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的隊伍啟程了,朝着安樂村方向過去。
路過西溪村時,白慕秋看見了立於東西兩村界限的一口石塔,塔身高兩米左右,四五百斤還是有的,想那晁蓋能將其舉起,可見臂力有多麼過人,不過一想他為人忠厚仗義,是個實打實的耿直人,其實也覺得他死得不冤。
太老實的人,就不要想着去當頭領了。
……
白寧的老家位於黃泥崗東十里地的小山村,與東溪村離的很近,難怪當初晁蓋等人會找到白勝,或許白勝在安樂村也是有名的閒散漢吧。
一路想着,日頭漸漸升了上去。
山路也不算太難行,如此還是走了四五個時辰,到了能見到那山村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
綿延的小道盡頭,一個小山包上,紫色長紗裙子的女子牽着馬在那裏駐足而立,眺望過來。待見的隊伍時,乾淨利落的翻身上馬,衝下小山包遠遠的朝白慕秋這邊過來。
隊伍中,對此毫無反應。曹少欽則對奔馬過來的女子,只是抱了抱拳頭,算是示意過了,並未多說一句話,目光依舊警惕着周圍。
「你來了啊,海大富他們到了哪兒?」
白慕秋盯着書卷,頭只是稍微抬起一點,視線在女子身上停留片刻,又回落到書頁的字跡上。
「督主。」小瓶兒微微有些失落,隨即又很快恢復過來,稟報了一下情況。「海千戶他們已經先行過了濟州,那邊似乎出了一點問題,對方直接派了一隊人馬闖出來,海千戶下面的沒敢硬接,縱然如此東廠也損失了五十多個番子和檔頭,是東廠成立以來損失最嚴重的一次。」
翻動書卷的手指停了下來,書頁合上。「海大富他們如何反應?」
小瓶兒回道:「這個瓶兒不知,來的時候,海千戶他們剛過去,想必已經有了腹案。」
「希望如此。」白慕秋冷哼了一聲,視線掃了一眼不遠的村落,說道:「梁山派何人下的山?」
小瓶兒騎着馬與馬車並軌而行,想了一會兒,才道:「好像是一個姓馬的….還有一叫陳達,傳遞的消息是這樣說的。」
「原來是梁山的探哨頭領。」
白慕秋打開書卷繼續看了起來,口中卻說:「海大富如果連他們倆都對付不了,真的要挨板子了。」
小瓶兒心中一慌,圓話道:「海公公他們還是很厲害的,那要對付的畢竟是兩個草莽,應該不是很厲害。」
「嗯。」白慕秋簡單的回應了一下。
隨即,千餘人隊伍中,除了車轅行駛的響動,便沉默了下來,看上去頗為奇怪。
…….
安樂村村口。
村里只要還喘着氣的人,今日一早便被村里保正給揪了過來,在村口候着一位大人物。其實那保正還不知情,也是被人一大早拖出了被窩,拖他的是卻是鄆城的縣令,那已經是天大的官。
「你們村兒出息了啊,如今出了一個大人物,現在返鄉回來探親,快去把村里人都給本縣叫出來,少了一個人非打爛你屁股。」
那保正一聽,心裏哪還有什麼怨氣,當即,一溜煙兒跑到村里挨家挨戶的叫人。那腳程快的,一會兒工夫便到了另一個山坡上,那裏還坐了幾戶人家。
田墾上,一把鋤頭挖下去,翻起一塊黑濕的新泥,一個黝黑粗壯的莊稼漢子正翻着土,稍停下來,他抬起頭好像有人在叫。沾着些許黃泥的手臂在臉上擦了一下,額上的汗珠被抹了去。
「白老莊,你個狗1日的,害的俺到處找你。」來人罵罵咧咧站在天墾上叫罵。
莊稼漢子雙手握着鋤頭,杵在土裏,木納的回道:「原來是王保正啊,叫俺啥事,土還沒翻完呢,開春正是播種的好時候,耽擱不得。」
「滾你個黃泥蛋蛋。」王保正踩着泥過來,「縣尊來了啊,他叫俺們快去村口集合,俺們村出了一個大人物,說是回來探親,白益俺給你通知到了,要是不來,縣尊大人可要打板子的。」
「俺們村里?」白益想了一下,也沒想起會是誰,畢竟村里好像就沒人出去過,除了自己那個前段時間蹲了鐵牢又被人劫走的大兄。
白益抗着鋤頭往回走,木納的腦袋忽然想到了前段時間托人寫了一封信寄給宮裏的弟弟,難道是白寧回來了?
