樣的?趕緊滾,離得越遠越好!」
踹完之後不忘將他推到了一邊,還趁着衛子恆不注意的功夫,忙朝自己兒子擠眉弄眼。
衛璃一看這情況,無聲的撇了撇嘴:「得,那我還是走吧,父王、母妃,你們多保重啊!」
這眼看着衛璃就要離開自己的視線,衛子恆突然長吸一口氣,對着某人就是一聲吼。
「逆,逆子,回,回來!」
衛璃的腳步一頓,回頭一看,衛子恆已經掙扎着坐了起來,血紅的深眸正怒不可赦的看着他。
顯然,這火氣啊還沒消,可是眼下明明是談正事的時候,他怎麼可能放他走?
於是乎,衛璃剛剛還愁雲滿布,這會子連忙陰轉晴,狗腿兒的跑上來,笑米米的看着自家老爹。
「父王,您找兒子?」
容親王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忍下恨不能上前踢他幾腳的衝動,磨牙切齒的看着他。
「你剛剛的話,是真心的?」
「這哪能啊,兒子就算再不孝,也不能將父王的生死掛在嘴邊詛咒啊,這不是,嗯啊,您知道的對不對?」
「孩兒以後說話會注意的,免得一不小心傷害了父王的小心肝兒,下次會考慮到您的接受能力的,絕對!」
「你,滾,別給老子打馬虎眼,我說的是入朝,入朝!」
容親王立時覺得養這麼個兒子,他一定會少活好多年。
「哦~~」衛璃拉長尾音:「父王說的是這個啊,您放心,兒子用自己的性命發誓,這話真的不能再真,哪怕給兒子隨便在哪兒掛個名都行!」
容親王冷哼一聲,「掛個名?讓你繼續混下去?衛璃,你當本王傻了?讓你去禍害朝綱?」
朝綱?
「這,是不是說的有點大了?這哪能混亂朝綱的地步啊?我又不是紅顏禍水,父王您說話真搞笑!」
容親王左看右看,確信這個死孩子不是跟他開玩笑,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跟他撂挑子後。
思前想後,方才意味深長的看向他。
「好,既然這是你的想法,我會給你尋個好去處,明天我就把這件事說給皇上聽,至於他準不準,為父也不敢保證!」
「帝王心最是難測嘛,兒子明白,明白,您放心,皇上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絕對不敢違抗聖旨。」
「滾吧!」
談妥之後,容親王立即依偎到寧氏的懷裏,毫不留情的朝衛璃下逐客令。
衛璃看他家爹爹小鳥依人,娘親無可奈何的樣子,眼角抽搐的越發的厲害了。
果然,再強幹的男人到了女人的溫柔鄉里,只怕都會變成小貓咪吧?
想到自己如今還孤家寡人一個,不由眼光一黯,默默的轉身離開了。
看他那樣子,老兩口不由面面相覷,這熊孩子,今天吃啥了?
回到自己的摘星樓,白隼與黑鷹欲言又止的圍繞在衛璃的身邊,看的某人直膈應。
「有什麼話就說,在這裏晃來晃去的,真是招人煩!」
「爺,您,難道就不問問王爺將您安排到哪裏去?」
「是啊爺,雖然這件事是皇上定奪,可王爺起到的作用也是非常大的啊,您怎麼就不問問呢,這萬一真給您一個閒職?那豈不是白費了您這麼多心思?」
衛璃鄙夷的掃了二人一眼:「你覺得皇上會讓我閒着?如今的司幽國內憂外患,而我雖然以紈絝這個面目示人,但依着衛瑜琛那患得患失,疑心病重的心思,是絕不會相信我就是這個樣子,他很有可能會將我安插到他一點也不想讓我觸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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