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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非常不怎麼樣!
莫瀾覺得要是這會兒那個藥盤還沒端走,她一定拿注射器狠狠扎這女人。
她的眼神太有殺氣,林初蕊無奈攤手道:「我知道你不樂意,但不樂意也沒辦法啊!程東他媽媽最操心的事兒就是他的婚事,時不時就要叫他去相親。他這麼好,與其便宜其他人,不如跟我在一起,至少我們三觀一致,又有共同語言,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莫瀾倒是從沒忘記程東家裏有位固執己見的母親,當年程東的妹妹程雯雯嫁到北京去她就不同意,硬是鬧到女兒跟家裏斷絕關係都不鬆口,就這麼僵持着,一轉眼就是好多年。捧在手心裏的小女兒是這樣,寄予厚望的長子就更是這樣,在兒女的婚事上,她是不甘願讓步的,當然媳婦如果是她看中的人選那就另當別論。
要是放在十年前,甚至五年前,莫瀾不會把父母之命這回事放在眼裏。然而現在她又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世態人情,明白婚姻從來就不只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得不到家人祝福和認可的婚姻即使以愛情為基石也是前途艱險,要天長地久地走下去實在不容易。
胃部一陣痙攣的疼痛,她彎着腰撐過去,朝林初蕊笑笑,說:「你跟我說這些,程東肯定不知道吧?等你有勇氣當面跟他說這些的時候,才有資格跟我討論他這肥水該往哪兒流,否則他就一直在我這裏,哪兒也不會去。」
說她自作多情也好,自欺欺人也罷,曾經她對兩個人的感情的確是有這麼強大的信心。然而她現在已經不再那麼肯定了,尤其是程東剛毅然決然地告訴她兩人不可能複合,她心裏像被大火燒過一遍似的,看不到生機,只餘下灰燼。
然而輸人不輸陣,面對強敵她還是選擇先亮出兵器,擊退對方再說。
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
入了秋的天氣,下過雨之後天空還是灰色的。病房窗外本來還隱隱會飄來桂花的香氣,經雨水一打,幾乎也聞不到了。
莫瀾因為上吐下瀉得厲害,乖乖住在醫院病房打了兩天吊瓶,到第三天實在堅持不住了,百無聊賴地坐在病床上,拉着唐小優的手一個勁兒地說:「……小優你最好了,趕緊想想可以去哪兒。不用太遠,就這附近就行。」
小優任她搖着手臂,一臉無動於衷:「不是我不肯讓你出去,待會兒要做胃鏡檢查,預約好了的,你難道想臨陣脫逃?」
「我知道呀,我是說做完以後,做完以後咱們就去唄,好不好?」
唐小優心想說你做完還有力氣和心情再說吧,胃鏡可難受着呢!
這時孟西城正好拎了個漂亮的果籃進來,笑道:「你們在說什麼呢,你要去哪裏?」
小優一見他來就自動退後。他把果籃放在床頭柜上,莫瀾誇張地撲過去抱住:「啊,水果!」
孟西城好笑:「這是饞了幾天了?醫生連水果也不讓吃嗎?」
「豈止是水果啊,連飯都不讓吃,油腥也不讓沾,要不是怕我餓暈,大概每天三頓清得像水一樣的稀粥也省了。」說起來都是淚,莫瀾哭訴道,「本座辟穀多日,已經快要羽化升仙了,孟居士你大仁大義心腸好,賞我頓飽飯吧!」
「飽飯沒有,不過蘋果還是能吃一點的。我剛問過你的主管醫生了,他說看症狀應該就是腸胃炎,頂多還有點慢性的胃炎,都是常見的都市病,不用太擔心。這兩天症狀已經基本消失了,吃點有收斂作用的水果不要緊的。」
孟西城從果籃里翻了個蘋果出來,打算幫她削皮,她寡淡了幾天,嘴裏肯定淡得沒味兒了,先讓她解解饞也好。
「看見沒看見沒?孟檢都這麼說了!」莫瀾激動地對小優抗議,「我就說我已經好了嘛,你們還不信。」
唐小優卻攔住他:「孟檢,她等會兒要做胃鏡。」
「噢?」他看她一眼,放下手裏的蘋果和水果刀,「那還是算了,等你做完了再說。那玩意兒可不太舒服,要休息靜養一陣的。」
「你做過?」
「嗯,胃不好,十幾年的老病號了。」他輕描淡寫地帶過,莫瀾和唐小優則各有所思。
「所以別緊張,聽醫生的總沒錯的,你看我現在不也好好的。」孟西城道,「你們剛才說要出去是要去哪裏,不會是想着要出去吃大餐吧?」
「她想喝咖啡。」這回小優搶了先,參了她一本。
