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含被送到了醫院,極其不情願的她像蝸牛一樣殷挪向了婦科診室。
白峻修送她來的不是中心醫院,是人民醫院,所以沒人認識她。
坐在診室外邊,蘇含的心緊張得不行。
腳步走近,掛好號的白峻修走到她身邊坐下,將手中的病曆本放到一邊,一臂摟了下她的肩,低聲道,「別擔心,沒事的,就檢查一下。」
她抬眼看他,發現他臉部線條也是崩得緊緊的,難道他也緊張?可是檢查的人不是她麼,他緊張什麼。
「你是不是可以走了。」她說。
他看着好半晌,才點點頭,將病曆本給她,不放心地再次叮囑,「檢查結果出來就告訴我。」
雖然要等挺久,但無所謂。要是她願意給他號一下脈就好了。
蘇含點點頭,心裏就希望沒有懷孕,莎莎的推測都不成立,此時此刻她突然很希望,她真的是不孕,這樣她就沒有可能懷孕,沒有懷孕就不會懷別人的孩子。
聽着號數被一個個叫到,還有十個有就到自己,蘇含的心變得無比緊張,雖然這裏等號挺吵的,可她的耳力變得特別靈敏,總是能清楚聽到叫到哪一號。
「032號,請到三號室就診,032號,請到三號室就診。」
蘇含的心一下子狂跳了兩下,然後又窒息了下,緊張地站了起來,小腹間的隱疼今天感覺特別清晰。
走進三號室,蘇含忐忑不安地走到椅子上坐下,將病曆本放到醫生辦公桌上。
女醫生看了眼她,然後將單子放到一邊,打開病曆本,邊在病曆本上寫着邊問,「查什麼。」
「懷…懷孕。」蘇含緊張得有些結巴。
醫生又看了眼她,拿過一邊的一張白紙,問,「最後一次月經什麼時候。」
蘇含緊張的臉部崩得緊緊的,雙手也將裙擺揪成一團,但還是能思考,想了想道,「好像是上上個月中……」
醫生又看她,「沒生過孩子吧。」
「沒有。」蘇含連忙搖頭。
「有沒有流過產。」
這下蘇含頓了下,「有,三個月前,有小心摔跤。」
醫生沒再說話,開了張單給她,「去交費驗尿,拿了結果再過來。」
蘇含拿過單子,看了眼醫生,起身走出去,邊走邊看單子,手心黏黏,想着驗了尿就可以知道結果了,竟生了想逃的念頭。
包里的手機響,她伸手拿出來,是白峻修打來的。
「幹嘛?」她輕聲問,語氣有察覺不出來的頹敗感。
「檢查了嗎?」他問,話里有緊崩感。
「還沒。」
「還沒輪到你嗎?」
「到了,要去檢查了。」她老實地說,頹敗感就是這樣來的。
「嗯,結果要等一個小時,等一下我們出去轉轉。」他溫聲道。
她沒吱聲,覺得他肯定是防着她,不然幹嘛沒事說出去轉轉。
「不想去?」得不到她的回應,他又問。
「好。」她暗嘆口氣,輕聲說。
「嗯,那去吧,小心點。」他囑咐。
她應了聲便掛了電話,看來不去都不行,本來己經伸到垃圾桶內要扔掉單子的手,收了回來,拿着單子去交費,驗尿。
將收集好的尿液放到檢驗室外邊的桌面上,蘇含心情複雜不己,低嘆口氣轉身去抽血處抽血,坐了一下後才走出醫院,路過大樓走廊,由於旁邊有人停車,有汽油味,噁心的感覺猛然而起,胃裏一陣翻滾。
「嘔……」蘇含就這樣蹲在走廊邊上乾嘔起來,眼淚隨着嘔吐掉下來。
吐了許久才不吐,蘇含自包里拿包紙巾出來,邊擦邊走向停車場。
從蘇含走進停車場,白峻修便自車上下來,走過去等她,見她臉色白白的,心疼不己,「又吐了是不是?」
她看了眼他,極其不想承認,但臉色騙不過人,再加這幾天他見着她吐了多次,吐完都是這種狀態。
「嗯。」
「都說我陪你了,偏不要,等一下結果出來我們一起去一一」
「不要。」她拒絕,拒絕完就有股心虛的感覺,「檢查都是我一個人去的,拿結果而己,你也不用去了。」
他不悅地將她摟入懷裏,「我想陪你去,是你不讓,明知道隨時都有可能吐還不乖點,真有讓人操不完的心,你說你是不是小麻煩,嗯?」
「我也不想當小麻煩。」她低聲喃喃,在跟自己說,這種捉摸不定的感覺實在太煎熬了。
他耳尖地聽到了,心上微沉,摟在她腰上的大掌關節微僵硬。
是不是她其實意識到懷孕,但是不想懷孕,所以一心排斥做檢查,所以一拖再拖,更加不想告訴他,是這樣吧?
