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39凶焰滔天

    燕離倉促接下倉央的一擊,險些要了他的命。

    藏劍訣需要一點時間來準備,這是第一點。第二點是力度的強弱問題,藏劍訣的承受力取決於燕離的修為和離崖。

    離崖不用說,品階越高,所能容納的外部力道就越多。

    再說修為,他的修為越高,所能承受的力量的層次越強,他現在是二品武夫,那麼理論上二品武夫以下層次的所有攻擊都能完美吸收。

    倉央當然遠不止二品,說她堪比修真境強者也不為過,她的魄力的強度,就上升到了真氣的層次,如果給燕離充足的時間來準備,和對付阿扎里時一樣,讓他的身體適應魄力,倒不是擋不下來。

    但是擋下來的意思不代表戰鬥的勝利。

    由於有大量的無法被離崖吸收的魄力沖入體內,一時無法抵禦,經脈嚴重受創,五臟在巨力的作用下盡皆受到震動,這才導致他承受不住而暈過去。

    他是被冷水澆醒的,意識一經恢復,立覺五內如焚,魄力還在破壞着他的身體,但強度已不如最初,他的身體經過和阿扎里的決鬥,對魄力已有了不錯的抵抗力,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但魄力在體內依舊是個災難,他不得不調動所有的元氣來抵抗。

    他睜開眼睛,天光已經大亮,說明他昏迷了半個晚上。眼前站着一個黑衣蒙面人,正用着唯一露出來的眸子打量着他。

    然後他發現自己被綁在石頭上。

    這是一個荒蕪的炎熱的山谷,晨風絲毫沒有涼意,只有燥熱。

    黑衣蒙面人的眼睛裏卻只有冰冷,看到燕離醒過來,才多了些其他的東西,仇恨和怨毒,鄙夷和輕蔑。離崖被他握着抱在懷中。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燕離很快認清了處境,他首先開口道:「閣下救了我,但是跟我有仇?」嗓音沙啞,不由得舔了舔嘴邊方才殘留的水跡。

    「真難為你還用敬稱。」黑衣人壓低了嗓音道,「我還以為你從來沒有服軟認輸的時候。」

    「有時候為了活下來,我什麼事都願意做。」燕離道。

    黑衣人道:「可是你為了一個侍女,卻願意冒死相救,這和你說的不太相符。」

    「所以我說的是『有時候』。」燕離道。

    「那麼現在呢?」黑衣人道。

    燕離道:「現在當然是『有時候』的時候。」

    「所以為了活下去,你什麼都願意做?」黑衣人道。

    「這個是當然,你就算要我學狗叫,我也只能照做了。」燕離道。

    黑衣人笑了:「好,那你現在給我跪下來磕一百個響頭,然後說一百遍『我燕離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我就不殺你。」

    燕離看着他,忽然也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黑衣人道。

    「這兩件事我一件都做不了。」燕離道。

    黑衣人冷笑:「看來你在生命和尊嚴之間選擇了後者。」

    「不。」燕離道。

    「不?」黑衣人道。

    燕離微微一笑:「因為你不會給我選擇的機會,即使我那麼做了,你也不會饒我,我說的對嗎,李偏將。」

    看着他的笑容,黑衣人覺得分外刺眼,眼神更冷,醞釀着惡毒。他緩緩地拉下面罩,冷冷地道:「你怎麼會想到是我?」

    黑衣人赫然便是李元發。

    燕離道:「很簡單,如果我也被人當眾羞辱,一定也會懷恨在心,甚至不擇手段報復。」

    李元發冷笑起來:「看來我們是同一類人。」

    「不。」燕離道。

    「不?」李元發道。

    燕離也笑起來:「如果我是你,我現在已經死了。」

    李元發冷冷道:「難道你喜歡羞辱死人?」

    燕離道:「問題是被你羞辱的人,並不感覺羞辱。難道你非要我指出你的錯誤?難道你有自虐傾向?」

    李元發的臉立刻漲得通紅,他簡直怒不可遏,倏然拔出離崖,狠狠地刺向燕離的腳。

    嗤!

    屬於燕離的劍器,洞穿了他的腳掌。


    燕離現在有點理解死在離崖劍下的人的痛苦了,這把劍看起來不像真實的,傷痛卻無比的清晰深刻,就像鐫刻在腦子裏。

    他最痛的是時候,頂多只是慘叫而已。

    但現在他竟然痛得直哆嗦,不是普通的哆嗦,而是像個癲癇病人一樣哆嗦。

    「很痛吧。」李元發惡毒地笑了起來,「這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一種拷問犯人的手段。你現在是不是覺得你全身的骨頭都像在被刀刮,而且不是持續的痛,而是一陣一陣的來,讓你一會舒服得上天堂,一會痛苦得下地獄。你知道的,持續的痛遲早會麻木,而陣痛則歷久彌新,一波更比一波強烈。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死?」

