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這二十多個人統統站到自己面前——他們顯得相當侷促。
因為自能力者出現出之後……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變了。
例如像眼下這種情況——李真是一個雙A級。雖然還沒有公認的王者稱號,然而根據他一次又一次不可思議的戰績,沒人會懷疑他配不上象徵着能力者世界武力最高端的那個「王」字。
這意味着,在沒有大規模正規軍部隊或者實力相當的能力者支援的情況下,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毀掉這半條街。這也意味着他們這些人對對方毫無任何威脅——連一丁點兒可能性都沒有。
在這樣的實力對比與身份壓制下,產生了一種叫做「威勢」的東西。
這東西看不見摸不着,然而一旦被人真切地感受到,就很難再令自己清醒起來。
其實這種狀況正合李真的本意。
於是這些人不知該如何是好——是該拿出勢不兩立的態度……還是乖乖地配合服從對方?
這時候李真慢慢站起身,走到所長面前。
他微微咽了口口水,目光游移地看着李真,不知該直視好,還是像一個上尉見到少校時那樣,微微放低目光的好。
李真開口說道:「你們這個狀態,如果是在北方基地——我得把你們統統關上一個星期的禁閉。你這肩章,也該扯下來了!」
這話相當嚴厲。然而這位所長卻鬆了口氣——鬆了大大的一口氣。
因為用不着他做什麼選擇,李真已經給他找了個台階。無論是誰被上級訓斥都不會開心,但此刻這位所長卻巴不得對方的話來得更加猛烈一些——那樣他便可理所當然地將自己代入下級的角色,而不是站在對方的對立面上。
因而他連忙道:「是……長官說得是。我們這邊一直事情太少,懈怠了、懈怠了!」
李真板着臉在他臉上掃了一眼:「你叫什麼名字?」
「……報告長官,我叫滕安輝。」
「唔。藤所長。」李真背着手踱了幾步。
而趁這當口兒,滕安輝已經連連擺手,示意身後的執行官將手從武器上移開。
「如你所知,我現在還是被通緝着。」李真沉聲說道,「但你是個聰明人。對不對?」
滕安輝抹了把額頭的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幸好對方也沒指望他回答,繼續說道:「那麼你就該清楚這其中有什麼貓膩。指控我的罪名,大部分是無中生有。或者說。誤會。」
滕安輝忙道:「是、是。您的大名我們都知道,您是為帝國立下了汗馬功勞的……」
李真擺擺手,又看了看丁培華:「之前我在街上遇到了他——丁少尉有沒有把我的話帶給你?」
滕安輝猶豫了一會兒,低聲道:「那個……帶到了。但是咱們都相信……就像您說的那樣,都是無中生有——對不對?」
身後的人群里響起一片附和聲。雖然不清楚有多少是和丁培華一樣發自真心。但總算讓滕安輝的臉色緩和了些:「所以咱們就把那個消息壓下來了。」
李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噢?沒想到在這裏倒是有不少明事理的人。」
「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呢!」滕安輝忙道。
「好了。你心裏那點兒想法我都明白。你放心,這次我過來,就是要你給上面帶個話。」李真沉聲道,「把我在這裏的消息告訴他們,同時給我遞一份報告。」
「這個……」滕安輝略一猶豫,「您要遞什麼報告?」
李真沒回答他,而是在人群里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丁培華身上:「中尉,你來。」
丁培華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藤所長,分開眾人走到李真面前行了個軍禮。李真點點頭:「你們先等在這裏。你帶我去情報室。」
其實情報室就在隔壁房間,與大廳一牆之隔。然而李真是真的不大喜歡當地派出機構的這種懶散做派,倒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丁培華留給他的印象不錯。因而他要丁培華帶着自己進了情報室的屋子,然後示意對方連上特別事務府南方基地外情處的加密頻道。
他的眼光似乎沒錯——丁培華的業務水平看起來相當熟練。甚至用不着參照電腦上的密碼對照表就輕鬆輸入了二十八位識別碼,而後通過認證。
丁培華看了他一眼。
李真微微皺眉,而後說道:「按照我的說打。」
丁培華將手擱在鍵盤上。
「呈中華帝國特別事務府,南方基地副總長閣下文。」
