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林卓然做了五天的計劃,但我決定,如果三天後我們還收不到任何外界的回應,三天後我們就選擇突圍。
之前龍莽給了我一個現成的例子,加上我自己也曾經嘗試過,我們要突圍,最可行的辦法就是派出一小部分人把大部分的喪屍引開,然後強行突圍。本來爬電梯井也是一個方案,但這個方案從一開始就不適合這麼多人行動,再加上電梯井裏曾經爬出過體型巨大的變異體,天知道裏面還會不會有,對比起來,風險其實更大。
不過,派哪些人引怪,這事得好好斟酌。
我最理想的安排是我和林鹿、趙陌、龍莽、林卓然、趙家林一道,當然梁錚錚也是可以帶上的,作為一個運動型美女,我並不擔心她會成為拖累。如果是我們這幾個人一起走的話,老實說我覺得我們的生存機會就大得多。但這麼一來我要說我們是去引怪的,估計也沒人會相信,反而是大部隊很容易幫我們把喪屍都引開。
其實別人怎麼想我也並不在意,不過林卓然肯定不會接受這個方案的,林卓然雖然書生氣重了一點,但他的智商還有個人能力我都還是很看好的,丟掉他不管的話,也是個巨大的損失。還有,林鹿肯定也不會接受,在很多時候我都很清楚的意識到,像林鹿這種過於善良的人,肯定會是很大的麻煩和負擔,看了那麼多小說電影電視,我早已深深的意識到,在危難中最大的不確定因素從來都不是來自災難本身或者敵人,而是身邊的隊友,而往往善良的人才是坑隊友的大神。可我就算能丟掉林卓然,我也丟不掉林鹿啊。
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但不管怎麼樣,我要活下去。我殺了蔣京川,就是很害怕我會接受他那些建議,放棄一切希望,只剩下沉淪。然而我殺了人,並不是為了拯救別人而去死的,我還沒有那麼偉大。
無論如何,我也要活下去。
這是我現在唯一的信仰。
7月29號,小記者的聲音已經啞了。她幾乎一整天都坐在徐小庶搞出來的那台難看的無線電台面前,拿着話筒反覆的呼叫,明明知道這樣做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但她就像着了魔一樣的,很執着的堅守在那裏。
這一天特別的熱,從早上開始外面的太陽就特別的毒辣,雖然我們在室內不會被太陽直曬,但沒有空調,沒有電扇,即使我們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也沒有風,所以感覺室內也跟蒸籠差不多。我們就這樣呆在裏面,即使一動不動的也會出汗。
也因為太熱的緣故,我沒有要求大家繼續保持高強度的鍛煉,這是一個很好的藉口,因為其實許多人已經沒有心氣了,不強迫他們練,他們是不會練的,可是強迫也沒意思,許多人都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這兩天大家私下裏嘀咕的都是五天以後,現在是四天後怎麼突圍逃生的事情。不管林卓然怎麼費心盡力的制定計劃,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會被拋棄,雖然我在的場合大家都會打住不說,但一種人心惶惶的氛圍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
然而我很感慨,特麼的我現在竟然不是最悽惶最擔心被別人拋棄的那一個,反而是想着怎麼拋棄別人的那一個人!我活了35年,這真是我前所未有的高光時刻啊!然而說實話,我真的一點點的成就感和喜悅感都沒有。
7月30號。
天氣依然很熱,即使是夜晚也沒有涼快過,所以許多人都是一夜沒睡,睡也睡不着。這就不光是熱的問題了,時間有時候很漫長,有時候也很短暫,其實每個人都想着時間走慢一點過去,突圍的時間晚一點到來,但隨着時間就這麼一點一點的流逝,所有都知道,該面對的總要面對了。所以,失眠也就成了常態。
我還好,我在凌晨4點多的時候睡着了,我的睡眠從來就不好,在這種高度緊張的環境裏,對我來說能睡着就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情。更難得的是,在幾乎所有人都失眠的時候,我竟然還睡着了兩個多小時。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晨六點多了。
按說清晨六點多是一天中最涼快的時候,然而並不是,才六點多太陽就已經生得很高,陽光從窗戶照進來,亮晃晃的直刺眼睛。除去剛換崗值班的幾個男生,現在幾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原本是洗浴中心接待大廳的位置,這也是我們現在的會議中心。徐小庶搞出來的那個難看的無線電台也就在原來的吧枱前面。現在,幾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這裏,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在守候一個希望,還是說都在等着命運的裁決。
也許是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了,當我出現的時候,我看到很多人都看了看我,然而比起昨天和前天來,他們的眼神反而顯得清澈了許多。不再是那種渾濁、混亂、迷茫、崩潰、絕望和瘋狂的複合體,而就只是靜靜的看着我。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帶着明顯的負面情緒的也有,但這已經讓我感到很驚訝了。
而小記者周靈潔更是一整晚都沒有離開過話筒,她現在幾乎都失聲了,播報的工作已經轉移給了梁錚錚,她只是坐在梁錚錚的旁邊,頭無力的靠着桌子,說不出話來了,卻還努力的傾聽者電台里嚓嚓的電流聲。其實我想說,這又何苦呢?把希望寄托在一個明擺着沒有希望的事情上,消耗到自己幾乎所有的心力,這樣做真的有意義嗎?或者說,她真正堅持的,也並不是呼叫這個事情,而是一種不甘心不放棄的狀態吧?
