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林博開始克制自己想要聯繫郭智的衝動,漸漸的與郭智拉開距離。
郭智一直都不知道廖遠和林博的這次交鋒。她一直都以為,是自己默默的疏遠了林博。
這兩個人,終於慢慢退回到了朋友線以下。
知悉一切的廖遠,樂見其成。
郭智教他,要為自己想要的去爭取。你不爭取,沒人會主動給你。
他於是爭取了,兩邊。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慢慢的感覺到,人生……其實是可以把握在自己手裏的。
風雪夜回到家,郭智已經睡下了,客廳也黑着燈。可玄關亮着一盞燈在等他。柔和但是充滿熱量的燈光融化了他身上零星的雪花。
他看着那燈,笑了笑。
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影響有多深呢?
他的身上,充滿了郭智對他改造後的痕跡。可是同樣,郭智身上,也烙下了他的印記。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彼此影響,慢慢習慣。不知不覺,就從「兩個人」變成「一家人」。
沒多久了,他想,再給他八個月。八個月之後,他就要正名分了。
首先,第一件事——買房子。
沖了澡上床,鑽進被窩,郭智就滾進了他懷裏。眼睛也不睜開,動啊動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接着睡。
「郭智……」他蹭她耳朵。
「嗯……?」她迷迷糊糊的。
「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咱們去看房!」
郭智睡得不甚清醒,迷迷糊糊的說:「春節吧……」
「好,那就等過完年……」廖遠說着,不老實起來。
「睡覺……」郭智閉着眼睛捶他。
「沒事,你接着睡……」
就廖遠這力度,還怎麼睡。最後他躺下打哈欠的時候,郭智徹底醒了。
「先開始你跟我說什麼?看房?」她捅他。
廖遠睜開眼,眸子像黑寶石一樣亮:「嗯!春節之後咱倆一起去看!先把房買了!裝修還要好長時間呢,還得散味什麼的!別耽誤正經事!」
「啊?」
「結婚啊!」廖遠撐起頭,不滿的道,「不是說好了嗎!」
「哦!」郭智咬嘴唇,「讓你這麼一說,我本來覺得這事還挺遠的呢……突然又覺得,很快了……」
「本來就不遠啊。」廖遠把郭智摟進懷裏,「很快了,再八個月我就到法定年齡了!」
他摟着郭智開始絮叨:「東邊比較繁華,商業區多。可是北邊環境好,森林公園周圍就有好幾個小區,那邊空氣好。二環裏頭中度污染的時候,那邊才輕度……」
「你喜歡什麼裝修風格,要不然就還按着你這房子的風格裝修?」
「還有,婚禮的事,阿姨說她去找個大師算個好日子。等阿姨把日子算出來咱們再定吧。我諮詢過了,一般提前半年訂酒席就沒問題……」
他絮絮的說了一會兒,才發現郭智雖然睜着眼睛,但是有點心不在焉。
「怎麼了?」他問。
「結婚這個事兒……」郭智神神在在的,「怎麼感覺,比辭職創業還讓人心慌呢?」
她威武霸氣的跟廖遠說結婚的時候,其實還沒覺得什麼。可聽廖遠這一項項給她羅列結婚相關的事,把這件事真的提上了日程,郭智這心裏,莫名就有點惴惴不安。
廖遠沉默了一下,抱緊她:「可能是因為第一次?」
「……廢話!」郭智磨牙。
廖遠笑了,蹭了蹭她頭頂。埋在她的發間,嗅着洗髮水淡淡的馨香。
他察覺到了郭智的心慌。他其實想跟她說,別怕,別慌。
但作為男人,他覺得這種話僅僅是用嘴來說,太虛了。並不能真的給女人安全感。
他太清楚缺乏安全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像郭智這樣的女漢子,能只在結婚這件事上慌一慌,已經算是心智足夠成熟堅定的人了。就是去年她創業之初,沒有進賬壓力巨大的時候,他都沒見她像現在這樣惴惴不安過。
別慌,郭智……
廖遠摟緊懷中心愛的女人。
我會給你,看得見、摸得着的保證。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明確的想法。
他的想法沒告訴郭智,卻先告訴了大偉。
大偉冷汗直冒。
「你想清楚了!」助理兼好友的漢子,力圖阻止廖遠發瘋。「你別太衝動啊!這可不是一萬塊兩萬塊的事啊!」
「我沒衝動。我就是想清楚了才決定這麼做的。」
「可是廖遠……」
「大偉!」廖遠打斷了大偉的企圖勸阻的意圖,仰頭看了看天。因為剛下了雪,出現了帝都難得的藍天。
廖遠仰頭朝着藍天吐了口白煙,修長的手指夾着香煙,彈了彈煙灰。
「往前退一年……一年半,大偉……一年半之前,我在哪?在幹嗎?」廖遠眯起眼看着藍天,出神的問,「那時候,我有什麼?」
大偉語塞。
一年半之前,廖遠和他一起擠在不到十平米的沒有窗戶的地下室里。陰暗潮濕,不見天日。
廖遠也和他一樣,囊中羞澀,人生迷茫。
可以說,什麼都沒有。
他有目標卻沒有能力實現,廖遠卻甚至連人生的目標都沒有。他就是混日子。
他那時候就看出來了,廖遠活得特別頹廢。他奔波着去趕場的時候,這個比他帥了一百倍的帥哥,寧可去打籃球或者躺地下室睡覺。
他真心覺得他長了那麼帥的臉太浪費了。要是給他,以他的勤奮,說不定早就能有成就了。
