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來早,淡香裊,一簾紅帳遮娘巧,半憂半喜臥,候君好。陳瑩兒執意留在永世王后原來的寢宮,撤去宮女們送來的濃香擺設,除睡榻之上的紅色垂帷,其餘皆為清新淡雅。
「大王駕到……」侍人門外高呼。
陳瑩兒忙擺身下榻,迎來大王,含笑為他剝去王袍,示意宮女退後,親自扶大王入座,為郎君沏香茶,備清水,輕搖蒲扇。
「王后啊,這些都是下人活計,陪我坐下聊聊就是。」大王欲伸手奪過陳瑩兒手中搖扇,被她輕輕一抬躲了過去,只好點點頭,索性享用起來。
陳瑩兒稍稍側臉細細觀察一下,便將另一隻手按在大王的後頸上,微微撫弄起來,低聲沉吟:「苦自口出,憂自心來,臣後見大王愁容滿面,可是有什麼心事?」
「哎,朝中盡數老臣,步步有所牽絆,不談也罷,不談也罷,就談本王的瑩兒……」
「瑩兒事小,朝綱事大。大王,目前王宮之內少有年輕官宦,主因各地文舉選拔的才子均被留在本府,何不取一些有用之人,大王親自選配,留在身邊使用,也好固大王之命令!」
南朝之中,各城都有自己門主,也就是朝中的諸王,儘管幾代大王都有意願施行類似於殿內會武的政策,來招引文士入殿為官,可是從未得到諸王的一致首肯,緣由很簡單,文官不像武將選拔那樣,任何人也攔不住,事關王朝安危。可這文人一但入宮為官,之中不乏真才實學而又清高者,很難把控,恐怕會危及諸王的切身利益。為平衡王政,只把文選局限於各地城池。
可是,文比不同武鬥,不是憑藉着招式將對手打敗,贏就是贏了,輸就是輸了,誰人也做不得弊;這文舉,只憑一紙書才,孰高孰低全憑考試官,最終只將那些俯首稱臣的學子留在城殿中驅用。
「本王何嘗不想,可是宮內三分,護國公和二王弟的人斷不會答應。十六王,我只有五王。」
「這個臣後知道,可是不提怎會有人知曉。」陳瑩兒雙手捋起長長黑髮,扎在一起。
大王先是一怔,見陳瑩兒心有成竹模樣忽然大笑起來,指着愛妃:「果然是聰明佳人,愛妃之意,我儘管提出便是,自然被重臣駁回,只當是說給天下人聽。」
陳瑩兒點頭附和:「重臣們應了,自是成全了大王;如是不應,倒也是獲取天下有用之才的青睞,反倒對那些慫恿的臣子們不利。總之,大王沒有任何損失,收穫還頗多呢。用不了幾年,天下文子才士,自會形成壓力,迫使群臣上奏。」
「哈哈哈,有我陳瑩兒,何懼南國不穩!」大王大笑感慨。
「還有,」陳瑩兒緩緩到來,眉頭現出愁意,似是想到了什麼,一字一句言道,「王朝施政之策,自然是十六王共同商議定奪,一旦觸及重王利益,自然步步維艱,可不試試以其左肘制其右臂……」
…………
王殿之內,大王起身,眾臣微低身軀,知道大王要金口玉言。
「如今,南國昌盛,庫內豐盈,然民之本實為耕種,本王琢磨着,可否凡開一畝者,免一畝賦稅;民糧之稅減兩成,百旦以上富家,增稅三成!還有,殿內老臣眾多,本王想親自選拔一些年輕志士入得宮來,跟隨各王參習政務。眾臣之見呢?」
這是國政,自然要十六王過半同意才能移送政務府操作,可這是顯而易見之事,哪裏能夠施行?大王望去,只有自己幾個老臣附和,其餘的重王都在等着陳王與二王發表意見,只見兩人低頭不語,雖不反駁,亦不附和。
老鄭王身子微微顫動,雖然附和聲已出,依舊詫異地盯向高殿之上的大王。
諸王心知肚明,此等政務難以實現,可誰也未曾料得大王為何說出來?豈不是自滅威風?