「我不喝,我只是想聞聞味兒嘛……」莫瀾小聲嘀咕道,「再說咖啡館也不止賣咖啡呀,很多都供應簡餐的,比如意面啊、羅宋湯啊、薯茸薯角啊,還有甜品,像北海道戚風、巧克力熔岩什麼的……」
哎,不能再說了,再說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孟西城好脾氣地笑了笑:「這可就過分了啊,你說的這些東西,你目前這個狀況一樣都不能吃啊!還是等徹底好了再說吧,只要醫生說沒問題了,我就讓你去。你不是還欠我一頓飯嗎?不吃頓好的怎麼行!」
他都這麼說了,莫瀾也沒法再堅持。胃鏡的過程其實不像以前那樣艱難,可以實施麻醉減輕痛苦。
麻醉醫生身邊跟着林初蕊,口罩上方露出一雙年輕而狡黠的眼睛,帶幾分耀武揚威地看着她。
莫瀾悲憤起來,她還有好多未了的心愿,真怕一個不小心就交代在情敵手上。
好在實習麻醉師既不開處方也不上手操作,只做助手和見習。
靜脈滴注的麻藥很快起效,莫瀾再怕疼再恐懼也抵不過藥物的作用,漸漸失去知覺。
在最後意識模糊的邊緣,她聽到低醇的男人聲音:「……怎麼樣,開始了嗎?她情況還好嗎?」
像是程東,她不敢肯定。然而除了他又會是誰呢,這裏不是醫生根本進不來。
何況這聲音很熟悉,噓寒問暖時讓人感覺窩心,她從十六歲起就有體會,一定不會認錯。
體育課上她坐在看台動也不動,他撿球經過她身邊,皺着眉頭問:「你又沒穿運動鞋?」
她沒有父母親人照料,生活拮据,就一雙運動鞋,常常來不及刷洗晾乾,她乾脆就不穿,常常被罰跑圈之後就出列,站在一邊看大家上課。程東碰見過好幾次,包括他們「不打不相識」他送她去醫務室的那一回。
她嫌他煩,頂他一句:「對啊,你要送我一雙嗎?」
其實她只是例假來了肚子疼,獲准在一旁休息,這是女生的特權,他八成是不知道。
他當時什麼都沒說,抱着球扭頭就走了。然而後來他真的送了她一雙運動鞋,很樸素的款式,一點也不出挑,卻是嶄新的,就放在她課桌的抽屜里,用薄薄一層紙和一層膠袋裹着,沒有落款,什麼都沒有,但她就是知道是他送的。
「你是笨蛋嗎?我是肚子疼,生理期,懂嗎?我有鞋子穿,不要你給我送。」她有些賭氣地拿着鞋子去還給他,自己也不懂究竟在氣什麼。
程東卻說:「我知道,那天我看到了,但也看到鞋子邊上都磨開了膠。馬上就期末了,你穿這樣的鞋子怎麼參加體育考試?」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腳,有說不出的窘迫。
原來有些東西是她用媽媽留下的胭脂口紅也遮掩不了的。
每個女孩子都應該有一雙乾淨、別致又稱腳的鞋,關乎體面和尊嚴。
她的那雙鞋,是程東送給她的。
「那你現在好了嗎,肚子還疼不疼?」他臉不紅來心不跳,推着車走在她身邊,「這種事你以後不用不好意思說,我媽就是婦產科醫生,我從小聽得多,都麻木了。」
他少年老成,心中多少還是羞澀,寄望於自己偽裝的好,她看不出來。
她有竊竊歡喜,回家卻悶頭哭了一場,萬般辛酸湧上來,把枕頭都哭濕了。
程東此時抱手站在床邊看胃鏡的顯示,卻不得不留意到她閉着眼睛也流出淚來。
他悄悄伸手,用指腹輕輕替她擦掉。
林初蕊也看到了,扯了兩張面巾紙遞給他,低聲道:「沒事,正常的。」
檢查的結果也很正常,醫生的診斷還是淺表性胃炎,平時注意休養和飲食習慣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他跟着她回到病房,她還沒有醒,靜脈滴注已經換上其他藥水,他適當調慢了滴注的速度,碰到她的手,冰涼一片。
他想到她今天還沒吃過東西,見桌上有果籃,挑了一個蘋果,仔細地削起皮來。紅色的蘋果在他手裏緩緩轉動,他動作麻利,力道均勻,果皮一圈一圈都不會斷開,也沒有垂下來,仍然好好地籠着果肉。
他知道她很快就會醒,醒了會餓,削好皮的蘋果放在旁邊,她拿起來就可以直接吃,果肉有果皮蓋着也不至於很快氧化。
只是她不需要知道是他,今天操作胃鏡的醫生是他醫學院的師弟,已經打過招呼,不會告訴她他來過。
沒想到的是,在病房門外居然碰見孟西城,很有禮貌地跟他打招呼:「程醫生,這麼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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