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聞言一愣,倒沒想到沈魚也會勸解他。
不過神色轉而又變成了苦澀。
他是個極有原則的人,自己給自己定下的條條框框,又哪裏是那麼容易解脫的。
見喬峰不答話,沈魚微微搖頭,也沒再說話,以兩人現在的關係,他能說這些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喬大爺?」
阿朱看了看沈魚,又看了看喬峰,也是猶疑出聲。
喬峰見她如此,又是微微搖頭,不過他也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好漢,一時悲涼感觸,過得一時,便也撇在一旁,說道:「智光禪師和趙錢孫都說這石壁上寫得有字,卻不知是給誰鑿去了。」
阿朱道:「是啊,我和游公子都猜想你定會到雁門關外,來看這石壁上的留字,因此一脫險境,就到這裏來等你。」
喬峰聞言,微微點頭,忽而又問道:「你如何離開的聚賢莊?莫不是這位游兄弟帶你來得?只是如此的話,那些江湖人可不會任你離開。」
「那可不是了。你記得我曾經扮過少林寺的和尚,是不是?連他們的師也認不出來。」
阿朱搖了搖頭,笑道。
喬峰又點點頭「不錯,你這門頑皮的本事當真不錯。」
阿朱繼而回道:「那****的傷勢大好了,薛神醫說道不用再加醫治,只須休養七八天,便能復元。我編造那些故事,漸漸破綻越來趙多,編得也有些膩了,於是這天晚上,我喬裝改扮成薛神醫的模樣,離開了聚賢莊。」
喬峰微微一驚,道:「你扮薛神醫,那怎麼扮得?」
阿朱道:「他天天跟我見面,說話最多,他的模樣神態我看得最熟,而且中有他時常跟我單獨在一起。那天晚上我假裝暈倒,他來給我搭脈,我反手一扣,就抓住了他的脈門。他動彈不得,只好由我擺佈。」
喬峰聽此,不由搖頭失笑。
沈魚也是對阿朱的手段有些佩服,小姑娘心思卻是靈慧,不過這也是他喜歡的一點。
阿朱也有幾分小女兒的自得:「我點了他的穴道,除下他的衣衫鞋襪。我的點穴功夫不高明,生怕他自己沖開穴道,於是撕了被單,再將他手腳都綁了起來,放在床上,用被子蓋住了他,有人從窗外看見,只道我在蒙頭大睡,誰也不會疑心。我穿上他的衣衫鞋帽,在臉上堆起皺紋,便有七分像了,隨後又剪了薛神醫的鬍子,自將用了。」
說到這裏,阿朱忍不住看了看沈魚道:「說起來,那時我還對游公子有些誤會,乘着他離開莊上的時候離開,卻沒想他也猜到了喬大爺你會來雁門。」
沈魚見她如此,倒是搖頭:「若不是阿朱自露行跡,我也看不破她的裝扮。」
喬峰聽到這裏,也覺得有幾分有趣,阿朱手段靈巧,卻不想還有這般心思,他對阿朱了解不深,也沒有這般料想。
只是突然之間,喬峰忽然想起在少林寺菩提院的銅鏡之中,曾見到自己背影,當時心中一呆,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不安,這時聽她說了改裝脫險之事,又忽起這不安之感,而且比之當日在少林寺時更加強烈,沉吟道:「阿朱,你轉過身來,給我瞧瞧。」
阿朱不明他用意,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了看沈魚,不過她覺着喬峰畢竟救過她,倒也沒多想,依言轉身。
喬峰凝思半晌,除下外衣,就要給她披在身上。
見到此幕,沈魚眼神一變,當下伸手擋住喬峰。
「喬幫主這是何意?」
他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喬峰給阿朱披衣服,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喬峰見自己被擋住,心下本有些焦急,以為接近了真相,衝動之下,眼目一瞪,便是對着沈魚粗喝道:「你讓開!」
沈魚聽此,眼神當即變冷了。
他一時也還沒明白喬峰為什麼突然起了變化,不知道喬峰為什麼態度變化這麼快,實在令人費解。
但是喬峰如此說話,換誰誰心裏都不會舒服,更何況喬峰之前的動作已經讓他有些不滿。
喬峰見沈魚不退開,心下愈發的激動,此時他兩手拿着外衣,雖然沒能披在阿朱的身上,卻也有了幾分對照,登時心中雪亮。
也顧不得理會沈魚了,眼睛緊緊盯着阿朱的背影,厲聲道:「阿朱!原來是你!你受了何人指使,快快說來。」
沈魚聞言,眼中厲色一閃,不過倒也明白了喬峰想法,原來他還是誤會了阿朱,以為阿朱曾易容成他打死了玄苦。
阿朱此時也轉回身來,見到喬峰狠厲的神色,吃了一驚,顫聲道:「喬大爺,什麼事啊?」
喬峰卻是不管不顧,大喝道:「你曾經假扮過我,冒充過我,是不是?」
正如沈魚所想,此時喬峰卻是恍然想起,他那日在無錫趕去相救丐幫眾兄弟,在道上曾見到一人的背影,當時未曾在意,直到在菩提院鋼鏡中見到自己背影,才隱隱約約想起,那人的背影和自己直是一般無異,那股不安之感,便由此而起,然而心念模糊,渾不知為了何事。
他那日趕去相救丐幫群雄,到達之時,眾人已然脫險,人人都說不永之前曾和他相見。他雖矢口不認,眾人卻無一肯信。當時莫名其妙,相信除了有人冒充自己之外,更無別種原因。可是要冒充自己,連日常相見的白世鏡、吳長老等都認不出來,那是談何容易?