「大王,官商富甲乃國之本,雖不及民眾人數,可號令之力甚廣,民開田減稅尚可,若是向百旦以上富戶官家增稅,恐怕會引起朝綱動盪,南國不穩……」陳王見殿內一片靜肅,甚是尷尬,身為真正的護國公,不得不開口。
二王隨着也是上前稟奏:「大王,民間確有能人志士,可皆是年幼之輩,如不經過城內歷練貿然入宮,不知品性如何,不知能否長久如一,定會影響大王聲威;再者,我高祖大王,也有年輕朝官誤政之鑑!」
接着,二人身後便了無聲音。
兩項政見瞬間系數被滅,大王沒有表現出懊惱,輕輕抬手指二人一下,緩緩說道:「護國公與親王言之有理,也是為南國着想,再議。」
可是,這哪裏能夠瞞得住天下人,無論平民百姓,還是文人志士,紛紛上書。畢竟這項國策關乎道每家每戶的生計,開荒為己用,不但增了收入,還不用繳納稅賦,再減去些稅銀,自然深得民心;而文人呢,萬萬沒想到大王竟有直入朝綱的意願,本就苦讀十數載,空無用武地,更是群情激昂。天下人知道這項朝政被諸王駁斥,一時間怨聲載道,甚至有的地方出現民眾聚集,各地紛紛奏來疾書。
又是聽朝之日,數十重臣台下等候,卻望着王台之上那厚厚數摞手書,心中各自揣測王意。冷凌殿側威凜而立,柯明佩劍王座之旁而候,也是等候大王駕臨。
大王快速步入,走向王椅。
殿內眾人齊聲高喊:「大……」
「夠了!」大王怒聲喊道,激憤交加,猛然回身將王台之上全部書牒推散出去,那一份份手書、文牒飄散四處,甚至有一張竟打在陳王臉上,他卻沒有動。
殿內一片寂靜,有人甚至感覺到冷凌和柯明充滿殺氣。
大王沒有入座,而是循步走下高台,一字一句甚至有些咬牙切齒:「眾位老臣,你們都是國之棟樑,是我大南國的魂脈!可是你們看看,看看!」說着,低頭拾起一份手書,用力敲打一位殿臣的腦袋,當然他不是王,「本王一天之內,最多收到七百件疾書,每份書紙內又有幾百人籤押,各個城池內,不知道屯壓着多少這樣的書牒,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啊!」
大王憤怒地轉身,狠狠瞪着殿下各臣,卻降下音調:「難道,這麼多人都錯了嗎?只有你們十六王才對嗎?」
停頓片刻,台下已是唯唯諾諾。
「十六王,十六王,本王琢磨着,是不是該廢了這十六王定政的規矩……」大王喃喃沉吟。
「大王……」撲通一聲,一位年邁的老臣忽然癱坐在地上,已經站不起來。
十六王議政,最早出現在王室家族雛成部落之時,其時由一些小部落組成聯盟,各部落長推舉小王作為本部落的代表參與部落事宜,後來部落逐漸壯大,自定南朝,可這十六王參政的祖制一直沿襲下來,在後來奪得天下創製南國之時,諸先王均無力也不敢破除這延續幾百年的祖制。
侍衛連忙上前意欲攙扶那位倒地的老王,大王怒喝:「就讓他坐在那裏聽!」
「大王,恕老臣直言,這十六王定政,也是……」
「不要再說,不要再說了,」大王慢步移到陳王身邊,輕輕拍着他肩膀,「既然說出去,大家都聽着呢,我知道是高祖法制,南國規矩,」大王儼然口氣漸緩,再邁出幾步,背對着群臣,「你們也將它視為今天的朝政,商定吧!」
此話一出,重口啞然,這是君王臨時發怒口不阻攔而出,可是既已出口,又怎能不了了之?可是讓這十六王決定是否延續十六王定政,可難倒了眾臣。
附和,意味着自此之後王獨大;不附和,可是畢竟自己樹威自己,意欲與王爭權,相當於自己抽自己耳光。
陳王已經冒下汗來,偷看二王,那邊也是如坐針氈。
台邊那兩個小子虎視眈眈,台下各各汗流浹背,不知如何是好。
宏大的王殿內頓時顯得壓抑無比,諸王以及後面的文武群臣皆是小心翼翼呼吸,唯恐氣脈大了被大王聽見,扯出來讓陳述一番。這若是被文圖知道,自然笑得前仰後合,稱大王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一個不可能實現卻擲地有聲的笑話。而在朝堂,眾官幾乎嗅到烽煙味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然根本不可能廢掉這重王議政,可此舉自然撼動着朝綱根基。
半晌,大王粗粗喘口氣,示意自己只是一時氣話,緩緩轉過身心平氣和說道,「本王知道,這是我南朝最為根本的奠基,你們無權更改,」這算是給眾王一個台階下,也表明他只是一時氣憤,「此策不單單是祖制,也是避免朝王獨攬朝政意氣而發引來變故,本王當然不能撤除這十六王定政……」其實,他是勝利了,「退朝!」
文官一聲高喊:「退朝──」
殿內,竟有十幾人忘記退朝要離開王殿,愣愣立在那裏,只待柯明提醒方才醒悟。
不幾日,窮減富增之稅政實施,大南國幾百年終於開始王選,與殿內會武一樣,酌情三至五年開展文士選拔,文魁同樣由大王親點,開闢了類似文武狀元之舉。
自此,每逢議政,那十六王總覺得附和與不附和,分量變得輕下許多,甚至有時候竟遲疑着,是不是自己在打自己嘴巴……
不久,一些政策得以實施,田地廣開,國儲飽滿。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一些重政在各城內實施不一,或緩或減;更是那王選,各城池利用初選將文人才士壓制,趕往京城的,仍是各王之門人。大王耳聰目明,瞧着一個個唯唯諾諾的文人,哪敢重用。
文圖駕馭紅圖駒,帶着阿武,北上會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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