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不知什麼時候被人從外面關上了,一邊是沖天的火光和坍塌的房屋,一邊是緊閉的院門。
前途未卜,暗衛們無聲無息,鍾唯唯也不知道到底怎樣了,胭脂全身冒汗,緊張得發抖,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留下來的人以她馬首是瞻:「胭脂姑娘,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啊?門關着,不許我們出去,是要怎麼辦呢?是不是壞人闖進來了,要趕盡殺絕啦?」
有人開始哭泣:「我可沒做過壞事兒啊……」
「鍾彤史呢?若是鍾彤史在,一定不會讓我們落到這個地步的。」
胭脂狠狠擦去淚水,咬咬牙,起身向着院門走去,使勁拍門:「誰在外面?」
並沒有人理睬她,外面傳來尖叫聲和驚呼聲,還有喊冤枉的聲音和哭聲。
想從門縫裏看吧,周大戶家的門修得太好,嚴絲合縫的,什麼都看不到。
胭脂叫幾個婆子拿木盆累起來給她墊着腳,扒在牆頭上往外看,一看之下,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身戎裝的許翰帶着一隊刀槍森嚴的士兵,把剛才率先逃走的那一撥人全都堵在外面的院子裏,堵嘴的堵嘴,綁縛的綁縛,有人膽敢掙扎反抗的,就地殺死。
胭脂戰戰兢兢、搖搖欲墜,事情顯然已經超出了她的意料範圍之外,並不是打小姑娘板子那麼簡單的事兒。
她到處尋找鍾唯唯的影子,憑着直覺,她覺得鍾唯唯就在附近,並沒有死在突如其來的大火之中。
但是她找不到,只看到一張張驚恐的面容。
她鎮定下來,顫抖着安撫眾人:「不要慌張,是在清除內奸呢。咱們先把火滅了吧,裏頭還有好多財物呢。」
沒有人相信她,有人小聲哭泣起來:「別騙人了,一定是出大事兒了,滅火做什麼?沒有用的。」
胭脂道:「不會的,鍾彤史又不傻,許將軍也是陛下信重的人……」
一個人小聲問道:「是真的嗎?」
胭脂一瞅,竟然是青雲班的一個女孩子,再一瞧,幾個女孩子都來了,包括曾柳柳和楊露。
她們看到鍾唯唯這裏出事,全都跟着她一起過來滅火了,沒有誰退讓。
總算沒有白對她們好。
胭脂心裏一熱,使勁點頭:「是真的,我相信鍾彤史。」
她的情緒感染了青雲班的女孩子們,曾柳柳大聲道:「我相信你!鍾彤史一定沒事兒!」
楊露傷了喉嚨,說不出話來,只是使勁點頭。
有她們帶頭,慌亂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跟着胭脂一起,盡己所能地滅火。
突然,院門被「呼啦」一聲從外面推開了,光亮亮的火把之下,許翰威嚴地站在門口,在他身邊,站着一身青衣的鐘唯唯。
她的頭髮綰成了男兒髻,只簪着一根金簪,青衣青裙,素淡清瘦,表情平靜,眼睛卻是閃閃發光。
而剛才還被綁了一地的人已經不見了影蹤,不知是被弄到哪裏去了。
胭脂上前兩步,想撲到鍾唯唯身邊哭,卻又不好意思,小心蹭過去,低聲道:「姑娘,看到您好好兒的,奴婢心裏就踏實了。」
鍾唯唯和氣地拍拍她的肩:「好姑娘,你做得很不錯。」
其他人見狀,紛紛湧出來,七嘴八舌向鍾唯唯問好,問長問短,鍾唯唯微笑着一一回答。
許翰帶着人進去把火滅了,再回過頭來,說道:「鍾彤史,夜太深了,該歇着了。」
就有幾個人問鍾唯唯:「彤史要去哪裏歇息?咱們伺候您過去吧。」
鍾唯唯道:「我去鍾袤之前住的屋裏。」
眾人簇擁着她要走,許翰微微一笑:「除了胭脂姑娘,其他的人全都留下來。」
眾人頓時傻了眼:「為什麼啊?我們又不是內奸,內奸不是剛才都趁機逃跑被抓住了嗎?」
許翰才不和他們講道理,冷冰冰地道:「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不會冤枉一人,也不會放過一人!」
於是,包括青雲班的幾個女學生在內的所有人都被帶下去排查。
胭脂默默地伺候鍾唯唯躺下,心事重重地問:「姑娘為何不查我呢?」
鍾唯唯道:「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陛下既然把你送給大師兄,那你必然就是他所信任的人,我若未曾猜錯,你應該是聖女宮的人吧?」
胭脂嚇得臉色蒼白,下意識地想要擺手否認,卻又低下了頭:「是的。」
鍾唯唯就笑:「大長公主說要殺了我,為何不見你動手?」
胭脂搖頭:「奴婢不是大長公主的人,奴婢是端仁長公主的人,是今年春天才奉長公主之命來到陛下身邊的。」
端仁長公主,聖女宮現任聖女之一,韋太后長女,重華同胞長姐。
入宮多年,鍾唯唯反覆聽人提起端仁長公主,卻是第一次和端仁長公主離得如此之近。
她不由輕笑:「你多才多藝,貌美溫柔,長公主是讓你來伺奉陛下的吧?」
胭脂還是搖頭:「不是,長公主並不打算干涉陛下和您的私事。」
鍾唯唯倒是奇怪了:「為何?」
聖女宮的人,難道不是應該像護國大長公主那樣,以酈國昌盛為己任,把阻止帝國中興的所有絆腳石全部一一剔除的麼?
胭脂道:「長公主殿下很喜歡您。」
鍾唯唯有點沾沾自喜,摸一摸鼻子:「可是我並沒有見過長公主。」
「也許是聽陛下提起太多次,所以對您比較熟悉吧。」
胭脂也跟着笑了:「今天晚上的事奴婢有些糊塗,姑娘可否提點一二?」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碰巧的事情太多,鍾唯唯生了疑心,讓梁兄派人監視陳俊卿屬官的同時,也悄悄給許翰送了信。
因為胭脂是後面來的,她也不敢太過信任胭脂,所以就什麼都沒告訴胭脂。
只安排胭脂,若是有事發生,有人要引胭脂去,那就順着對方的意思去處理就是了。
她是沒想到,青雲班的幾個小姑娘真的鬧起來了,還鬧得那麼厲害。
當時婆子在外面一傳信,她在裏間就聽見了,立刻換了衣裝,把重要的東西帶着,讓梁兄悄悄把她送上了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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