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太后滿意了。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她什麼都不說,把鍾欣然單獨扔在杏花台,就是想要把自己撇清。
將來鍾欣然不管做了什麼事,暴露與否,都和她沒關係。
之所以這樣嚇唬恐嚇鍾欣然,就是為了試探鍾欣然是否真的足夠聰明懂事,順帶警告一把。
目前看來,鍾欣然的表現足夠讓她放心。
韋太后舒服愜意地往椅背上一靠,道:「看你那點兒出息,本宮只是關心你而已,你哭什麼?
這樣,你母親病重,府邸尚未修整完成,孤兒寡母的住在客棧里也不方便,還是搬去天璣閣住吧。
我讓太醫好生給你母親調理一下身體,也算是成全了陛下的孝道。」
要想完成那個計劃,就只能在宮裏多住才有機會。鍾欣然沒有推辭,而是向韋太后行禮謝恩,再去偏殿照看鐘夫人。
經過長廊,看到站在外面的韋桑,她頷首低頭,恭敬行禮:「萱嬪娘娘。」
韋桑輕輕一笑:「免禮,姑娘是陛下的師妹,又是陛下恩師的嫡女,韋桑不敢受你的禮。」
菊嬤嬤用只有三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不要臉的賤貨!也敢肖想皇后之位嗎?」
鍾欣然只當沒聽見,平靜地道:「民女聽不懂嬤嬤的話。」
「總有一天你會聽懂的。」菊嬤嬤冷冷一笑,扶着韋桑離開。
鍾欣然直起身子,冷冷地注視着韋桑和菊嬤嬤的背影,鹿死誰手未必可知呢,別高興得太早了。
暮色四合,重華又被叫去議事,酈國和東嶺的交界處又發生了摩擦,他必須去處理,今夜未必能回寢殿休息。
正合適鍾唯唯收拾東西,她歪在燈下,讓小棠把她那些珍藏的茶餅、茶具全都拿出來。
這些都是她的心愛之物,一件都捨不得丟棄。
但是如果要離開,這些東西明顯是不能帶走的。
她猶豫再三,肉痛得不能再痛,最終只留下了一個古樸圓潤的桐木盒子。
盒子裏的茶餅緊實漂亮,就連大小圓潤都差不多分毫。
茶餅正中壓一朵棠棣花紋,正是重華在她去年生辰時送給她的禮物,也是他親手製作的茶餅。
她一直當成寶貝珍藏着,捨不得動,這回帶走,也算是個念想,將來她若死了,隨她一起下葬,就當是重華陪着她了。
鍾唯唯把桐木盒子交給小棠:「這個明天讓方健送出去,交給鍾袤,讓他好好保管。」
小棠連忙把盒子收進包袱里,鍾唯唯再叫她:「去把我的首飾盒拿過來。」
首飾盒裏裝滿了首飾,都是二人和好之後,重華給她尋的。
裏頭的東西雖比不得韋太后等人的珍貴精緻,卻是重華私庫里最好的東西。
鍾唯唯挑挑揀揀,在最深處刨出了那塊青玉鳳佩。
青玉鳳佩被裝在一隻破舊的、針線粗糙的棠棣花荷包里——正是當初重華送給她,她帶在身邊幾年,他登基之後說讓趙宏圖燒掉的那隻舊荷包。
鍾唯唯回憶起這些年來的這些事,五味雜陳,忍不住濕了眼眶。
小棠湊過來一瞧,忍不住道:「咦,這寶貝什麼時候藏到這裏頭了?」
嘻嘻一笑,羞鍾唯唯:「是陛下做的吧,嘖嘖,真是郎情妾意,也不曉得藏了多久,而你今天才發現。」
鍾唯唯抿着嘴笑,把棠棣花荷包留下,仔仔細細把青玉鳳佩包裹好,另外裝入一個嶄新的精緻荷包,壓到盒子最下面,把首飾盒鎖起來。
錢姑姑從外面進來,皺着眉頭道:「聽說了吧?萬安宮把鍾夫人和鍾大姑娘留下來,安排到天璣閣去住了。」
鍾唯唯已經聽說這事兒,並且是在意料之中:「不是說鍾夫人犯了病麼?太醫說不宜移動,若是運送出宮,又是住在客棧,孤兒寡母,兩個女流之輩,不合適。萬一出點事兒,都是陛下的不是。」
韋太后找的這個藉口可謂是完美無缺,錢姑姑嘆道:「也病得太是時候了。」
雖說鍾唯唯不喜歡鍾夫人,還知道鍾夫人完全有可能是在裝病,但她不想當着錢姑姑的面說鍾夫人的不是。
不管怎麼說,也得給死去的義父留幾分顏面。
因此她只是「嗯」了一聲,就沒再多話。
錢姑姑也不好多說:「陛下讓我來告訴你,夜裏不必等他,早些吃了藥早些睡下,其他事一概不要管,有他。」
這是讓她不要管鍾夫人的事,鍾唯唯心知肚明,聽話地讓小棠收拾了東西,喝藥,睡覺。
錢姑姑卻始終不放心,暗裏派人去盯着鍾欣然母女。
在有心人的操縱下,東嶺和酈國邊境的摩擦頻發,雙方都死了不少人,頗有些麻煩。
又是快要秋收的季節,有些地方漲了秋汛要賑災安民,重華忙得不可開交。
鍾唯唯第二天早上起來,只見到又又,沒見到重華。
親手做了些重華愛吃的東西送過去昭仁宮,站在大殿外面遠遠看了重華一眼,再收拾了一份禮品,帶着又又去天璣閣。
小棠不贊同:「上次我瞅着大姑娘的樣子,恨不得立刻哄得皇長子只喜歡她一個人,您探病也就探病吧,帶着皇長子去幹嘛?」
鍾唯唯淡淡地道:「太后為何能順利把師娘留在宮中?自是因為我們當年受了義父的恩德。
義父是一代大儒,無數讀書人敬仰的人。世人愚昧,不會深究原因。
只會看到孤兒寡母受了冷遇,覺得陛下是白眼狼,不值得讀書人拱護。
讓陛下去盡孝,太委屈他,我捨不得。我帶着又又去,把孝道名聲臉面都全了,還能噁心她們,何樂而不為?」
小棠不能辯駁,也就聽話地不再多說,而是積極給她出主意:「那您不要久留,隨便弄弄就好了,我安排人過來,就說陛下有事要找您去辦,咱們就走。」
鍾唯唯道:「不必多事,我自有主張。」
等了這麼久,總算是等到韋太后和鍾欣然動手了,她求之不得,怎麼能隨便放過這個機會呢?
天璣閣里,鍾夫人躺在床上直哼哼。
本來太醫施針之後她就好了,但是聽到太醫說她挺嚴重的,不能挪動,那她當然要病得不能動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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