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我就抓過林鹿的手腕看了一下她手上戴的手錶,看時間是真的,不過乘機摸一下她的手也是真的。反正在她心目中我就是個猥瑣大叔,所以我也懶得去改變我的形象了。
一看,也就是晚上9點多。
7月9號的晚上9點多。
一連串的生生死死讓我以為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是我和林鹿從那個廢棄的火車頭出來到現在,也不過就過去了一個白天而已。是這一天裏經歷的事情太多,見到的生死太多,讓我覺得這一天過得太漫長了,恍惚中,我以為我們至少都已經過了幾個月。
而我和林鹿從超市的經理辦公室出來,也不過就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我覺得這不科學,可是我的手腳都還非常的酸軟,說明時間真的沒有過去多久。
在監控里,夏清濛目測了一下,平均每一個被防火牆分割出來的區域裏有喪屍大約20隻到50隻不等,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出發前,我照例把我最好的武器貢獻出來,我有自知之明,好的武器,也要在適合的人手裏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之前趙陌就是一個明證。不過夏清濛和趙陌不一樣,她選擇了我那把美式m9軍刺,卻沒有要我那把軍用砍刀。邊界也沒有拿我的刀,他在監控室的消防工具箱裏找到了一把消防斧。在我看來,那把斧頭非常的沉重,如果只面對一隻喪屍,一斧子下去保證管用,可我們面對的,遠遠不止一隻喪屍,如果是我的話,不要說這麼一路砍過去,就這麼扛一會,都累得夠嗆。
其實在我的記憶里,邊界還是那個從小跟在夏清濛後面滿大街跑的小屁孩,在這個好孩子不肯逃課的歲月,更是我帶着他去打遊戲機、抽煙、看小電影的。而我也記得,邊界還在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就對他們家隔壁剛搬來的夏清濛痴痴呆呆的了,不過這小子泡妞的本事太爛,小時候像腦子裏少根弦一樣不懂得把握,長大了更說不出口來。邊界他們家是學院派的,老爸老媽都是教授,邊界高考填了警院,他老爸差點沒氣死,大家都知道這小子是因為夏清濛去讀了警院,可那又怎麼樣?直到現在,邊界都還不敢理直氣壯的給別人介紹說清濛是他的女朋友,雖然他們確實很像一對了。
留在我印象里的這兩個小孩,我一直沒有覺得他們長大過,哪怕邊界和夏清濛後來當了警察,穿着警服很酷的樣子,我始終都擺脫不了那樣的印象。
但這時候,邊界和夏清濛讓我突然意識到,我的印象太過於老舊了,就像小時候那些老照片一樣。
準確的說,是邊界和夏清濛出手的時候,讓我真正被震懾到了。
邊界手裏拿着那把我看起來很沉重的消防斧,而夏清濛拿的則是我給她的軍刺。而他們一出手,我就看得出他們的基本功非常的紮實,那是從警院到工作實踐中一步步打熬出來的,這深深的改變了我對於警察只會欺負老百姓的印象。
邊界動作快,狠,准,儘管他用的是沉重的消防斧,儘管我看見到他的時候他餓得眼睛都在冒綠光,但是現在看上去一點也不覺得他的體力跟不上,那把長柄的消防斧在他手裏就跟一把砍刀似的,每一出手,必定是砍碎一隻喪屍的腦袋,同時他的步法似乎很有講究,跨步和小碎步結合變化,轉身和跳躍、蹬踢交叉,藉助身體和慣性,不光是斧頭,就算是長柄,一樣能貫穿喪屍的腦袋。而且,動作真的很快很帥,看得我真正有種武俠小說里寫的那種眼花繚亂的感覺。
我一直以為趙陌很厲害,趙陌也確實厲害,但太久沒聯繫,我實在也太忽略身邊這兩個小夥伴了。其實我聽李荻說過,邊界在警隊裏就是以能打出名的,他從小都非常鄙視我,然而他從來沒有真正對我出手過,更不要說以這種一擊必殺的方式出手。
而夏清濛對軍刺的使用,也讓我嘆為觀止。她一招一式就跟教科書一樣的標準,但如果有誰以為警校的教科書教的只是花架子那就大錯特錯了。邊界的快和狠偶爾會顯得有點過頭,一旦過頭,看起來就難免有些提心弔膽,夏清濛則是步步為營,哪怕迎面而來的同時有好幾隻喪屍,也不見她有任何的慌亂,就見得她的軍刺或者是刺,一下戳穿喪屍的腦袋,或者是砍,美式m9軍刺的砍殺力加上她精準的出刀部位和力度,竟然也能像武士刀一樣一刀斬首,又或者是錯身而過的同時,一手托住喪屍的下巴,一刀就將喪屍的勁椎割斷,那是用的巧力,出刀部位準確找到了骨骼之間的縫隙,讓我有種看到了傳說中的庖丁解牛的感覺。
清理完第一個分割區的喪屍,我和林鹿根本都只是旁觀,我甚至還有閒暇給邊界和夏清濛數了一下,邊界幹掉了11隻,而夏清濛幹掉了7隻。有2隻漏網的,被我和林鹿合力幹掉了。
不過,清理完第一個分割區,邊界放下消防斧,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說:「餓,力氣跟不上啊。要是吃飽了飯,我一個人就能料理這一片了。」
我豎起兩個大拇指,說:「界哥,以前不知道你這麼牛逼,要放在古代,你這也算得上萬人敵了吧!」
