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容易嗎我!我容易嗎我!」醉醉在浴盆里可勁搓着身上污泥。``し「我一出家門就走錯方向了,兜了老大一個圈。坐船讓人把錢全搶走了,把我扔進了江里餵魚,虧得我會游泳才活下來!我一路討飯往金陵走,結果被個人拐子發現了我是女孩子,綁了我要賣到青樓去,虧得我機靈,才逃了。我這一路,啥也沒了,金子沒了,銀子沒了,乾糧沒了,路引沒了,連換洗衣服都沒了,我一路討着飯,好幾次差點餓死。走了足足快半年才找到你們!我容易麼我!容易麼!」
屏風外,吉嬸做着針線,唏噓道:「你一個女孩子,那可真是不容易啊。」
她咬斷了線頭,抖了都手上的衣服:「來,試試這個。我們這沒什么女孩子,就宮羽一個姑娘家。這是她的衣服,我瞅着你身量沒她高,綴了幾針,改短了些。應該差不多了。」
聽說是宮羽的衣服,醉醉撇了撇嘴,但她的衣服已經髒得連當抹布都會被嫌棄,形勢比人強,穿就穿吧。
吉嬸拾掇着她那一身破爛髒臭得不能再要的衣服準備扔掉,卻自衣服中掉出個東西來。
「吉嬸!吉嬸!那個不能扔!我丟了金子銀子都沒敢把那個丟了呀!」
吉嬸奇道:「這是什麼?」
醉醉把那東西在她洗剩的髒水中涮了涮,一點不心疼的在宮羽的衣服上蹭乾淨,揣在了懷裏:「禮物!」
把宮羽的衣服穿上身,臉頓時就黑了。
媽蛋!她娘最隆重的一件禮服,袖口也才不過八寸寬!特麼宮羽的衣服,袖口有三尺寬啊!
個子矮些,雙手攏在腰間,袖子直接就拖地了啊!
她天天穿這麼仙兒的衣服她不累啊她!
蘇府根本就沒丫鬟啊,沒人伺候她啊,為了在宗主跟前保持一副「仙子」般的模樣,宮羽她還真是夠拼啊!
醉醉哼唧着由着吉嬸幫她烤乾頭髮,梳好頭才出去。
黎綱一直守在外面,急的都快跳腳了。然則人家一個姑娘家洗澡,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去催。好容易見她出來,就差給她磕頭謝恩了!
「醉醉姑娘,請隨我來。」黎舵主親自給她帶路。
醉醉矜持的跟在他身後,努力讓自己不要被拖了地的大袖子絆倒出醜,心裏把宮羽罵了個狗血淋頭。
忽然感覺到有視線,轉身抬頭,看見了對面屋頂上橫臥着正好奇瞧着她的那個眼神微冷卻又帶着幾分懵懂的少年。
醉醉笑了。
賊想翻牆入院得先幹什麼?得先扔肉包子啊!
她想進蘇府,那必須得給飛流準備禮物啊!
她伸手入懷,掏出懷裏那丟了金子銀子都沒敢丟的東西,朝飛流晃了晃:「給你的!禮物!」
說着,雙手一搓一松,那東西螺旋槳一般盤旋着升到空中。
那是,一支竹蜻蜓。
飛流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醉醉就覺得眼前一花,飛流仍在原來的位置,那支竹蜻蜓卻已在他的手裏。
她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輕功啊啊啊啊!
醉醉激動的朝飛流揮手:「喜歡嗎?我以後還會做好多玩具給你的!」
飛流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重重的點頭:「喜歡!」
想了想,又補充道:「好玩!」
又想了想,再補充道:「還要!」
「等我先治好你蘇哥哥,就給你做玩具哈!」醉醉開心的揮揮手,轉頭道:「黎舵主,走吧。」
黎綱目瞪口呆!
她、她就這麼明目張胆,當着他的面就收服了飛流?!
媽噠!簡直玄幻了!還有,剛才那啥玩意?怎麼會飛?
黎綱帶着一臉的「我勒了個大去」的表情,走進正房稟報:「宗主,醉醉姑娘來了。」
閃開身,露出身後的醉醉。
宮羽這衣服,不管醉醉怎麼心裏怎麼罵娘,都不能否認,它好看!正所謂人要衣裝,這種超仙兒的衣服,村姑穿上都能沾幾分仙兒氣。
何況醉醉本來就生得挺好看的……
「姆……」藺晨又唰的一聲打開了他那把裝飾用的大扇子,「這樣看上去,也算是個美人兒……」之前那什麼鬼樣子,臭烘烘的就敢讓他藺少閣主給切脈!