「驚悉府上之華約特級通緝令,下官驚詫之情無以言表。赴日一行,下官為特別顧問團之最高負責人,有臨機專斷之權。當日內情錯綜複雜。非事前所能預料。其後種種事端,多為日方一面之辭,實非實情。然……」
「然……」李真擰着眉頭,背着手在丁培華身後又走了幾步。停下來想了一會兒。
然後說道:「都刪了。」
「嗯?」丁培華疑惑地看看他。
「統統刪掉。」
他照辦了。
李真忽然笑了笑,輕輕吐出一口氣,再次說道:「卵在我的手上。」
「您說什麼?」丁培華轉頭問道。
「按我說的打字。」
他這才意識到李真不是在同自己說話,而是在說自己要發出去的內容。但已經不是之前那種下級對上級的規矩口吻,而是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大白話。
不知道為什麼……丁培華卻覺得李真的這種語氣讓他心裏稍微舒服了些。
「上野觀柳是真理之門的人,日本人不知情。當天晚上真理之門打算拿到那枚卵。但是我阻止了他們。之後發生的事情暫時無法解釋,但我認為貴方可以對我的通緝令做出一個解釋。」
「墨西哥已成危局,人類面臨前所未有之絕大災禍。或許燕京會議還沒有令貴方意識到我們面對的究竟為何物,那麼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應該足以說明問題。權力鬥爭之類的事情我不感興趣,但想要把我當軟柿子來捏就大錯特錯了。」
「如果當你們躲在窩裏鬥出個結果之後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已經超出了預料、無法可想的時候,或許你們會意識到自己真真是一群蠢貨。那麼既然眼下是蠢貨佔了上風,我也無意回去蹚那潭渾水。」
「但作為北方基地的少校代局長,本人仍有義務告知你們——對付類種的秘密在我的手上,想清楚了,你們應該知道怎麼做。但想來現在你們的腦子裏聽不進任何有價值的意見,也更希望我保持現在的這種狀態,好讓你們繼續有一個唱戲的台子。」
「那麼我就看着。與此同時我真誠地建議——不要來找我的麻煩,否則我會帶給你們更大的麻煩。至於我最在意的是什麼,想必諸位也非常清楚。那麼我再給你們一個建議——謹慎些。」
「冰雪與風之王就在我的身邊,同時我也轉達她的意見。如果我們兩個人都不希望看到的情況發生了……」
「副總長閣下,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丁培華飛快跳動的手指停住了,額角滲透出微微的汗水,看了李真一眼:「長官,這個……真要怎麼發?」
李真微微一笑:「怎麼?語氣太溫和?」
「不是……」
「不是就好。就這麼發。」
丁培華看了看那觸目驚心的最後一句話,一咬牙,還是點了發送。
然後李真點點頭,走出了情報室。
一牆之隔。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聲音又微微變大了些,因而外面的人幾乎都聽到了。於是在看到李真之後,幾乎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無以復加的震驚,最後一句話在他們的腦海里反覆迴蕩——
「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滕安輝在看見李真之後又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瞪着眼睛低聲問:「長官,您真是……你那事兒真是……誤會?」
李真淡淡一笑:「這麼說,你之前的話都是誑我呢?」
滕安輝忙道:「不敢不敢……」
李真一擺手:「好了。我離開之後,你就可以發文解釋了,我想理由不用我教你。」
「是、是。」
於是李真慢慢往門口走去。但在要開門的時候他忽然一轉頭:「滕所長。」
「……下官在。」
「明天我還會來——來看回復。到了那個時候……」李真指了指大廳里的人,「我不希望看到還有軍容不整、渙散鬆懈的情況發生。另外,你這地面太髒了。」
隨後他便走了門。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過了好久才有人到窗邊往外看了看,隨後遲疑着低聲問:「所長,怎麼辦?」
滕安輝喘了口氣,解開夏裝制服領口的一顆扣子,狠厲之色在眼中一閃而過,沉聲道——
「還能怎麼辦?」
「……今天加班,大掃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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