    燕離發現自己真的成為了案板上的魚肉。他的全部元氣,都還不夠用來抵抗魄力,若不管不顧奮起反擊,他的經脈必定會遭到永久性創傷,甚至成為一個空有修為在身,卻無法調用的廢人。

    目前神州大地還沒有出現過能夠修復經脈的靈丹妙藥,他寧可死也不願成為一個廢人。

    如果他的元氣處於豐沛狀態,那麼這時候還有反擊之力。

    他將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李元發獰笑道:「你以為李如龍會來救你?別痴心妄想了,我告訴你,他接近你根本不是為了報恩,現在你只能自救。快說你感受到了羞辱,向我認錯道歉,我就給你一個痛快!」

    燕離死死瞪着他,咬牙切齒地道:「我現……在……想把……你腦袋……塞到你……屁|眼去……」

    「死到臨頭還嘴硬!」李元發凶相畢露,拔出離崖,用力地扎在燕離的另一隻腳掌上。

    啊!

    悽厲的慘叫,從燕離口中發出來,他不斷地慘叫着,發了瘋一樣掙扎,全身都因為不可思議的痛楚而痙攣起來。

    他看起來就像一條瘋狗,可他眼中凶焰滔天。

    李元發突然覺出一種心悸,他越來越覺得燕離說的沒錯,他們兩個人是不同的,他現在甚至有些後悔起來,應該早點殺了他,他決定不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抬起手掌,準備將之擊斃。

    可就在這時,一道凜冽的破空音呼嘯而來。

    李元發轉頭一看,便瞧見一柄投槍飛過來,他連忙拔出離崖,退了兩步,投槍深深沒入他身前的立足地。

    他只看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荒人自製的鐵矛。

    下一刻,「嗷嗷嗚嗚」的嘈雜就如潮水般響起來,山谷兩側的崖頂上突然鑽出數百上千個荒人,其中一個脖子上掛着骨鏈的荒人狂叫着沖了下來。

    「人類,死!」

    李元發亡魂直冒,調頭就跑,幾個荒人衝下來攔他,被他一閃兩閃躲了過去,然後如同敏捷的猿猴般,消失在茫茫荒山里。

    荒人戰士見狀,放棄了追擊,轉頭望向燕離。

    離崖一經拔出,那痛苦就稍稍減弱,燕離這時候才感覺到一股比魄力還要詭異的力道,不知何時遍佈了周身的經脈節點,應該是通過離崖從傷口處傳進來的。他的身體此時成了個戰場,魄力、元氣加異力,相互爭持不下,打得好不熱鬧。

    燕離苦不堪言,忽然意識一昏,再次暈了過去。

    「人類,死!」

    那荒人戰士認出燕離是個人類後,目露凶光,走到他跟前,拔出鐵矛,就要將他捅死。

    「等,等一下!」從山崖上跌跌撞撞跑下來一個人類男子,氣喘吁吁地說道,「主人先別殺他,咱們送到王庭的奴隸不夠了,剛好抓這個來充數。」

    荒人戰士臉上的橫肉抽搐着,凶暴地抓過他的衣襟,用生澀的通用語說道:「為什麼,不夠?」

    那男子哆嗦着道:「因,因為路上被您殺了……」

    荒人戰士似乎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道:「拜火節,不能,耽誤,酋長命令,充數,充數。」說完轉身走了。

    那男子這才鬆了口氣,看了一眼燕離,見他渾身是傷,不由大感晦氣,「呸」的吐了口痰:「他娘的,怎麼救了個殘廢,但是長得不錯,拜火節過後,可以用來討好倉央那臭娘們,——還不快來人把他給我抬走!」

    燕離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還是被痛醒的。體內三種力量的交鋒,雖然還未結束,卻呈出一種僵硬的平衡狀態。

    魄力最強大,充斥中下兩個丹田,並佔據大量經脈節點;元氣次之,在兩個丹田處與其相互對抗,又在各大經脈節點留下一部分力量拼死守護;異力再次之,就像攪屎棍一樣跟其餘二者打游擊戰,竄來竄去,不勝其煩。它經過的地方的骨頭,會發出一陣奇異的痛楚,但李元發不在,失去了後繼力,勉強還在可接受的範圍里。

    當然,這也是因為經過了對比。如果他只是遭到這等程度的痛苦,一樣也會瘋狂痛叫的,在遭遇了更高層次的痛苦後,這痛苦就不那麼痛了。

    他緩緩地抬起眼皮,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大鐵籠子裏,周圍是一個個神色麻木的衣衫破爛的人類男子,年紀在二十到四十不等。

    他發現這是一個車隊,有好幾輛車上都有鐵籠子,都關着人類,有男有女。

    「你醒了。」旁邊傳來一個敦厚的嗓音。

    「這是去哪?」燕離艱澀地發出聲音。

    「王庭。」

    「王庭?」

    「熔岩部落,阿古巴的領地。」

    ps:感謝此生願同摘星、砂輪機的打賞支持。今天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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