他說完,就發現那姑娘根本就沒聽見他的話。
屋子裏有很多人,基本上蘇宅幾個有頭有臉的人都在了,連衛崢都在列了。
然而醉醉只看到了那一個人。
她怔怔的看着他……
已經快有十六年了……她生活在這個世界,前世的記憶都已經開始模糊。只有腦中與生俱來的藥方和功法清晰如舊。而那些她記憶中的人物,早就面孔模糊。她其實根本不能斷定他們是不是真的長得就和她前世所知的一樣。只是,每當一個有名有姓的人出現在她面前,她就會仿佛突然打開了記憶閘門似的的,會清楚的意識到這個人是誰。
就譬如現在,她看到了梅長蘇。
旁人都不過穿着薄袷衣,他卻擁裘圍爐。便是這樣,手裏還要捧着手爐。
他身形單薄,面孔消瘦,只有鼻樑挺拔依舊。薄薄的唇似帶三分笑意,又似充滿嘲弄。
他長得真得和她前世知道的一樣嗎?她竟一點也不能確認。
唯一能確認的,是那雙眼睛。
那漆黑如淵,深邃無底的眸子。那沒有任何女人,能扛得住的深邃目光。
將自己深深隱藏,卻將別人層層看透。
寒似冰,利如鋒。
她不怕被他看透,她真希望他能看透,能知道她是誰,為誰生,為誰活,為誰來。
可惜,他不會知道。
因為他是,那樣一個心思深沉的人哪。
醉醉忽然眼圈就紅了。
她直直朝着他走去,中間被大袖子絆了一下,差點撲到他的火盆上,踉蹌了下才噗通一聲坐在了他跟前。
嘴角往下撇,金豆子噼里啪啦的就開始往下掉:「我可苦了!我一出家門就走錯方向了,兜了老大一個圈。坐船讓人把錢全……」她把給吉嬸講過一遍的東西又給他祥林嫂了一遍,「嗚嗚嗚嗚……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嗚嗚,好幾回都差點餓死!腰都細了好幾寸……嗚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真是見者傷心,聞者流淚哪!
眾人:「……」聽着是挺不容易的……等、等等!這什麼節奏……全讓她帶偏了啊!
藺晨一雙利眼在醉醉那哭得微微顫動的肉腮幫上掃過,再掃過那和宮羽不盈一握的纖腰根本不能比的腰身……
腰都細了好幾寸?所以姑娘你之前是有多肥?
梅長蘇深吸幾口氣,終於憋出一句:「姑娘辛苦了。」眼神詭異的飄向藺晨……這姑娘腦子沒問題吧?
「咳!」藺晨收起那把大秋扇,「醉醉姑娘,請暫收眼淚,先說說梅宗主的毒可好?你之前說過的藥人……」
哦對,這事才最重要!醉醉趕緊用大袖子把眼淚鼻涕都抹乾淨——反正是宮羽的衣服——把手腕一伸:「喏。」
藺晨和晏大夫同時起身。
「我來!」
「我來!」
兩人互瞪幾眼,各不相讓。
醉醉乾脆把另一隻手也伸出來:「喏,一起來吧。」
兩人分坐醉醉兩側,各自切脈。認真切過一陣,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的互換了位置,換了另一隻手來切。
眾人都睜大眼睛,仿佛只要把眼睛睜大,就能瞧出個所以然似的……
藺晨和晏大夫臉上都慢慢有了笑意。
眾人心口都噗通噗通跳起來,難道……?
藺晨看了眼晏大夫,終於開口道:「脈象上來看,這位姑娘說的都是真的。」
黎綱、甄平、衛崢等人都激動得不知道要說什麼。看醉醉的眼光就像看一大坨閃閃發光的金子那麼熱切!
只有梅長蘇垂下了眼眸。
藺晨的意思是,從醫學上講,行得通。然而,她呢?她本人卻是個說不通的存在。
他抬眸,淡淡道:「你們都出去,讓我和醉醉姑娘說幾句話……」
眾人魚貫退出,藺晨走在最後,回身,目光在二人身上掃了幾圈,也出去了。
說要跟她單獨說話呢!醉醉膝行蠕動到他跟前。
梅長蘇看了她一會兒……
捏捏眉心:「不用離這麼近……」都快貼到他臉上來了……
他嘆口氣,看着她:「姑娘眉心緊鎖,腰身挺立,尚是處子……你可明白,若為我解毒,你需要付出什麼麼?」
「明白呀。」醉醉眨巴眨巴眼,笑得不能更猥瑣,「得和你睡覺唄。」這一世就指着這點福利活了。
梅長蘇:「……」你口水快流出來了你知道麼。
他捏捏眉心,「然則姑娘為我,做出此等犧牲,卻不知道所求為何?」
所求為何?
為你能活下去!
為你能娶了霓凰!
為了蘇凰配能生下一堆小長蘇!
「我自有所求!」她立起身子,直視着他。
他算盡人心,她若無所求,他怎麼會信!
「請說。」
「你要給我買些好看的衣服,我不想穿宮羽的衣服!」
「姑娘在我府里,無需操心這些事。」
「還要給我買……」
「說重點!」他又捏眉心。
「……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這件事,這世上只有梅宗主你一個人能做到。」
「何事?」
「現在說了也沒意義,你且答應我,等我治好了你,你一定會替我完成這件事!」
梅長蘇淡淡的看着她,那深邃目光中有一絲冷意。
讓她心脾發涼!
她硬着頭皮道:「這件事,不會傷害任何人!真的,我發誓!它就是很難完成而已。」說着,真的舉手發了一個誓言,將她能想到的所有惡毒的詛咒都用上了,以保證她所言不虛。
他似有動容,沉思一陣,終於道:「好,我答應你。」
「可要做些什麼準備?」他問。
她貼近他,問:「首先你先告訴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時間?」
他微怔。
她補充道:「我就是想知道……赤焰軍一案,平反了嗎?」
他目光幽幽,道:「數日前,陛下方才頒發詔書,昭雪了梅嶺冤案。」
數日前?
醉醉終於知道了這個世界的時間點!
赤焰軍冤案剛剛昭雪,那麼接下來就要烽煙四起,他就不得不拖着殘敗的身體遠赴北境!
這麼說他……已近油盡燈枯!
她以拳擊掌:「沒什麼好準備的,那個……你就洗個澡就行。今天晚上,姑娘我就小登科!」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趕忙給他拍背順氣:「沒事吧?」
「咳咳,咳咳,無事……」
望着精雅的庭院,麒麟才子,江左梅郎,唯有無限遠目……才能按下心中想喊飛流將她扔出去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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