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小陳家,土坯房,黃泥巴牆,茅草屋頂,旁邊還有豬圈柵欄,雖是一貫的簡陋,可今兒個卻花了大手裝扮,擱牆上還貼了好些字帖,寫着百家姓,四書五經。
陳二蛋大清早就喝得臉色紅潤,打了雞血一樣,沒開席就拉着眾人觀摩,「瞧瞧,這是百家姓,趙錢孫李,這是三字經……」
「哎喲,這紙墨硯可貴着嘞,二蛋這回可是花大錢咯。」
「俗氣,這讀書哪能說錢,這是學問,瞧瞧這字,多好看,多端正。」
山里人多是睜眼下地,夜傍歸家熱炕頭,一輩子甭說讀書識字,就是書本都沒摸過。這牆上字帖,白底黑字,於他們眼裏是無字天書,可他們打從心眼裏羨慕,敬重讀書人,瞅着這字無論是圓是扁,總之便是好看。
陳二蛋也高興,一拍胸口,一身肌肉啪啪響,「這字帖,是我二蛋的兒子寫的。」
瞅他咧着一口白牙,樂得尾巴翹上天,眾人也是大笑,並沒有泛酸嘲諷言語。大家都是泥腿子,一輩子活在身上,沒啥子文化,家裏有個能讀書識字,裝墨水的,擱誰心裏都高興。
今兒個為了狗子考上童生,陳二蛋起早,毫不留情,一刀就把豬給殺了。
這豬是屠戶的寶貝,山里人更是珍貴稀罕,不到逢年過節,絕不宰殺牲畜。
瞅着這一盤盤端上來的豬肉,眾人讚嘆,「這狗子得考上狀元郎,才不白廢這提前宰的豬咯。」
陳二蛋嘴裏恭維,可聽着狀元郎,眼睛都快笑得睜不開。狀元郎那是最高級別,眼下還摸不着邊,可想想總是開心的。
「來,林大嫂,今兒個這杯酒,我一定得敬你,狗子能出息,全靠你。」陳二蛋耿直,上前第一杯酒,當前就扯着嗓子,點名林巧雲。
這大嘴巴……林巧雲無奈笑着,倒也不生氣,起身端了酒杯,聲音清脆悅耳,「莫說我的功勞,狗子考童生,靠的是自個努力爭氣,你這樣說,可小心狗子訓你嘞。」
一言落下,滿堂皆是笑聲。
又被拿着開涮,狗子漲紅小臉,這回倒沒上躥下跳,穿着那身童子服起身,在眾人看好戲神色中,規矩乖巧行了禮,沖林巧雲道:「我爹爹說的對,我能讀書識字,全靠嬸子,我狗子一定不辜負嬸子期望,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小小孩童,脆生生的聲音夾着青澀,小臉卻是一片認真。林巧雲忽然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錯覺,狗子這娃兒,心性秉性,確實是可造之材。
「你能曉得這道理,便不枉去一遭學堂,無論功名高低,你已經有所成就了。」林巧雲言了一句鼓勵肯定,仰頭干下杯中酒,心裏寬慰。讀書本意在於修身養性,名利倒是其次。
這一遭謝宴,坐實了狗子上學堂,實乃林巧雲幫扶的說法。山里人老實,有話直說,林巧雲雖不想出風頭,惹來閒言碎語,可也是君子坦蕩蕩,不怕別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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