此刻一見到阿朱映襯自己外衣的背影,前後一加印證,登時恍然。雖然此時阿朱身上未有棉花墊塞,這瘦小嬌怯的背影和他魁梧奇偉的模樣大不相同,但要能冒充自己而瞞過丐幫群豪,天下除她之外,更能有誰?
如此一來,父母師尊之死,是不是也與她有關?
是以,他才有此問。
阿朱聞言,卻是鬆了口氣,她只以為喬峰說的是天寧寺救丐幫之人的事情,當即點了點頭,道:「原來是此事,當初在天寧寺,我確實扮過喬大爺。」
哪知喬峰卻絲毫不放鬆,繼續厲聲道:「你假裝我去救人,有甚麼用意?」
阿朱甚是驚奇,說道:「我只是開開玩笑。你從西夏人手裏救了我和阿碧,我兩個都好生感激。我又見那些叫化子待你這樣不好,心想喬裝了你,去解了他們身上所中之毒,讓他們心下慚愧,也是好的。」
嘆了口氣,又道:「哪知他們在聚賢莊上,仍然對你這般狠毒,全不記得舊日的恩義。」
喬峰臉色越來越是嚴峻,咬牙道:「那麼你為何冒充了我去殺我父母?為何混入少林寺去殺我師父?」
阿朱跳了起來,叫道:「哪有此事?誰說是我殺了你父母?殺了你師父」
喬峰道:「我師父給人擊傷,他一見我之後,便說是我下的毒手,難道還不是你麼?」他說到這裏,右掌微微抬起,臉上佈滿了殺氣,只要她對答稍有不善,這一掌落將下去,便有十個阿朱,也登時斃了。
阿朱見他滿臉殺氣,目光中儘是怒火,心中十分害怕,不自禁的退了兩步。只要再退兩步,那便是萬丈深淵。
喬峰厲聲道:「站着,別動!」
沈魚看到這裏,卻是看不下去了,在他看來,阿朱對喬峰算是盡心盡力,卻不想因為仇恨,喬峰絲毫不去多想,便誤會阿朱,當下站到了阿朱身前,冷聲道:「喬幫主,你有些過分了!」
喬峰此時正以為阿朱殺了他父母師父,憤怒之下,哪裏會多想,見沈魚出來阻攔他,心下一怒,一時間竟忍不住一掌打向沈魚。
阿朱見此,卻是心下一緊,她沒想到喬峰會突然出手,喬峰的厲害她是見識過的,雖然方才被喬峰嚇得慌了陣腳,此時卻還是心繫沈魚,深怕他被打傷。
沈魚也沒想到喬峰突然間就出手,慌忙抵擋的同時,心裏也是一怒。
他說起來不過是了解喬峰一生,所以對喬峰有些好感罷了,如今到了這等地步,卻也考慮不了那麼多了。
喬峰含怒出手,力道不可謂不大,加之『降龍十八掌』早被他練到了骨子裏,即便是沒有多做考慮的一掌,也是含了降龍掌幾分運勁之法。
氣勢凌厲非常,好似下怒虎出籠,給人莫大的壓力。
沈魚未持兵刃,使不得劍術,不過他一直沒放下過內功修煉,加之對『太極功』的參研,手上功夫也不會若。
也不閃躲,運勁一拳便迎擊而上。
他此時也可以閃躲,但是阿朱還在身後,卻是容不得他這麼做。
拳掌交擊,只在剎那。
「砰」。
只聽得一聲悶響,兩人勁力已然交疊。
空氣激盪,震得兩人衣角飄飛,髮絲拂動,腳下塵土更是好像水紋一般,盪開一陣漣漪。
足見兩人勁力之強。
下一刻,兩人動作都是一頓,旋即都是微微退了幾步。
只是足下卻可見幾個深深的腳印。
經此一掌,喬峰也微微冷靜,不過看着沈魚的眼神卻多了幾分重視,他實在也沒想到沈魚能有如此武功,內力更是強絕,如此年紀,難以想像。
沈魚冷冷看着喬峰,沒有說話,說起來,接下喬峰一掌,他也着實費了些力氣,喬峰實力,確實名不虛傳。
兩人心下各有想法,一時都是默然。
只這時,阿朱卻是耐不住擔心,忙的上前扶住了沈魚的手臂,顧不得喬峰,脫口便道:「公子,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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