「這裏是倖存者求救廣播,我們是一群在災難中僥倖逃生的倖存者,現在被困在了天南省光陰市靈秀區光陰城市大學後勤綜合服務大樓9樓學術會議中心客房部。我們現在只剩下43個人了,有白髮蒼蒼的教授白寂塵老先生和國際有名的古代冶煉學專家威廉·海德格爾教授,有城市大學的副校長龍遠圖女士,我是『絕代佳人』女子演唱組合里的梁錚錚,這裏還有許多城市大學的學生。今天是7月30號,這也許是我們最後一天的廣播,我們已經沒有食物了,我們準備突圍,但是整棟大樓內外依然有將近5000個感染者,我們需要幫助。現在我們正在用我們所能使用的所有波段向您廣播,請您在收到廣播後務必向我們回復。我們現在迫切需要救援,我們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安全,我們需要得到親人的消息,我們需要知道外面的消息,需要離開這個無時不刻都在讓我們做惡夢的地方,我是梁錚錚,在這裏,我代表我們所有的倖存者,所有此前不認識,但現在就跟家人一樣緊緊聯繫在一起的倖存者懇求您,請您在收到廣播後一定要回復,至少,讓我們知道我們還沒有被這個世界遺棄,我們不想被遺棄,請您在收到廣播後一定要回復,如果從明天起你們再也收不到我們的播報了,那麼,請你們記住我們,我們有43個人,我們的領袖叫李昊,是他帶領我們堅持到了現在,如果沒有他,我們早已經變成荒蕪的枯骨,即使我們再也堅持不下去了,至少在我們生命最後的時光,他曾經帶着我們來過這裏。」
梁錚錚幾乎是把周靈潔的話複述了一遍,她的音質其實沒有周靈潔的音質好,在「絕代佳人」組合中,她也不是主唱,但畢竟經過了家園娛樂的專業訓練,還是很懂得把自己的優勢充分的發揮出來。而和周靈潔那種充滿哀傷的,幾乎是用生命在播報的那種情緒不同,梁錚錚的聲音聽起來要冷靜得多,然而冷靜中,卻充滿了訣別的意味。是的,如果說小記者周靈潔的播報更多是在求救的話,梁錚錚的播報,則更像是給這個世界留下我們的遺言。
然而已經沒有人流淚了,不是不哀傷,而是連日來的高溫,早已經把我們體內的水份都蒸發掉了,而且,一次次的面臨着死亡的逼迫,眼淚,也是個很奢侈的東西。
電台里,回復梁錚錚的,依然只是嚓嚓的電流聲,就好像外面的世界真的什麼人都沒有了。然而我們也即將要死去,不知道世界的角落裏還有沒有其他的倖存者,但對我們來說,一切都將結束,這是真正的末日,而這棟大樓,就是我們的埋骨之地。
我只是沒想到梁錚錚給了我這麼高的評價,我知道我救了她,但我也知道對她做過什麼,我以為在她心目中,我只不過是個猥瑣下流的卑鄙大叔而已。沒想到,她竟然把我稱之為「領袖」,雖然這種稱謂跟我想要的曖昧相距十萬八千里,可在那一個瞬間,我卻感動得一塌糊塗,我沒有內牛滿面,只是我也沒有了眼淚而已。
然而我們沒有等來我們想要的無線電波,卻在一片靜默中聽到了一陣異常沉重的腳步聲。腳步聲是從我們的樓上傳來的,現在還不知道那聲音具體是從哪一層樓傳來了,但是那沉重的腳步聲卻仿佛是有一隻洪荒野獸的腳直接踩到了我們心裏一樣,每響一下,我們的心臟就會緊縮一下,而當它停下來的時候,我們的心臟卻又懸了起來。
我抬眼看去,只看見一張張本來已經絕望但平靜的準備面對一切的臉上又浮現了一片惶恐,而且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未知的東西才是最讓人恐懼的,就像喪屍也很可怕,但我們看得多了,漸漸都有些麻木了,但這個沉重的腳步聲,卻讓我們無所適從。
單從這聲音來判斷的話,感覺就好像大樓里走進來了一頭巨大的野獸一樣,它不只是簡單的走路,而似乎走過的地方,還撞壞了不少東西,那就是一種破壞性的嵌進。可以想像這個東西很大,什麼牆壁都擋不住它,也很重,跺一跺腳就能把樓板踩踏。其實這聲音時似乎離我們還遠,但我們都覺得它每走一步,天花板上都有碎屑簌簌的掉下來。
然而這並不是我們感覺的,我們真的看到從天花板掉下來的碎屑了!
不知道是從哪裏開始的,一群原本已經安靜的等待着死亡的人,突然爆發出了一陣一陣的尖叫!這裏有很多女孩,這時候她們即使乾渴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然而她們的尖叫聲依然響成一片,依然具有震碎玻璃的效果。
但是我靠,你們是嫌頭上的怪物來得還不夠快嗎?
樓上到底是什麼東西?這時候我所能想到的,就是那隻從電梯井裏爬出來,在15樓的大階梯會議室出現過的那隻巨大的人形怪物了。我和龍莽等人從15樓回來也有幾天了,難倒說這幾天的時間裏,那怪物就長成一頭巨獸了嗎?
法克!
偏偏這個時候,原本只有嚓嚓的電流聲的電台里,突然傳來了一個仿佛來自幾十萬光年以外的遙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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