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雙方父母不在身旁,但必有的禮儀卻是一樣都不少。
之後便是大吃大喝,載歌載舞。
到得傍晚時分,便到了吉時。
禾苗坐在屋子裏,聽見眾人在外為難圓子,又要他對對子,又要他舉石鎖。
對子都是些稀奇古怪、聞所未聞的,這倒也罷了,舉石鎖又是什麼鬼?她便問:「你們見過誰家的新郎舉石鎖?」
眾人傻笑,支支吾吾想要含糊過去。
禾苗覺着奇怪,便沉了臉:「說實話!」
眾人只好小聲說:「這個主意是阿健出的。要對對子的是無病。」
無病絞盡腦汁搜羅了靖中自古以來傳下的各種奇怪對子,阿健弄了一個三百斤的大石鎖鎮在門口。
二人打的都是同一個主意,覺着某人太霸道,搶了自己的幸福,不想讓他好過,至少也要讓他這個親成得沒那麼容易。
眾人以為禾苗會生氣,誰知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反倒笑了:「咦?他能不能舉起三百斤的大石鎖?我也很好奇呢。」
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眾人便都笑了起來,七嘴八舌地湊趣:「看方先生文弱,估計有點懸哦。」
「也不一定,我聽我家那口子說,方先生可厲害了,以一敵十,出入大軍之中宛若無人之境。」
「就算功夫好,身手敏捷,力氣也不一定好啊,有力氣的也不見得就有本事,阿健是個傻子,憨貨!」
門外,圓子成功地把酸文人無病擊敗殺滅,對上了阿健。
他看着那個大石鎖,笑容微有些凝滯,再看看一旁赤着胳膊蹲坐在地上、一臉挑釁不平的阿健,真心覺得這傻大個兒就長得和這石鎖一樣的,蠢得一竅不通。
「方先生請吧!」阿健瓮聲瓮氣地說:「力氣好才能生很多孩子,才能配得上將軍!」
他只差很明確地說,我力氣好,活兒一定比你好,你憑什麼攔我的路?
圓子圍着石鎖轉了一圈,認為自己若是真的拼盡全力弄起這個石鎖,才是真的上了阿健的當。
萬一不小心閃了腰,那可怎麼辦?這不符合他的新婚構想。
他笑着道:「我拒絕。」
所有看熱鬧的人全都呆了,為什麼呢?難道男人不都是好面子的嗎?
特別是今兒這種日子,就算咬碎了牙,那也不能讓人笑話說不行呀。
圓子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阿健你寫個字給我看,寫出來了我就舉。」
阿健是個文盲,斗大的字不識一個。
他只想着要來為難圓子,就沒想過圓子會反過來為難他,一時臉都漲紅了,怒氣沖沖地說:「你犯規!誰見過新郎為難客人的?」
圓子笑得蔫壞:「誰規定新郎不能為難客人的?你圖一樂,我也圖一樂。」
阿健生氣:「你力氣沒我大,你沒我會做飯!」
圓子淡淡地道:「牛的力氣比你大,比你會做飯的廚子一抓一大把,他們都比你厲害?」
阿健發現自己竟然不能反駁,更加生氣了,雙眼通紅,顫抖着嘴唇說:「你……你……你欺負俺!」
眾人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阿健惱羞成怒:「笑什麼笑?誰不服氣誰來打一架。」
圓子慢條斯理地脫了外面的袍子,捏一捏指骨:「來,客人有興致,我這個做主人的當然要奉陪到底。」
阿健哪裏敢和他打,明顯就是要輸得很難看嘛,說不定還會被趁機報復,打成廢人,然而不打也很丟臉,便顫抖着嘴唇說不出來話。
眾人都不敢替他說情,他那點心思大家都知道,明顯就是給新郎添堵,壞人家好事,換了自己也不樂意,是得教訓教訓。
然而圓子卻是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突地一笑,伸手接過外袍照舊穿起來,輕輕一拍阿健的肩膀,和氣地道:「去喝酒吧,今日的酒很好,十年成釀,平時喝不着的。」
阿健低着頭,本想發作,卻又聽他在耳邊壓低聲音,淡淡道:「再敢多事,我廢了你的丁丁。」
他笑着,笑容未達眼底,語氣輕描淡寫,卻森寒入骨。
阿健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真的知道怕了。
圓子不輕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繞開石鎖往裏去了。
眾人湊趣地再次歡呼起來,簇擁着他往裏走。
少時,來到禾苗門前,他高聲喊道:「娘子,跟我回家!」
婆婆大娘們全都笑起來,將門堵住,高聲喊道:「新郎官唱首歌來聽聽。」
圓子也不怯場拿喬,站在那兒,背着手,昂首挺胸唱了起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他聲音洪亮,醇厚悠長,十分好聽。
禾苗一把掀掉蓋頭,不顧勸阻,走到窗前往外看。
只見漫天的彩霞之下,他背光而立,含情脈脈地看着她這個方向,曼聲而唱。
霞光將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瑰麗的色彩,晚風將他的喜袍吹得翩翩起舞,從發梢到臉頰,從下頜到腳下,沒有一處不好看,沒有一處不讓人心動。
禾苗倚靠着窗子,痴痴地笑了起來,這便是她的良人,她的丈夫,她真是愛極了他。
圓子似有所感,抬眼看過來,二人目光相接,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曲終了,他高聲喊道:「喂,我說那位新娘子,你這樣好嗎?還不趕緊蓋好蓋頭,乖乖坐着,等我娶你回家?」
被新郎官的好風采鎮住的眾人聞聲,一起看過來,上百雙眼睛齊刷刷盯住禾苗,禾苗鬧了個大紅臉,「唰」地一下將蓋頭放下來,跑回床邊坐着。
坐好了,心尤在「咚咚」亂跳。
眾人善意地大笑起來,圍着新郎討要紅包,圓子早有準備,回頭瞄一眼梁君,梁君板着臉抓一把銀制的錢,「唰」地往另一個方向扔。
「哎呀呀,是銀子打的!」眾人歡呼一聲,一窩蜂地去搶銀錢,房門外空出好大一片。
圓子趁此機會,與接親隊伍狂奔而入,也不講什麼規矩了,上前背着禾苗就往外跑。
禾苗被顛得發暈,捶着他寬闊有力的肩背喊道:「不是這樣的規矩!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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