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嬈也哭了起來,她再硬氣再覺得自己委屈也不能不低頭,「孫女……」
方當這時,大老爺得了消息匆匆趕回,一見着架勢先朝着老夫人那撲通跪了下去,沉聲道:「娘,是兒子管教無方。」
沈氏心中更加焦急,裴嬈是她唯一的女兒,即便是有差漏的地方總也想着要給她兜瞞下來,眼見裴松回來,愈發朝着裴嬈使眼色,好叫她早些開口認錯。
可這時候,老夫人氣得不肯拿正眼看這個兒子,只當看不見。裴松在家裏頭鐵面無私,唯獨孝順得很,這一見便知道是真動了怒,隨即對着一側跪着沈氏和裴嬈怒道:「混賬!」
沈氏那邊已經服了軟,悽然垂着淚,「老爺,是我不好,惹得老夫人不痛快。」
裴松一見就知道是裴嬈的過錯,立即起身站都她面前彎腰指着道:「說!是不是你又做什麼事?」
他面色鐵青,又這樣大聲訓斥,裴嬈也害怕得厲害,可再仔細一聽他這話中的意思,可還不是在怨她上回和宋景元的事情?
裴松見這女兒非但不肯認錯,反而臉色變化眼神之中好像對自己有幾分怨懟牴觸,當即大怒,「去請家法來!」
沈棲知道她這性子必然要跌跟頭,何況是裴府自家的事情,淡淡的挪開眼不去看,而在場之人也都沒一個出聲。老夫人卻在這時候開了口,頗帶了幾分厭煩,「都出去,你們這樣吵吵鬧鬧可想過吵了蘭姐兒的清淨?」
裴松面色一僵,不敢反抗,只能領着一群人出去。
等吃過晚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過來請人,沈棲才知道原來抓人的事已經有了眉目。一進花廳,大老爺裴松和二老爺裴禮都在其中,老夫人坐在上位,堂中還五花大綁的綁了幾人。
老夫人一見沈棲立即朝着她招了招手,「棲丫頭,過來瞧瞧今日可是這幾個人要行兇的?」
沈棲繞過眾人去那幾個跪在地上之人的面前看過,雖然各個都喪氣的低垂着頭,可就是這會化成了灰她也能認得,當即指認了起來:「就是這幾個人。」
老夫人沉吟着不說話,對二兒子裴禮道:「既然這樣,你就看着辦吧。」
裴禮道:「母親放心,兒子已經跟提督衙門那邊通過氣了,對咱們鎮國公府的人都敢起歹念,這回決不可輕饒。」
老夫人正是這個意思,連忙點頭,「可憐她們兩個遭了這樣的事,更是險些害得蘭姐兒失了孩子,這事怎麼都不能善了。」
這些話都是老夫人跟裴禮說的,半點不能不理會老大裴林。裴林深斂着神色,可眉宇還在輕輕皺着,這當口也只能想着這事上要多些力氣,不敢輕易多話。
到了第二日一早,奉燈伺候沈棲用朝飯,順口提了一句,「大夫人一大早就帶了六小姐去了郊外明霞庵,說是要去住上一陣給二姑奶奶的祈福去。
沈棲舀着碗中的薄粥,沒吭聲,眼一抬卻看見有人從院外帶着三四個丫鬟走了來。
奉燈也轉過身朝着那方向看去,低聲疑問了一聲:「她怎麼來了?」
來人是已經有一陣子不見的薛年玉,她身上裹着玫瑰紅灰鼠皮披風,紫珊瑚的頭面更加襯得面容艷麗逼人,姍姍而來,滿身珠翠清脆作響。而她身後的幾個侍女各個容顏嬌艷,都穿着一色的衣裳,放眼看過去也是婀娜動人,即便是各個手上都捧着錦盒,也不叫人覺得累贅。
薛年玉輕笑着進來,「棲妹妹,好久不見了。」
沈棲心道難為她這會還能叫自己一聲棲妹妹,可再一琢磨就覺得事情不對了。這……無事不登三寶殿,薛年玉當初可是恨不得嫁入趙王府就要反過頭來對着自己報復的。難不成……沈棲才剛起身,思量這到底身份有懸殊,可別在這個地方被她拿捏了錯處,正打算行禮的時候,薛年玉卻親親熱熱的一把扶住了,「咱們都是姐妹,哪裏用得着這樣的生疏。」
坐了下來,薛年玉看着這滿桌的朝飯更是體貼道:「妹妹繼續用,我也是長久不見棲妹妹趕不及的過來了。」說着讓跟了自己同來的侍女將禮盒都交給了奉燈。
沈棲擺了擺手,叫人將吃食都撤了下去,重新收拾了換了茶上來。
&姐姐今兒可真早……」
薛年玉款款而笑,抬手攏了一下髮絲去耳後,「還不是我們家老祖宗,聽了蘭姐姐的事情就坐立不安的,大清早就叫了我一道過來探望。可前兒二姐姐還在生我的氣,這時候我哪裏敢過去惹她不痛快。又問了管事一問,才知道嬈妹妹也一大早跟了大夫人去庵里燒香了。想來想去,我在這鎮國公府也只有跟你的關係最親近了,所以頭一個就到你這來了。」