他灰頭土臉的離開帝都的時候,跟他說「你給我混成大明星」,其實連他自己都覺得只是一種美好卻虛幻的期盼。他是想不到,當時那麼一句話,後來居然就實現了。
他在家鄉過着他根本不喜歡的朝九晚五的生活,那些在帝都見過的繁華漸漸成了回憶的時候,他接到了廖遠的電話,問他願不願意回來做他的助理。
他稍作考慮就答應了。
再回到帝都,見到廖遠,才發現他完全不一樣了。
脫胎換骨一樣。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廖遠遇到了郭智。
這麼一想,大偉又似乎能理解廖遠的感受了。廖遠要做的事,似乎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傻了。
其實只在於,對方值不值得。
「郭智啊……」大偉咂咂嘴,「說起來,是個好女人啊。」
廖遠咧開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當然了。」
「你要真想清楚了……就這麼着吧。」大偉躊躇道。
到底是那麼大一筆錢哪,可以說是現在廖遠的全部身家了。大偉覺得,要擱着他,他可能不會這麼捨得。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沒有,也掙不着。
想想廖遠的排期表裏滿滿的日程,再想想廖遠現在看得見的前途和錢途,好像這事……也就沒那麼難接受了。
「這麼一大筆啊……」他還是忍不住碎碎念。
「大偉,你說我掙錢是為什麼?」廖遠吸了口煙。
不等大偉回答,他就自問自答了。
「我經常問自己,我掙錢到底是為了什麼。結果每次我給自己的答案都一樣。」他眼裏有了笑意,明亮而溫暖。「我就是為了能跟郭智在一起。跟她結婚,有一個自己的家。」
廖遠的家庭情況,大偉再清楚不過了。聞言,他張張嘴:「其實……」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什麼。」廖遠瞥了他一眼,斷言道,「你想錯了!不是誰都能讓我有個家。要不然,穆榕怎麼不成?」
「只有郭智。沒有別人。」他說。
「怎麼說?」大偉撇了撇嘴,「就是那句話,對的人?」
廖遠眸光深邃:「對我來說,郭智就是那個對的人。」
他掐滅了煙,看着大偉,道:「可我不是。沒人覺得,我就是適合郭智的那個人。大偉,你不明白,我一直在努力,就是為了成為那個『對的人』。」
大偉晃晃頭,看破世情一般:「那是因為以前你窮,沒錢。可現在你是明星了,跟以前不一樣了。也算是般配了。」
「不不。不是錢的問題。當然錢很重要,但這真的不光是錢的問題!」廖遠,「現在吧,我覺得能給自己打八十分。等這事兒弄完,我就能給自己打九十分了。剩下的十分,得細水長流。」
大偉咋舌:「要我是女的,你這麼幹,我絕對給你打一百分。」
廖遠嘆口氣,撅唇吹了吹自己劉海。
「不夠。」他嘆道,「到現在,郭智還把我當弟弟似的看。要是有什麼大事,她會自己扛着也不跟我說。」
「那可是郭爺。」大偉道,「她不就是那樣的人嘛。」
廖遠搖搖頭,「那只是她的一方面。她其實……跟別的女人一樣,需要安全感,有時候需要有人依賴。可是我一直都不能讓她有這種感覺。所以我說這十分,得細水長流。」
他煩悶了一會兒,換了個話題。
「去年春節,我給我爸留了一萬塊錢。」他說,「中秋的時候,我又給了他一萬。去年統共,我就給了他兩萬塊錢。」
「多一分沒有。」他說。「他每次想要錢,我都問他,我要買房了,你能支援我多少,他就不吭聲了。」
大偉欣慰:「你可算有點長進了。」
廖遠也笑了笑。卻並不是什麼快意的笑,笑容里透着悵然。
他說:「我記得以前,他把我手上的錢都要走了,你氣得直罵我。說我是大包子,不會拒絕人。」
「其實不是。我不是不能拒絕他。我只是……」他悵然,「只是那時候,我就覺得……沒那種心氣兒去拒絕。覺得累。無非就是我多花點少花點,他愛要就給他吧。就是連拒絕的話都懶得去說。我當時就那樣一種狀態。」
大偉盯着他,道:「看出來了。」他就是那樣,一個字,頹。
「但是現在不行了。我要不想,他別想從我手裏摳出去一分錢。」廖遠淡淡的說。他聲音平靜,卻透着堅定,跟從前那個悶不吭聲、連拒絕的話都不願意去說的男孩子完全不一樣了。
他很平靜的說:「他是我爸,生了我,也把我養活到十八歲。無論如何,我不可能完全不管他。但他想像以前那樣,隨便就把我的錢全拿走,不可能了。」
「因為我以後還得結婚養家生孩子呢,我不能像以前那樣了任他了。是不是,大偉?」
大偉隨口到:「當然了。」
廖遠沉默了一下,道:「大偉,我變化這麼大,都是因為郭智。」
大偉微怔,隨即醒悟。
廖遠說了這麼多,原來不過是想讓他明白,他想為郭智做的事,因為郭智值得。
並不是因為郭智蠱惑他或者強迫他。
廖遠把他當成了真正的朋友,因此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對郭智產生偏見或誤解。
想明白這些,大偉心中說不出的唏噓。
他忽然想起來,問:「對了,說起惦記你錢的人……穆榕是不是後來又給你打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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