邊界趕緊搖頭說:「扯淡,這哪算萬人敵!我們的敵人根本就知道瞎撲好不好?別看它們吼得很兇,實際上它們的腳步很虛浮,動作很僵硬,最重要的是,它們根本沒有抓住我們破綻的那種意識,它們壓根就沒有意識。還有,你可能沒有注意到,我和清濛姐的配合很好,我能一往無前,都是因為她給我守住了後路,這要是對的是人,我是說正常的人,我們哪能那麼輕鬆?」
「給!」夏清濛從貨架上撿起一包薯片扔給了邊界,隨後又分別扔了一包給我和林鹿,這些東西雖然是垃圾食品,可是對我們來說,只要有吃的那比什麼都強。她自己也坐在滿是屍體的地上,撕開了一包薯片來吃,補充說:「昊哥你也不錯啊,可能你在部隊裏學的東西和我們不一樣,但你能穿過那麼多地方活到現在,就是最大的本事。你看我們能打,是因為我們作為刑警,而且是在重案特案組,面對的都是窮凶極惡的匪徒,普通的市民就連心理這一關都很難邁過。不過,」她咀嚼着薯片,若有所思的說:「我總覺得,凡事太過順利的時候,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兇險在等着我們吶。而且別忘了,在這片區域裏,我們也就遇到了20來只喪屍,它們還拉得比較開,我們剛才在監控里看到,下面一塊,至少就有60隻,一下子翻了3倍,壓力卻絕不止3倍!」
有邊界和夏清濛這樣的隊友在,我真心覺得像開了掛一樣,但這種樂觀也僅限於此,接下來我們就要穿過超市一樓正中央的一片區域,這片區域面積最大,裏面的喪屍也最多。
我在細心品味邊界說的那幾句話,喪屍腳步虛浮,動作僵硬,沒有捕捉戰機的意識,沒有配合,所以它們看起來雖然很可怕,但如果能克服那種恐懼心理,冷靜和細心的利用喪屍的弱點,即使達不到邊界那樣的水準,逃生的幾率也要大很多。
問題就在於,道理很簡單,但克服恐懼,哪裏是那麼容易做到的事情!
就像現在,當我們吃了一堆垃圾食品,也短短的休息了一下,體力值恢復了不少,但是一想到我們就要手動打開第二個分割區的防火門,一想到那邊徘徊低吼着60隻以上的喪屍,我的手心裏就全是汗。可我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克服這種恐懼,就會在某個關鍵的時候自亂陣腳,那絕對就是致命的!
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
在超市里遊蕩的這些喪屍,很多都是住在世紀家園小區的業主以及附近街面上的住戶,也許是我自己也是大眾臉的緣故,我覺得很多面孔都眼熟。這個好像張家的小舅子,那個好像李家的大姨夫,而且其中還有不少身材不錯的小妞……這時候,它們看上去似乎只是比平時多了一層病色,我卻要拿着刀,朝它們的頭上,脖子上狠狠的剁過去。殺紅眼的時候不覺得怎麼樣,一停下來,那心裏就總不是個滋味。
它們,真的只能殺掉了嗎?會不會,其實它們也還能治好的?殺掉它們,自己究竟是不是個罪犯呢?
我心裏亂糟糟的,抬眼看到邊界站在了手控防火門開關的牆邊,看到邊界詢問的眼神,我也只能吐了一口氣,點點頭說:「走!」
隨着邊界按下按鈕,防火卷閘門嘩啦啦的往上升起,還沒有升到一半,那個卷閘門就被一陣撞擊敲得咣當作響,聚集在門邊的,全是密密麻麻的人腿。
「吼……」
卷閘門還在上升,一隻個頭很矮的喪屍首先沖了進來。
我不認識他,但他看起來很像我住的那個小區邊上菜場賣豬肉的王矮子,王矮子個頭還不到155,長得也一臉橫肉,人也過了50了,可就這樣,去年王矮子還把原來的老婆離了,新娶了一個年輕貌美的。菜市場裏的人都把他們說成是武大郎和潘金蓮,每天總有那麼多唾沫橫飛的八卦。
這隻很像王矮子的喪屍一下就撲進來,誰也沒有多說什麼,邊界和夏清濛長短武器搭配的組合已經迎上了面前這股喪屍,砍翻兩個之後就迅速後退。一擁而上的喪屍即使是他們也對付不了,拉開距離,各個擊破才是王道。
夏清濛退後時一隻看起來只是個小學生的小喪屍猛然跳到了她肩上,動作超快,遠比普通喪屍快上幾倍,她剛才還在擔心太過順利會遇到更大的危險,這個危險卻來得也太快了些。好在夏清濛動作也足夠快,她頭都沒有回(也來不及回),軍刺向後斜刺出去,仿佛腦後長了眼睛一般,一刀從小喪屍的下巴進去,天靈蓋上出來,另一隻手一抓一甩,將小喪屍扔到了牆角。
卻聽到一聲怒吼,一隻離小喪屍很近的女喪屍狂怒的朝夏清濛衝來。看這種情形,女喪屍是那隻小喪屍的母親,小喪屍被夏清濛殺掉,女喪屍也格外的憤怒。這似乎說明,它們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消失?又或者是,一種母性的本能?
那隻女喪屍來得同樣很快,夏清濛半轉身,低頭蹲身橫掃出一腳,將那隻撲得過猛的喪屍絆飛出去,她的腳上卻有點吃痛,女喪屍的骨骼似乎格外的硬。就這兩下,她和邊界的距離就拉開了些,邊界轉身殺回來,可等待他的是6隻幾乎同時涌到的喪屍。
而這一次,我再也無法悠閒的為邊界和夏清濛數數了,儘管我還要顧着林鹿,但也揮舞着軍用砍刀,義無反顧的撲了上去。
果然,一切都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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