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暗夜沉沉,七星街燈光黯淡,只有家家戶戶門前掛着的紅燈籠散發出淡淡的光,偶有門窗的縫隙內透出幾絲昏黃;幾名打更人敲打着銅鑼含着「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之類的話,看似一切如常,但這裏的氛圍卻總是有些不同尋常。
「嗖嗖嗖」,
幾道身影自天邊一閃而過,隨即落下沒入街角,隱入黑暗之中。
化血手三人領着寥寥幾名殘兵敗將一進入七星街就好像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見了。
後方的林樂宜等人很快就追至此地,浩蕩靈流與街角上方洶湧迴蕩。枯松老人一馬當先,見化血手等人消失在長街之內當即便欲仗劍殺向前去。
林樂宜道:「誘敵之計,前輩小心」,
說着運起大鼎往下方砸下。
果不其然,下方一道靈波蕩漾開來,大鼎好像沒入一片無垠的水波之中,它方一沒入下方便掀起了一道猛烈的罡風。
那罡風一起就是襲天捲地之勢,捲起的氣流利如刀刃。林樂宜祭練的大鼎重足有四五噸,然而它只一個接觸就被那猛烈的罡風捲起在空中,鼎身上一陣咔咔作響,龜裂出道道裂縫,只片刻間就承受不住這可怕的鋒利,在一陣裂響聲中變得四分五裂。
「這幫卑鄙的畜生」,
枯松老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瞪圓了雙目怒罵道。
這罡風猛烈異常,連林樂宜祭練多年的寶鼎也能瞬間撕裂,更何況是人的血肉之軀?縱然是他的根基一旦失陷其中怕也是凶多吉少。
林樂宜道:「是太乙巽風陣,十有八九是莊姜所布。此陣取丹爐中的罡風成陣,陣眼在巽位,多以銅爐,陰陽鏡等寶物為陣引;不知可有人願助我破陣」,
「我來」,
陸鴻略一頷首,大步而出,在場的眾人中只有他對太極八卦最為熟稔。
他環手掃視了一眼,八卦之象與本地方位一一對應,找准巽位,衣衫一動便飄然而出。
林樂宜翻手提元,飽催內勁,轟然一掌擊出,沛然掌勁緊隨其後。
「當」,
陸鴻影跡飄蹤,一掠之間就已到了巽位,手中劍鋒一探便擊點在陣眼中間的銅爐上;只聽「呼」地一聲四周狂風頓起,猛烈的港風在一瞬間便將他的身子沒了進去。
「夫君小心」,
晏小曼臉色頓時一變。
陣眼是在巽位不錯,陣引也是那尊銅爐不假,但以方白脂的修為卻無法將這尊銅爐一擊而碎。
而陣眼受到攻擊時這座大陣立時發動,轉瞬間就將她捲入其中。
看到這情形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陸鴻也驚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運轉混元勁的氣罩抵禦那可怕的風勢。
好在林樂宜雄渾的掌氣隨即掩至,滔滔靈氣灌入,雖然未能止住風勢,但好歹為陸鴻爭取到了脫身的時間。
「朋友,去風眼中」,
罡風雖然猛烈,但風眼處卻是風暴中最為安全的地方。
陸鴻立時領會,點了點頭,足尖一點運轉九宮步躍入風眼之中,身外風勢雖強,卻沒能完全穿透他的護體走起,只撕下她一截衣角;他隨即屈指彈出一道劍氣。
「好俊的功夫」,
枯松老人忍不住稱讚一聲,他自己亦是劍修,自然知道在這個年紀有這份修為是何等的不易。
靈光銳利,徑自穿透銅爐;林樂宜隨即贊出一掌,那銅爐便應聲而碎。
陣眼既破,太乙巽風陣亦隨之而破,方才還肆虐的猛烈罡風突然間便消失無蹤,陸鴻手持長劍翩然而下。
之前枯松老人還對這兩個年輕人頗有些不滿,這時卻一顆心完全放了下來,只覺得少正冶調教出來的這個小徒弟當真是不一般,那個明教陸鴻的小輩也頗是不凡。
「巽風陣已破,我們趁熱打鐵,先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枯松老人雖然常年苦修,但脾氣卻越修越是暴躁,只是隨即一陣冷風便吹拂而來。
罡風散去,七星街上方的煙霧也飄散而去,一道道黑影出現在眾人前方,出現在長街上,屋頂上。
無聲無息,那人影密密麻麻,足有近萬人之多,但這麼多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發出哪怕一點聲音,即便是在屋頂上行走的人也是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過半點聲息。
但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卻銳利如刀,當這麼多的殺氣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縱然是修行了一個甲子的老怪物也有些承受不住。
這些人並不是頂尖的高手,他們中修為達到化境之上恐怕不足百名,但絕對是頂級的殺手。
在修界,境界的差距是難以逾越的鴻溝,兩人對敵,境界上哪怕只有一線之隔也斷然難以取勝;但當一個人對上千軍萬馬時情況就截然不同了,仙人境之下,數量的優勢絕對能夠彌補境界上的察覺。
枯松老人已活了近百年,早已磨礪出一雙慧眼,只一眼就看出這些人都是死士,他能夠想像的出,只要殺聲一起,這些人立刻就會像被驅使着的螞蟻一樣前赴後繼,一往無前。
他的心也沉了下來。
林樂宜苦笑道:「我本還想再等一等」,
枯松老人問道:「等什麼?」,
「等趕來的御魂近衛軍,等外城的親衛和義兵......城主特意吩咐我們圍而不攻,靜待財神閣的妖魔自亂陣腳,可現在......」,
他看着己方僅有的幾個人,只能自嘲地一笑。
「哼,自亂陣腳?開什麼玩笑?」,
枯松老人冷哼一聲,他雖然對林樂宜印象改觀了不少,但對少正冶的不滿卻遠沒有消弭。
身為一城之主,為了一個女人瘋瘋癲癲像個什麼樣子?到了這生死關頭還拿城中人的性命開玩笑更是不像話,但這個時候也只能與他共同進退了。
「御魂近衛軍還有多久能趕來?」,他問道。
林樂宜道:「陽羨動作一向都很快,想來要不了一時三刻就能趕至;外城親衛也枕戈達旦,師姐很快就能將他們召集,我們只需抵擋上片刻他們就會齊至此處」,
「我們能擋住他們片刻嗎?」,
「當然能」,
「那現在?」,
「殺」,
林樂宜的回答只有簡單的一個字,氣勢卻絲毫也不下於沿着長街,屋檐和牆壁飛奔而來的那群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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