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對我曾經入伍的這段經歷一直不覺得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我那時上大學,渾身都有用不完的火力和熱血,所以腦子一熱就瞞着家裏報了名。入了伍以後我覺得部隊的生活並不適合我,因為我不喜歡受約束。所以很多戰友退伍的時候都哭了,我當時卻只有一種終於解脫了的感覺。
但說真的,如果沒有那一段經歷,我不認為我這一次還能活下來。其實在遇到喪屍的時候所有的人最開始都能跑開,因為喪屍的移動速度頂多只能算正常人小跑,但很多人跑不了多久就會被喪屍追上,因為喪屍不會累,而人的體力是有限的。一般來說,平時鍛煉得越少,生活越頹靡腐爛,成天宅在家裏吃飯都是叫外賣的人,身體狀況也就越差,身體狀況越差,跑步了幾步就被喪屍追上的概率也就越高。
而當年在部隊的經歷,不僅給我打下了一個底子,更重要的是,給我灌輸了一種咬着牙不放棄的毅力。我當年無數次咒罵逼着我跑,跑不完不給飯吃,甚至還要加罰的連長,然而這時候,我無比的感激他。
想是因為我和林鹿身上的迷彩服容易讓人迷惑,當我們衝進屋子癱坐在地上的時候,我看到的是幾雙充滿疑問但是又克制的目光。問題肯定是很多的,然而想問,卻又因為我們的迷彩服,選擇了暫時的沉默。
從我和林鹿衝進去以後,屋裏就保持了一種詭異的安靜,沒有人說話,而我只顧得上喘氣,連動都不想動,更沒有說話的欲望。就這麼一直很奇怪的沉默了至少十分鐘之後,我才抬起頭來觀察了一下,看上去這就是一個普通的住戶,房子不大,屋內的裝修也很簡單。因為簡單,也不存在過時不過時的問題,只是略有點舊了。
屋子裏有……我默默的數了一下,一共有7個人。
其中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白頭髮的男人,他看起來只有二十幾歲,最多不到三十,膚色很健康,身材也很健碩,至少180的個頭,不胖不瘦,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渾身的肌肉都是那麼的分明,他長得還有點帥,有點像年輕時的鄭伊健,然而一頭過耳的長髮全白了。我覺得不是染出來的效果,因為染髮的話,髮根部位都會是原色,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病,不過看他的長相,還有那一頭白髮,我不禁想起了鄭伊健演的中華英雄,還想到了一本叫做《民調局異聞錄》的鬼話小說。
如果不是這個年輕男人的白頭髮太惹眼了,我最先留意的應該是這6個人裏面的那個年輕女人才對。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身高快170的樣子,身材很火爆,我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林鹿,這姑娘瞬間就有種暴怒的傾向……人和人不能比的,她的a-cup和人家比起來,就跟沒長大的兒童似的。好吧,我說了我這個人不是那麼猥瑣的,我只能把目光往上移,我要說,這個女人的五官都很端正,組合在一起也挺不錯,我可以說她是個美女,這比較靠譜,但單純論長相的話,林鹿可以甩她十幾條街了。
至於另外5個人,老實說應該就和我差不多,屬於丟在人群里轉眼就會被淹沒的類型。我只能大致分辨出他們是3男2女,3個男人中有2個年輕一些,不到30的樣子,另一個大概快50了吧?有點駝背,臉長得非常的……猥瑣。2個女的有一個看起來還是中學生,沒什麼特點,只是穿着某個中學的校服。
從我和林鹿進來以後,這幾個人就一直圍在周圍看着我們,他們的眼神都很複雜。
看到我終於緩過氣來了的樣子,那個白頭髮的男人微微皺着眉頭,問我:「你們是警察?還是當兵的?」當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注意到,其他人的眼睛裏明顯的亮了一下,然後有人怯怯的看了一眼這個白頭髮,我覺得他們似乎希望我是警察。
這也正常,發生了這樣可怕的事情,一般人肯定都希望有警察來救自己。不管他們平時怎麼看待警察的,這時候他們也一定很盼望警察的到來。而他們把我和林鹿看作是警察也很正常,畢竟我們穿的迷彩服看起來很整齊規範,而且我還有槍。
其實我的腦子這時候轉得飛快,我在想如果我說我是警察的話會不會好得多,我的本能告訴我,其實在很多時候,人才是最危險的動物。而我們在生活中也早就習慣了在陌生人面前一定要隱藏自己,沒有人希望第一次見面,就讓別人了解了自己的底細。
然而我還沒有說話,林鹿就長舒了一口氣,好像和這些人很熟一樣的說:「哪兒啊,我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軍人,說實話,我們也只是和你們一樣的倖存者而已,不過我們運氣好,在路上找到了一家軍品店,換上了這身衣服。」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我還能說什麼?我想對她說,你最好把我們在哪找到這身衣服都告訴他們,可以的話,你領着他們回去吧……
