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頭打得熱鬧,秋袤急得使勁拍門,還不敢大聲說話,因為生怕引來重華的侍衛,直接就把何蓑衣射成刺蝟了,只能壓着嗓子小聲道:「有話好好說,都是一家人啊。」
那兩個人打紅了眼的男人根本不理秋袤,何蓑衣並不在乎重華是否會讓侍衛把他射成刺蝟,重華也沒想過要藉助侍衛的力量捕殺何蓑衣。
都是用盡全力廝殺,就像是三生三世的仇敵,一個眼神,都可能成為挑起下一場生死之斗的火花。
而守在外面的十三衛,早就得了重華的吩咐,雖然焦急,卻不敢擅入。
隨着時間的流逝,這兩個人好像只能不死不休了。
秋袤焦慮地想,要不要去把鍾唯唯找來,唯一能阻止這兩個瘋子的人只有她了。
但如果把鍾唯唯找來,勢必要暴露她有孕的實情,該怎麼辦呢?秋袤靈機一動,跑過去拍門:「陛下,陛下,東嶺的謙陽帝姬求見!」
按照秋袤對何蓑衣的理解,何蓑衣雖然最近去了東嶺,但更多是把自己當成酈國人的,重華更不必說,也許他們會一致對外也不一定。
但是失敗了,無論是重華還是何蓑衣,都沒有理睬他,勢必要分出勝負,決一死戰。
秋袤急着急着,心裏也生出了怒氣,一腳踹開門,冷聲道:「打吧,打吧,最好是把彼此都弄死了,剩下我和阿姐就清淨了!」
重華突然驚醒過來,自己是為鍾唯唯而來,跟何蓑衣較勁做什麼?就算打贏了,也不能對鍾唯唯和他們的孩子有任何幫助。
他立刻靈巧地躲開何蓑衣的攻擊,遠遠站着,低眉斂目:「我答應。」
何蓑衣愣在當場,心情說不出的複雜。他一直以為重華絕不會答應,堂堂帝王之尊,如何受得這種侮辱?但是重華偏偏答應了。
這讓他覺得自己無限渺卑劣,就好像,天底下所有人都是好人,都善良可愛,只有他陰險無恥,惡毒不要臉。
他冷笑起來:「你可想好了?我是崑崙殿餘孽,你向我下跪,算什麼?算是酈國皇室對崑崙殿的臣服嗎?你讓護國大長公主、端仁長公主如何自處?」
秋袤失聲驚叫:「阿兄,你說什麼」
何蓑衣假裝沒有聽見秋袤的驚叫聲,面上倨傲刻薄,心裏卻在流淚。
重華說得沒錯,血脈的力量是強大的,想要反抗實在太不容易,他終其一生,都在逃避,卻總是掉進命運那張卑劣的大網。
重華淡漠地道:「我早說過,我此刻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一個想要妻兒活命的普通男人。阿唯能為我不要性命,我為她屈膝,並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那你就跪好了!」何蓑衣憤怒地吼起來:「來呀,來呀,我等着你,你給我磕三個響頭,求我,求我啊!」
「不用。」低啞的女聲清晰響起,驚住了屋子裏的三個男人。
他們紛紛回頭,看到鍾唯唯穿着一身樸素的宮裝,站在門口,月光從她的上方灑落下來,把她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照得慘白。
她很瘦弱,宮裝也很樸素簡單,但是站在那裏,一點也沒有給人柔弱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有所顧忌。
她閒庭勝步一樣漫步而入,第一句話是對着秋袤說的:「你該去複習功課了。」
秋袤被這種緊張尷尬詭異的氣氛嚇住,他舔一舔乾乾的嘴唇,央求似地道:「阿姐,今天這個事」
「今天這個事,是我自己的事。我讓你立刻離開,沒有聽見麼?」鍾唯唯神色冷靜,聲音照舊低沉,但是帶着堅不可摧、不可違抗的力量。
秋袤不敢再吭聲,垂頭喪氣地走出去,體貼地幫他們帶上門,蹲在門口守着,就怕那兩個危險的師兄一言不合又打起來,傷到了鍾唯唯。
鍾唯唯抬起頭,看向了重華,語氣稍微溫軟了些:「陛下,有緊急政務需要您立刻去處理,御輦在外面等着的。」
重華的手心裏起了薄薄一層冷汗,他用非常強橫的態度,幾近於蠻橫地道:「誰讓你來的?」
他一定要把那個人,撕成碎片!!!
鍾唯唯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沒有誰,只是湊巧。」
重華不信,他要求她離開:「這裏的事我會處理,你去外面等我。」
鍾唯唯搖搖頭:「陛下,你還不明白麼,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的。」
她沒有再和重華多作糾纏,而是平靜地看向何蓑衣,用溫和的目光,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番。
何蓑衣被她看得心裏發毛,同時又覺得十分悲涼絕望,因為鍾唯唯此刻的目光,於他看來,無異於凌遲。
他的掌心裏同樣滿是冷汗,他就像一杆鐵槍一樣,以堅硬倔強的姿勢,彆扭地站在那裏,面無表情。
鍾唯唯終於收回目光,輕聲說道:「一直以來,我都想要正式地感謝阿兄,這樣的厚待我和阿袤。一直以來,我都覺得無以為報,欠你太多。一直以來,我都盡力逃避,不想要這一天到來。」
她就像是在吟詩一樣的,用嘆息悲傷的語氣說出這一些話,何蓑衣僵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他的心裏有一個聲音,在狂亂地催促他:「快離開,快離開。」
但是他始終動彈不得,始終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悲傷的想,這一刻終於到來了,那就了結了吧。
他沉默地看着鍾唯唯,看到她額頭上的青色腫塊,看到她眼裏的淚光,看到她身上的簡樸宮裝,想起她穿了這一身,原本是提前履行皇后的職責,為重華穩定後方而去的。
他突然心痛難忍,不顧一切地冷笑道:「剛才我的話你都聽見了,所以你是捨不得他金貴的膝蓋,來替他求情的?」
鍾唯唯搖搖頭,整理了一下衣裙,端端正正拜倒,對他拜了三拜,然後起身,平靜地道:「之前我曾向陛下求過一塊免死金牌,是給你的。阿袤說找不到了,想必陛下會答應重新做一塊,是不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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