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真的有修仙者!
悟空呆呆地看着半空中飄逸的身影,尚未咽下的烈酒從大張的嘴裏若懸河般流出,打濕了他的衣襟。這幾年雲遊在外的時候就常聽人提起,說山的那邊有神仙,為此悟空還特意跑到荊國周邊那些人跡難至的大雪山里,很是認真的找了很久,可除了風雪和猛獸外,別說神仙了,連人影都沒見到幾個。
到後來當他從猛獸口中救下一個採藥的老者,被稱作仙師之後,尋仙的心思就淡了很多,再加上關於四師兄的傳說,就想當然地認為,那些普通人口中的仙師,不過是武道顛峰的高手。沒想到今天真的碰到了可以馭劍飛行的修仙者!
「凡界不可以運轉修界之法,難道你不怕天道降下懲罰嗎?」大師兄的臉色前所未有地凝重了起來,縱身下車,雙手緊握金刀立在胸前,高大的身軀如山嶽一般將悟空等人護在身後。
「這位一定就是弘佛寺的悟慧大師了,在本仙師面前居然還有勇氣提刀應戰,果然不愧怒虎之名。」
修仙者現身之後場面一片混亂!
亂石林橋上站着的人紛紛向後逃去,擁擠中有幾個倒霉蛋兒和貨物掉到了橋下面的激流中,奔騰的河水裹着他們的身體在亂石上撞來撞去,很快幾個漩渦就變成了一片血色。
一匹駿馬努力地在碎肉和屍骨中間遊動着,發出陣陣嘶鳴,最終還是沒有擺脫悲慘的命運,重重地撞向一根高聳的石筍,血霧飛濺。只有幾個膽兒大不怕死的還站在橋面上,手中各執利器,雙目精光閃爍,看樣是應該是雲遊四方的武道高手。
禁衛軍的表現要相對好一些,雖然腳下酥軟,卻還能勉強維持站姿,圓陣有些凌亂,也還能起到它該有的作用。只是絕大部分人手中的兵器都不由自主地垂下,眼中滿是絕望,混身顫抖,一陣陣甲片撞擊的聲音傳來,中間混雜着牙關打顫的咯咯聲。
「悟性大師對我有救命之恩,今日看在弘佛寺的面子上,只要你們不出手阻攔,我便只殺荊子文一人!」將周圍的一切掃入眼底,修仙者臉上的傲氣更濃了,眼中掠過一絲嘲諷的神情,但在稱呼悟空的幾個師兄時卻還是用了敬語!
「仙……仙師!請恕我等不能從命。」從地上爬起來的禁衛統領用手正了正頭盔,長吐了一口氣,死死地握住手中的長戈,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堅定。剛剛座下的戰馬驚了,而他的心神全在修仙者身上,被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為了親人,死戰!」他將手中的長戈高高舉起,聲嘶力竭地喊道。
他知道自己不一定有機會說出很長的話,嗡嗡做響的腦袋也想不出太多崇高的理由、或是振奮人心的演講。但他相信在場的所有禁衛們都知道,如果今日荊子文身死,他們的九族將全部被誅!
「死戰!死戰!」
禁衛們知道,這一刻不是為了自己,更不是為了荊子文,而是為了那些他們愛着、或是愛着他們的人而戰!一個、兩個……握緊手中武器的人越來越多。
雖然少經戰事,身上沒有百戰後的鐵血氣息,但禁衛們畢竟都是由武道高手組成的,夾雜着內力的聲音越來越響,直衝霄漢。上蒼似乎是感覺到了這種悲壯,山谷的上方開始有烏雲聚集,越來越多,越來越濃,也越來越低。
「結背水陣!破仙駑準備!」
一連串的軍令從各級統領的口中吼出,禁衛軍陣型一變,一排排重盾立起,隔在修仙者和輦車之間。幾隊禁軍跑向停在林側的戰車。
「你們找死!」
見面前的這群螻蟻居然敢動手,修仙者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只見他右手在系在腰間的一個玉佩模樣的東西上一抹,一張符紙憑空出現在他指間。
抖手一甩,淡青色的符紙激射而出,去勢竟是比利箭還要快上幾分,轉瞬間就沒入了那幾輛戰車下面的土地里!接着食中兩指並指如劍立在胸前,大喝一聲:
「律令!突木樁!」
只見戰車下面的土地里突然衝出十數根木樁,每一根都有兩人合抱般粗細,強大的衝擊力將幾輛戰車擊得粉碎,戰車上用油布蒙着的物體沖天而起,再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正好砸在幾個禁軍的身上,露出真容——是一輛輛不知什麼材質製成的駑車,體積竟是比攻城用的破城駑還要大,烏沉沉的駑體上用銀粉畫着古怪的圖案。
「連駑!齊射!」數百支一尺多長的駑箭射向半空中的修仙者,一瞬間竟有一種遮雲蔽日之感。
「律令!枯木衣!」
修仙者在玉佩上一抹,又一張符紙出現在他兩指之間,這次他沒有將符紙射出,而是用直接用食中兩指夾着立在胸前,隨着他的喊聲,符紙碎成點點光芒裹在他的身上,一件仿佛是由枯樹皮織起的衣服瞬間形成,撲、撲、撲連串的悶響聲中,在這種距離上可以射穿重甲的勁駑竟然紛紛彈開。