但不管怎麼樣,懷了,他是不會讓她拿掉。
「走吧。」
「我不想出去轉。」她看着他說,感覺身體哪裏都不舒暢。
凝住她蒼白的臉色,一掌撫了撫她的臉頰,俯首吻了下她的唇,微退開道,「那回車裏躺一下,時間到了我叫你。」
「嗯。」
蘇含在車內躺着,眼睛望着車頂。
白峻修並不在車內,而是輕靠着車身,難得的抽起了煙,只是抽了兩口便扔掉了,兩手插於褲兜里,鳳眸望着遠處進出醫院大門,被身邊男人扶着的孕婦,腦海中很自然而然地想到,己經大腹便便的蘇含,旁邊扶她的那個男人,是他。
褲兜里的手機響,他拿出來看了眼,是向易霆打來的。
「什麼事。」
「威廉·吉姆的妻子,瓊斯·金·吉姆,今天回到英國,去世了,明天舉行葬禮。」
白峻修聽了沒說話,鳳眸掃了眼車窗,但是看不到裏面的蘇含,眉頭緊緊揪起,心裏萬般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去英國。
一個小時後就有結果了,現在離開,到時候不知道傻妞把結果說成什麼樣。
白峻修,你傻了吧,她不說你不會查啊!
「嗯,幫我訂一下機票。」他說完就掛了,轉身拉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上。
蘇含沒有睡着,見他坐進來了,以為要去哪,便坐了起來。
他展開雙臂將她拉到懷裏抱着,低沉着嗓音說,「老婆,我要出國幾天,你現在不適合出國,所以帶不了你。答應我,好好吃飯,能吃多少儘量吃,乖乖睡覺,我會請最好的鐘點工到家裏做飯,所以你就負責吃負責睡就行了,其他什麼都不用管,嗯?」
「你要出國?」她驚訝地自他懷裏抬起頭,被他啾啾了兩下唇。
「嗯,有點事。」他應了聲,一掌以指撥開她擋住臉的秀髮,眼神寵溺,「等你身體好些了,帶你去英國玩。」
她聽了臉色暗暗變,心驚他是不是早知道結果,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己。
「再說吧。」她神色淡淡,語氣也是淡淡。
「等一下我就要出發了,你一個人在醫院行嗎?不然讓簡夜過來陪你,還是你說的沈戀?」
一聽他說要讓人過來陪,她連忙搖頭,「不用了,我一個人行的。」
他皺眉,就那麼不想讓人知道懷孕?連他都不說……到底在想些什麼。
「那我們去附近的酒店開個房間,你在那裏休息,時間到了再來醫院拿結果,嗯?」他溫聲說,說完親了又親她的眉眼,無限憐愛。
「好。」她看起來挺乖的應着。
離人民醫院不遠有間五星級酒店,白峻修帶蘇含開了個套房,裏面設施比較齊全。
蘇含一進到房間就被按到了床上躺好,白峻修則陪着她躺,像摟小孩一樣摟她睡覺。
「不困啊?」他問,還想着等她睡着了他再走。
她搖頭,「誰說一定要困了才能睡覺的。」
他低笑,看了眼腕錶,傾身給了個深吻她,然後身床,穿好外套,再給她拉拉被子,「我得走了,三天後回來,不許不聽話,嗯?」
「知道了,你快走吧。」她點頭,感覺他越來越像老媽子。
依依不捨地親了一次又一次她之後,終於在她受不了之後離開。
蘇含望着天花板,那這樣的話,她也可以不去拿結果了吧。
就這樣,蘇含躺在床上,反反覆覆地在心裏在去與不去之間徘徊,身體也在想的同時翻來覆去。
一個小時後,蘇含還是去了醫院。
懷着忐忑的心情,她去檢驗窗口翻到了自己的單子,但是她卻不敢看,隨手就放進了包里,心怦怦地亂跳着,就像做錯事被大人責罰時候的心情一樣緊張。
