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寂寂,陰風蕩蕩。
燭光輕輕地散發光亮,柔和像不忍傷害這個世界。光也照亮着美婦的臉,她實在年紀不大,頂多不過十七八歲,甚至還要更小一點,卻已梳了婦人髻;她雖穿得雍容,可並不熟稔,倒仿佛那華服的針線里藏着鉛;行動之間還隱約有少女的歡脫氣息,只是那一份歡脫,被一種無形的枷鎖住,使之鬱郁不得釋。
在看到燕離之後,美婦美眸里的愁苦奇蹟般減輕了些,但見燕離搖頭表示自己不知時,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道:「我已聽說燕子塢遭遇。如今姑爺雖然下落不明,但你別太擔心,他的修為已經通天,沒多少人對付得了他,我也委託了人多方打聽。」
「你來這裏,他知不知道?」燕離道。
美婦正是蘇星宇新婚髮妻蘇蓉蓉。
「噓。」蘇蓉蓉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將石室門合上,把燭台放到中間的石台上,才去打量陳毓秀,不禁道,「你身邊為何總是不缺美人,真是奇也怪哉。」
陳毓秀有些羞,道:「姐姐謬讚。奴陳氏毓秀,為燕大哥所救,今遭俘虜也是毓秀之累。姐姐是誰,可是燕大哥朋友?」
蘇蓉蓉道:「我同你燕大哥沒什麼交情,只不過出嫁前是他一個哥哥的廚娘。抓你們來的,正是我那個薄情的丈夫。」
燕離冷冷道:「你嫁時不過一介廚娘,即便鳳凰殿與燕子塢備了許多嫁妝,也不改你奴僕的身份,本就為人所看輕,私自跑到這裏來,禍患可不小。」
蘇蓉蓉知道燕離雖然說的難聽,卻也是關心自己,眼眶紅起來道:「我的處境反正也不能再差了。這就救你們出來!」說罷就用「點符」之法,將石台上的符籙喚出,「幸好我跟隨小姐學過一些符籙禁制的手法,這『烏金鎖鏈』雖牢固,卻十分好解,給我半刻鐘就夠了。」
「我竟然不知你還有這本事。」
石門外突兀地響起蘇星宇的聲音,然後石門就被打開,蘇星宇面無表情地提着一個燈籠站在外面。
「你,你怎麼來了!」蘇蓉蓉嚇得俏臉發白。
「我回房不見你,就來尋。」蘇星宇淡淡說。「跟我回去,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蘇蓉蓉雖驚懼,卻執拗,昂頭道:「你抓誰我都管不着,我也不管你出於什麼理由要對付燕離,如今燕子塢才剛遭難,你至少等他理清了自己的事情再跟他攤牌!」
「我並沒有在跟你商量。」蘇星宇冷冷說罷,便閃身擊暈蘇蓉蓉,然後扛起來就走。
「你的變化,我已多少有些明白了。」燕離忽然說。
蘇星宇頓住,半回身,任燭火照着他的半邊臉龐,幽深似谷:「燕十一當初殺害我大師兄,還逼我娶一個我不愛的人,是把我當成了牲畜,任他搓圓捏扁。我一定要讓他後悔當初的行為!」
燕離諷刺一笑:「他從來沒有做過後悔的事,現在沒有,以後也不可能有。」
「那我們就走着瞧。」蘇星宇冷冷說罷,大步離去。
石室重又封閉,只是蘇蓉蓉帶來的燭台,被留在了中央符台上,上面的符籙由於無人維持便隱沒不見。
「燕大哥,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陳毓秀原以為脫困有望,沒想到急轉直下,有些憂愁地說,「蘇大夫對他的夫人居然這樣的冷漠,我當初還跟幾個閨閣好友評選過最想嫁的青年俊彥,蘇大夫可是名列前茅呢!」
「哦對了,燕大哥排名比他更高。」她久久不得回應,補了一句,但還是不得回應,便轉頭看燕離,卻發現他盯住燭火,似乎已看得痴了,雙目竟失去神光,仿佛靈魂脫離了軀殼。
「燕大哥!」她發出驚呼,不知道有什麼變故。
「別慌,我已有手段自救。」燕離的雙目忽然亮起。
「什麼手段?可有什麼我能做的?」陳毓秀喜不自勝。
燕離道:「你不出聲即可。」
陳毓秀連忙閉住嘴巴,瞪大眼睛看着燕離,突覺空氣中一陣波動,只見燕離身上竟騰起一個透明的人影,向中央的燭台走去。她再看燕離的眼睛,果然又跟先前一樣失去聚焦,如同失魂。
「這是顯聖?」姑娘家天生對這種靈異現象充滿恐懼,但她到底不是尋常,讀過不少講神仙異怪的書,知道顯聖真君的手段不足奇。
那透明人影因為她發出說話,像水般一陣一陣地波動起來,她這才想起燕離的囑咐,沒想到轉頭就忘,趕忙閉嘴不敢出聲。過一陣,透明人影又穩定,竟發出跟燕離一模一樣的聲音:「不能比擬顯聖。我六歲就修劍,這是我一生修劍的精華,劍的精粹——劍魂。」
他驅動劍魂,以人形離體,是頭一遭。劍魂對於目下境況最大作用就是不用運氣,這讓他得以以魂體接近符台。當初跟隨古海源學習了一陣符籙之道,此刻正派的上用場。
那禁制並不複雜,魂體操持雖然生疏困難,到底可以施為。約莫兩個時辰,隨着魂體將最後一個符文歸位,符台一震,烏金鎖鏈自動縮回石壁之中。
「燕大哥你成功了!」陳毓秀脫了困,忍不住大喜歡呼,卻忘了燕離的劍魂還在外面,她的歡呼聲在小小的石壁里來回震盪,簡直如同萬鈞雷霆,險些把劍魂給震散。劍魂附在劍上離體時,有所護持,不怕外界的侵害,但如今驅不得劍,且劍魂全出,好像赤裸裸站在冰天雪地一樣,任一點冰霜雪雨都能造成巨大傷害。
劍魂好不容易歸體,燕離睜眼就看到陳毓秀扶着他,淚眼汪汪的模樣,像被遺棄的小貓一樣可憐。他沒有說什麼,站起來就向外走:「走吧。」
陳毓秀沒想到燕離沒有苛責自己,連忙跟着道:「燕大哥對不起,我又忘了你的囑咐。」
燕離淡淡道:「你若是有意,我怕是在劫難逃;我既不死,證明你是無意,我又何必怪你。」
陳毓秀看起來有些難受,道:「燕大哥是因為那,那晚的事,對我心懷愧疚嗎?其實燕大哥不用如此,你本來就是為了我才陷入到那種境地,雖然那晚對我做了那種事,但我心裏一點也不怨恨,還有一點開心……」
「我會對你負責。」燕離道。
陳毓秀有些羞怯,但更多的是興奮,小跑到燕離身旁,抓着他的大手,嬌聲說:「只要讓毓秀跟在燕大哥身邊,做個端茶送水的丫鬟,毓秀就心滿意足了。」
燕離忽然停下來,她有些不解,忽覺一陣濃重的血腥氣撲入鼻中,柳眉便蹙起。
他們已走出地道,前面就是出口,燕離大步走出,突然就陷入一種呆滯的狀態。
陳毓秀好奇之下,小跑幾步出去,俏臉「唰」一下變得慘白,跑到一邊拼命乾嘔,像要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外面竟是屍橫遍野、流血漂櫓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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