一聽說我們不是警察,也不是軍人,這些人顯然就失望了。很明顯的,原本他們圍在我們面前,有着一臉的疑惑需要解答,也有一臉的希望需要得到滿足,然而當他們得知我們不過是和他們一樣的倖存者時候,那種圍攏過來的迫切的神情,瞬間就消失不見。那兩個年輕一點的男人甚至就轉身走向別的地方,而那個年紀大的猥瑣老男人則忍不住唉聲嘆氣,本來就猥瑣的臉更是皺得像核桃一樣。
只有那個白頭髮的男人依然平靜的看着我們,他伸手指了指我們身後的沙發,語調雖然很冷淡,但還是挺有心的說:「坐沙發上吧,會舒服一點,要喝水嗎?剛接的雨水,這屋裏停水,飲水機上的礦泉水早喝完了。」
我搖了搖頭,我和林鹿身上還帶着水壺,水壺裏裝的是出發前在火車頭那兒燒的開水。也不知道這病毒究竟是靠什麼傳播的,有條件的時候儘量還是不要喝生水的好。
我是這麼想的,然而林鹿又忍不住說話了:「雨水是不能直接喝的,這個城市的雨水污染嚴重,不經過多層過濾,根本就不能飲用。」
我忍不住把頭扭開了,真不希望別人一看就知道我和她是一道的。都說許多美女是胸大無腦,可她的胸也不大啊,腦子怎麼也這麼不好使?沒事誰會喝雨水?人家這不是說沒水喝了嗎?真是的,智商捉急啊。
那個白頭髮倒是沒有在意,看着我也只是苦笑了一下,在我對面沙發坐下來,說:「趙陌。你怎麼稱呼?」
我在身上摸了一下,按照以往的習慣本來是要給對方散一支香煙的,但是我摸到了口袋裏的香煙,卻沒有拿出來,這玩意,可是抽一支少一支呢,要是像過去與人相處那樣見面就散煙,完了我上哪找去?我也不怕他看出我的想法來,把手攤開,說:「李昊,李元昊少了一個元,李昊。」按照我以前處事的原則,就算我不想把煙拿出來,我也會把這種念頭壓下去,就像我經常做一些我不想做,不願意做的事情,經常陪着笑臉,不說點頭哈腰奴顏婢膝吧,卻是沒有多少自我的。這時候當我覺得我沒必要把煙發給一個陌生人,我就不必顧忌什麼,我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好。
在這樣細微的感覺中,我真的覺得很多東西都已經不同了。
趙陌大概沒有注意到我的小動作,這個人給我的感覺是比較冷靜,他更關心他想知道的東西,而對其他的旁枝末節並不在意。我和他對視了一下,我覺得他的目光很深邃,深而遼闊,不像這個年齡的人,甚至有些不像這個時代的人,現在的人內心世界都很浮躁很膚淺,他們的眼睛裏什麼內容也沒有。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看我的,如果在過去,碰到這樣的眼睛,我直接就扭過頭去了,然後會在心裏說,靠,裝毛啊裝,哥哥我年輕的時候,一樣是胸有大海,內涵豐富的……其實那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怯意和虛浮。
而這時候,我並沒有把眼睛移開,這時候人與人之間除了死去的和活着的,又還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嗎?沒有,那我有什麼好退縮的?我突然覺得活了35年,現在才真正有了一種做人的底氣,之前的我,自己把自己看得太卑微了。
我的直覺告訴我,眼前這個白頭髮的年輕人並不好相處,他有一種孤高和驕傲,這是在現在的生活中極少見到的。但是如果彼此都認可的話,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值得交往的人。所以我不想繞彎子,開門見山的說:「這裏不但停水了,肯定也停電了,更重要的是,這裏沒什麼吃的了,對吧?」
趙陌點了點頭,儘管他自己還算冷靜,但另外幾個人一臉的焦慮還是很能看出什麼來的。他似乎也並不善於與人交流,我敢說在過去,他未必比我過得好到哪兒去。反倒是我在這幾天想通了許多事情之後,自我覺得放下了許多包袱,心胸也開闊了許多。所以我接着說:「還是得想辦法逃出去,人總不能什麼辦法都不想就餓死在原地。」
趙陌扭頭看了看屋裏的其他人,很是贊同我的觀點,然後給我介紹這裏的人說:「這裏面的人之前互相都不認識,那些咬人的瘋子一出現,都是慌不擇路,糊裏糊塗的跑進來的。這算好的,畢竟還活着。我是開武館的,不過開不下去,靠着在夜總會當保安養活自己。住在這一帶的人混得都不算好,不過何琪是個例外,她是『天堂』夜總會的頭牌,身價不比那些三線明星差,如果不是過來看望她的姐妹,也不會陷在這裏。老管,管朕,是城郊運輸公司的會計,他們公司就在樓下,就他一個人逃到這裏活了下來。那小姑娘叫陳怡,還在念初二。另外那個女的是管朕的老婆周瑤,那兩個年輕人是郭凱加和馮明江,一個大學畢業沒找工作宅在家裏當代練,這房子就是他的家,另一個是賣保險的。」
果然,就像趙陌說的這樣,這些人都是萍水相逢,心裏的想法自然不一樣。
趙陌說這房子是郭凱加的,也不知道是租的還是買的,買的話這邊的房價其實也不貴,如果家底厚實,大學畢業的時候坑一把爹媽還是可能做到的。那個郭凱加在趙陌把他介紹為代練的時候很不屑的看了趙陌一眼,我想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應該是個工作室的老闆。但看起來趙陌更像是這房子的主人,因為現在的郭凱加就和大多數時候的我一樣,內心澎湃,但在人前屁都不敢亂放,尤其是在趙陌這種一頭白髮,脖子後面還有紋身的人面前。
我看着趙陌,覺得其他人都不用問了,就問他:「接下來怎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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