來到醫院一處僻靜處,有棵大樹的地方,蘇含坐到了粗大的樹根上,深呼吸了幾下後,終於微顫着手指將結果單子拿出來,一共有兩張,一張是尿檢,一張是血液。
蘇含以為單子上會寫懷沒懷的字眼,結果卻是陰陽兩字,她沒看過孕檢單,看不懂什麼意思,再看看另一張,血液單,更加看不懂,但是她看到了孕酮兩字,腦袋瞬間嗡嗡響。
這是懷孕了的意思嗎?
蘇含焦急地拿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喬莎。
「怎麼了,蘇蘇?」
「我檢查了,但是我不會看單子。」蘇含看着這單子很頭大。
「笨蛋,單子是給醫生看的,趕緊去找醫生啊!」喬莎沒好氣地笑罵她。
「喔,這樣啊,那我去了。」她說着就掛了,再看了看單子,收好,去找醫生問問。
來到婦科,蘇含不確定還要不要排隊,便去問了下路過的護士,可以直接去找醫生,於是她去了。
將兩張被捏得有點皺的單子放到醫生辦公桌上,她坐到了椅子上,緊張地等着醫生看完。
醫生看了眼單子,抬頭對她說,「你懷孕了。要不要.」話語冷漠。
你懷孕了。
這四個字將蘇含給炸得粉身碎骨,聽力瞬間下降到零,只有腦海里那四個放大的字。
「你有先兆流產跡象,如果要的話就得保胎,打孕酮,不要的話,預約人流。」醫生還是冷冷說着,這種事她見多了,特別是聽到懷孕就這樣她這樣一個表情的病人。
蘇含聽不到她在說什麼,只知道是懷孕了,這孩子不是白峻修的。
蘇含失魂落魄地站起來,離開三號室,離開醫院……
+
當蘇含回過神時,她己經回到了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走的?搭車?完全沒有印象。
她低下頭睇雙手,發現沒有單子,這才知道,單子她沒拿回來。
像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般,她軟綿綿地跌坐到鋪着毛毯的地板上,想將心裏壓抑着的痛苦哭出來,可她怎麼也哭不出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沒入衣服、毛毯中……
她真的懷孕了。
原來是懷孕了。
可是為什麼是別人的。
蘇含緩緩內起雙腿,雙臂抱緊雙腿,抱緊的瞬間明顯感覺到小腹間的緊實感,她低頭去看,厭惡感油然而生,一個決定在心裏堅決浮起。
這個孩子,不能留!
如果阿修問起結果,她就說沒有什麼問題,反正三天後他才回來,到時候手術也做好了。
蘇含手忙腳亂地找着手機,卻看不到包在哪裏,起身去找,在玄關處找到了,胡亂翻找着包包裏面的手機,然後打了電話給喬莎。
「莎莎。」
「嗯?」喬莎接到她的電話,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結果,「怎麼樣了?」
「懷孕了。」她真的是被誤診了。
喬莎一愣,接下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要,還是不要?
「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此時的蘇含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幹嘛。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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