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女鬼明顯是個非常好滿足的人物,她此刻擺了幾個造型後,便湊近了鏡子前,雙手輕輕捧着「自己」的臉頰,神態滿足的,好像買下了整個銀河系。
「真美啊!」
何青一挑眉,原來它能說話?又一想,嗯……可能是現在有嘴了。
看着它附在陸邵丹身上不斷做姿勢凹造型,大家原本覺得要一直忍受了,沒曾想在,對着鏡子仔細端詳自己的面孔後,她居然就站着不動了。
站着不動了……不動了……
何青苦等了十多分鐘,也沒見過她擺出任何一個姿勢來,居然還有些不習慣——真是魔性啊!
倘若不是不斷在「陸邵丹」臉頰游弋的手掌,她還真以為這女鬼被人定住了呢。
「你……」
她眨眨眼:「怎麼了?」
——有什麼心愿未了,趕緊了一了呀,可別耽誤了陸邵丹。
再說,不是同體而生的鬼魂入了活人的身體,哪怕是身體原主有意放開,陰氣殘留在身上,如果不去除的話,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覺得身體很冷的。
更何況,它本身的魂體本就脆弱,身體與魂魄的磨合是雙向的,陸邵丹的身體裏固然會殘留陰氣,但鬼魂本身,確是會被消磨的。
至於消磨多少,那就看一人一鬼同體的時間了。
但何青的勸告,眼前的「陸邵丹」卻置若罔聞,仍舊自顧自地牢牢盯着鏡中的自己。
何青不由有些着急了——這是什麼狀態?總不至於覺得陸邵丹長得太美,所以不想走了吧。
剛準備說話,卻見眼前的女鬼突然眼底湧出兩行淚來。
何青一愣,畢竟是頂着陸邵丹的臉蛋,她看着,竟不由又有些心軟。
「我,我沒有催你的意思,不過……」
她結結巴巴的想要解釋一下,畢竟美人梨花帶雨帶來的柔弱感,遠不是那個無臉女鬼咿咿呀呀所能表述的。
然而眼前的女鬼卻嘆了口氣,又重新看向鏡子裏的自己,接着,細白的手指輕輕撫上自己的淚珠,口中感嘆着:「漂亮的人,原來連哭起來都這麼好看。」
這話沒毛病,可是何青看看一旁一臉尷尬的于丹丹,再看看頂着陸邵丹的身體——說出這麼自戀的話來,真的好嗎?
好不好的,眼前的女鬼肯定是不知道的。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眼淚,怎麼辦:「怎麼會這麼好看?」
「怎麼會這麼好看嗚嗚嗚……」
說着說着,它自己被感動的都快要哭出來了。
此刻,何青只覺槽多無口。
這女鬼之所以一動不動,分明是對它的,或者說是「陸邵丹」的臉蛋感到萬分痴迷。
所以,今天若不是說話的是凶凶的何青,她才捨不得挪開眼神。
何青此刻反應過來,自然沒有了之前憐香惜玉的念頭,她身子斜斜倚在凹凸不平的牆面上:「那你慢慢欣賞,再給你半個小時時間,想怎麼看怎麼看吧。」
剛說完,卻只覺得肩頭「咔嗒」一聲,原來是背後的一個凸起處感覺到了壓力,向下竟彈出了一隻骷髏手掌!
——醜死了。
那骷髏手掌冷不丁的出現,何青嚇了一跳,然而卻也在同時敏銳地看到上邊用來粘合骨頭的絲線,不由一陣無語。
她伸手攏着那骷髏手指,又接着把它們按了回去。
倒是于丹丹,在此刻心頭一跳的情況下,還有精神對一臉懵逼不在狀態的彭澤說:「彭叔,你們這鬼屋果然小機關很多,我估計每一次來,都會有新的體驗,真是了不得。」
「連一個小小的鬼屋都設計得這麼精心,這遊樂場不掙錢也難。」
彭澤:……
呵呵,作為大老闆,我,我只負責掏錢就可以了……
于丹丹說完,又接着扭頭看向仍舊盯着鏡中自己的「陸邵丹。」
此時再看她的模樣,分明是女版納西瑟斯。
如果何青不在旁邊盯着的話,搞不好它恐怕真的能幹出,類似「坐在河邊看自己的倒影,在痴迷中走向死亡」的情況。
「陸邵丹」伸出手來,細細描摹着臉龐,從她飽滿的額頭,到濃密的眉毛,再到挺直的鼻樑,以及下頭顏色淡淡的嘴唇。
不胖不瘦的臉頰,精緻有型的下頜,真是無一處不精美,無一處不動人。
尤其,這還是百分百純天然的。
看着看着,突然,在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陸邵丹」立流滿面,越哭越傷心,越哭越來勁,不消片刻,便已涕泗滂沱,情難自已。
眼見着陸邵丹今天穿的橘粉色連衣裙胸襟上都是微微深色的淚痕,何青趕緊上前,抽出紙巾安撫道:「哭什麼呀?你不都附在她身上了,有什麼好哭的呀?」
女鬼哽咽着,瓮聲瓮氣的說出了心裏話:「她怎麼這麼漂亮?怎麼可以這麼漂亮?嗚嗚,我怎麼這麼美,為什麼這麼美?!!」
何青:……
正無語着呢,何青突然神色一冷。
——剛才陸邵丹側頭的那一瞬間,她分明在她的耳畔,看到了之前的那朵淡紫色的桐花。
這桐花,原本應該在女鬼的耳畔的。
這怎麼可能?!
鬼魂附體怎麼可能夾帶這種東西,並且還出現在路邵丹的身上。
剛才的過程,她全程盯着,根本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機會,來安置這種桐花,她也是緊張,便也忘了這花朵的存在。
不待她發問,女鬼發現他的眼神集中在那朵花上,不由靦腆一笑,伸手將那朵淡紫色的桐花取了下來。
「其實,我小時候就住在這邊,不過有一次大火把臉燒壞了,丑得都不能見人,後來有一天,我就死啦。」
她驟然說起自己的往事,輕描淡寫,又包含着濃濃的不甘心。
雖然不知是真是假,但何青聽着,也能想像出這樣一個女孩兒的悲慘情形。
「死了之後吧,其實也沒什麼特殊的感覺,就是臉依舊好不了。我到處飄呀飄,飄呀飄,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天,我就突然覺得這裏很舒服,就住了進來。」
她一邊說着,一邊輕輕地撫摸着桐花的花瓣,但不知是不是錯覺,何青竟在那桐花花瓣上,一兩抹萎黃的痕跡。
「前不久有一天出去玩的時候,這朵桐花就飄到了我的面前。那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思維更清晰一些了,也能想起之前的事情了……」
「而且,看到這朵桐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明白,在這裏可以等到滿足我心愿的人。」
她看着何青,嫣然一笑。
「你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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