「律令!青藤亂!」
又一張符紙沒入結背水陣的禁衛腳下,粗大的青色藤蔓從地面竄出,宛如有生命般將幾百個禁衛纏住,如蟒蛇蛇般越勒越緊。
「青木劍!疾!」
趁禁衛們忙着對付藤蔓,陣型混亂之機,修仙者翻身落向地面,在空中用手一指載着他飛出的寶劍,向荊子文的方向一揮。寶劍應聲激射而出,似乎是突破了時空的限制,剎那間就到了輦車旁,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淡青色的印跡。
「喝!」大師兄的鬚髮無風自揚,發出一聲虎吼,身上肌肉緊繃,青筋暴起,雙手握刀,衝着那道劍光狠狠地劈出。
「鐺!」一聲巨響。
金刀正劈在劍光的一側,巨大的力量稍稍改變了它方向,變得從輦車前掠過,正死死控住韁繩的車夫只覺得腹部一涼——他低頭一看,只見腹部出現一條血線,那細細的線條正越變越粗,然後他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驚馬悲鳴中,紅色的駿馬帶着他的上半身向密林深處衝去。
「噗!」大師兄口噴鮮血,身體倒飛而出!手中的金刀化做無數碎片,如利箭般射入他的體內。
「臭大蟲!你沒事吧!」剛剛和大師兄鬥嘴的林供奉一個閃身來到他的身後,雙掌貼在他的後背,想用柔力托住了他的身形。
「噗!」那道劍光中蘊含着的強大力量,大師兄的後背又重重地撞在了林供奉的胸前,兩個人一同摔在輦車上,將輦車撞得七零八落,縮在車上的宮女和荊子文被震得四散飛出。
悟空從修仙者出來之後就有些心神不定,這其中恐懼只佔了很少的一部分。前世的時候為了救治自己得了莫名毛病的身體,他搜集了很多關於提升人體潛能的方法,其中最不靠譜的就要屬於那些修仙的設想。
沒想到在這個世界居然真的有修仙者,讓他一時神飛天外,腦海里全是馭劍飛行、白日飛升的場景,直到大師兄兩人將輦車撞碎他才反應過來。
只見他倉促之間來了個團身後空翻,落地時佈滿內力的雙足深深地沉入地面下,沉腰坐馬,交叉的雙手插在林供奉的腋下,雙臂較勁,林供奉和大師兄的身體在他的身前像陀螺一樣轉了幾個圈,將劍光中蘊含着的力量化解掉了!這時荊子文和宮女等人也被準備參加爭名大賽的武道高手們所救。
「想不到傳言居然是真的,不戒那老和尚的幾個弟子真的都有一隻腳踏進仙道里了!」見自己志在必得的一擊被大師兄化解,修仙者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言辭間殺氣凜然。
「咳咳!大家不要怕!他不敢對我們大開殺戒,咳咳!他也怕業力纏身,壞了修行!」
大師兄半依在林供奉的身上,雙手和雙臂仍然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胸前一片血跡,悟空在大師兄的胸前十指連點,為他打穴止血。
剛剛的致命一擊被聯手接下本就很提升士氣,現在再聽他這麼一說,禁衛們更是士氣大漲,看向修仙者的眼神中多了絲火熱,要是能在自己的江湖閱歷上加上一個弒仙者的名號,想來是件很爽的事情!
「從布下血祭凶煞大陣蒙蔽天機開始,我就已經墜入魔道,還要謝謝你的提醒,剛剛我的手段實在是有些溫柔了!今天就讓你知道,半步仙途終究還是屬於凡界,根本沒資格與本仙師抗衡!」
「烏木盾!祭!」凶厲之色漸漸爬滿修仙者的臉龐,隨着他的話語,一面巴掌大小、通體烏亮的盾牌從腰間的玉佩中飛出,飄浮在他的面前。
緊接着又從玉佩中掏出一張符紙,這張符紙明顯與剛剛那幾張不同,色彩變成了淡藍色,上面的紋路也好像複雜了許多。剛一出現他的手中,就有一股無形的壓力以符紙為中心擴散開來,所有人都感覺被猛獸盯住了一般,從脊椎底升起一股寒意。
這股寒意悟空很熟悉,與他準備用物質湮滅槍自殺的時候一模一樣,那是來自靈魂的顫抖,是一種對死神降臨的恐懼,所有人都感覺死亡在這一刻離得自己是如此的近!
這時,天空中的烏雲越來越濃密,像一座由烏沉沉的大山般緩緩向山谷間壓下來,狂風四起,大雨瓢潑,而禁衛軍和修仙者的戰場上似乎有一層東西隔着,風雨難入!很快,水流就在戰場的上方形成了一個半球形的簾幕。
修仙者神情專注,右手食指中指夾住符紙,並指如劍立在胸前,莫名的咒語從他的口中傳出,符紙上的紋路如活物一般四處遊動,符紙也越來越亮,散發出冰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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