沈棲心中感慨不已,說話能如薛年玉一般玲瓏圓溜的也實在不多,其實哪裏有什麼親近,分明是仇人才是。她說假話還能說得這樣一臉真摯,沈棲反更加覺得這裏頭有古怪,輕易不肯接薛年玉這話,低頭去端着長上的茶吹了吹氣小口抿着。
薛年玉嗔笑了道:「你看你,這茶還這樣燙,何必這樣巴巴的急着喝?待我們兩人說些話自然就擱溫了,那時候不是正好。」
沈棲眨了眨眼,一派懵然:「薛姐姐要問什麼?」
&能為了什麼,我今兒不就是為了二姐姐。昨兒你們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怎麼我聽見的竟是這樣嚇人?」薛年玉說這些話的時候果真是露出了一臉的擔憂,神色凝重。
沈棲心頭微微一動,不露痕跡的打量了薛年玉,她這樣一反常態,卻又句句不離她們昨兒下午遇見的事情,難道這些事都是她做的?沈棲一臉怯怯,仿佛心有餘悸,「薛姐姐還是別問了,真是嚇死人了。不過好在二表叔已經抓到了人,老夫人也叫我去指認過了,聽說後來就直接送去了提督衙門,那意思……是非要抓到了背後指使之人法辦了不可。」
薛年玉雖然強持着鎮定,可聽到末了這幾句話的時候神色還是晃動了一下。
沈棲心中冷笑,仍然說道:「這也怪不得鎮國公府要重視了,連着二姐姐都敢動,也不知那人到底有多大的禍心本事。薛姐姐,你說是不是?」
&薛年玉聲音有些發虛弱,勉強笑了一句,「對了,我這還有一顆天甘丸。是宮裏老太妃賜給我家王爺的,我今日一併帶了過來給二姐姐的。可……二姐姐恐怕不肯見我,棲妹妹,你幫我帶過去可好?「
沈棲心想這東西是個什麼她都不清楚,更何況是幫她送入裴井蘭的口中,故而猶猶豫豫的問:「這是……什麼?」
薛年玉緊忙解釋:「這是保胎聖方,只一顆就能平安到生產。」她見沈棲仍是一副驚訝不信的表情,只好咬着牙壓低聲音道:「是宮裏頭太妃賜下來的好東西,那位太妃是先帝除卻皇后外僅生養了孩子……」
&沈棲恍然,卻還是沒有接過。
薛年玉也知道她難為在哪裏,自己和裴井蘭早之前就機會撕破臉過,現在哪能輕易讓她接受了自己?隨即只好神情委屈的說道:「我也知道二姐姐不肯原諒我大哥做的那樁事情,我還聽說了那女子如今懷孕陸侯爺早將人光明正大的接入了府中。我原先年紀小,沒成過親也不知道這其中心酸滋味,不能體諒二姐姐心裏頭的難受。」薛年玉說得動容,眼中都好像露出了閃爍的淚花。「現在才明白,真是我大哥的過錯。可再退一步講,那女子再風光也不過是個連名分都沒有的,二姐姐想對付也是極其容易的。懷了孩子就能穩妥的將孩子生出來了不成?我看她未必能有那樣的福氣。」
沈棲可從相信薛年玉沒目的,她這話中意思已經表明了可以為裴井蘭出手解決陸頌清的新歡。這一番話下來,沈棲更加篤定了昨日下午遇襲的事情跟這人脫不開關係。「總歸是薛姐姐大哥做的事情,跟薛姐姐無關,薛姐姐也不需要一味在這事上磨求二表姐的原諒,等時日一長她自己也總能想開的。」
薛年玉一聽這話,豈不是還是跟自己打了個太極?可她早上來了的時候就被薛老夫人三申五令的叮囑過,這事情的關健還是在於裴井蘭,只要裴井蘭鬆了口,那就一切都好辦。她早上不是沒有去過裴井蘭那邊,可卻沒有半點辦法,連院子都攔着沒讓進。只能往沈棲這邊打主意了,可這沈棲又是什麼好東西,也同裴井蘭一丘之貉,都是軟硬不吃的!
薛年玉愁着面嘆了口氣,「雖然是我大哥,可也實在不像話。怕你也知道了先前那一樁事,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怎麼有膽子去燒了七寶閣的!還好這事最後是我去求了王爺最後才不了了之。我那大哥還不知道反思,還一味在那聲辯不是他做的,有時看他這樣堅決,我倒也懷疑那事是不是真不是他做了。早知道不該讓王爺去阻止,說不定事情繼續查下去會有另外一番內情……棲妹妹,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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