「哎喲,那俺的回家換身衣服,免得給俺弟弟丟人。」想到這裏,白益光着腳小跑了起來,絲毫不顧地上的小石子磕不磕的疼。
臨到午時,漸漸聚起來的人越來越多,不大的小山村里卻也有上百號人,男女老少匯聚到一起,就像開大會似得,三五成堆的討論是誰家親戚過來了,也或者是哪家孩子出去闖蕩,闖出名堂了,不然像縣令這樣天大的官兒都要迎接呢?
王保正小心翼翼湊到鄆城縣令跟前,諂媚道:「縣尊啊,你給俺透透底兒唄,那是什麼官兒啊,還需要您老人家親自來這裏一趟。」
那縣令將近五十,擔得起老人家的稱謂,他沉吟了一下,低聲道:「多大的官,本縣到不清楚,光是看到那令牌,本縣就得跪下磕頭,反正很大,等會兒你們讓鄉親們最好趴好了,別亂看。」
「省得……省得。」王保正驚的合不攏嘴,呆呆的回着,在他印象里,縣令已經很大了,知府更是大成了半邊天,上次鄰村的一個保正有幸隔着十米遠見到過知府大人,愣是十天半個月沒捨得脫下當天穿的衣服,說是有貴氣,多穿穿。
過了好一會兒,王保正才從驚呆中恢復過來,想到了什麼,又問道:「那……縣尊大人…..那….大官兒叫什麼名諱啊….」
「本縣只知姓白,其餘一概不知啊。」
王保正哦了一聲,「姓白啊…..」
這時,村里正走過來一人,穿的大紅,喜氣洋洋,往這邊一走,是個人都會注意到。王保正氣的跺腳,衝過來擰着他衣領叫道:「白老莊….你個黃泥蛋蛋的,穿的跟新郎官一樣,想幹嘛…….白….白…白。」
那保正當即手一松,連滾帶爬跑到縣令跟前指着白益叫道:「縣尊…縣尊….俺們安樂村就一戶姓白,就是他。」
還沒等縣令反應過來,王保正忽然臉色一白,臉苦成一團,「如果那大人物真姓白,那要翻天了啊,那戶人家還有一個姊妹,被白勝那瓜皮賣給田員外家當奴婢去了,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那縣令聽聞當即一口氣沒抽過來,眼睛一翻當場昏厥過去。王保正見機的快,哪敢讓他昏過去,連忙着人扶着,掐起人中,硬將人給掐醒過來。
縣令一醒來,怒目圓瞪,一巴掌拍在王保正後腦勺上,罵道:「你還愣着幹什麼啊,帶人去啊,把那姓白的女子先出來。」
「可….可….可要是死了咋辦?」王保正支支吾吾道,畢竟這個年月死個丫鬟女婢的,真的是家常便飯。
「死了…..死了!咱們一起玩完!」
五十些許的老人家,跳着腳大聲怒罵着。
這時,前面村頭,不知誰說了一句,「前面好多人過來,快看還有幾輛馬車。」
那縣令回頭一看,千餘人的隊伍蔓延着小坡山道過來了,急火攻心下,又是一口氣沒喘上來,咚的一下,摔地上昏厥過去。
………….
………….
梁山水泊外三十里處,一個陳家集的地方。
山雪終於在春日下融化了,春水浸透地面,比較濕滑。一簇剛成形的青苔,忽然一隻馬蹄踏了上去,緊接着數以百計的馬蹄踏過或跨過去,順着一條小溪,一直往前走。
這是一支上百人的馬隊,粗略數去大概在兩百至三百人之間。為首騎士,着了一身褐色披甲,脖上繫着紅色汗巾,一手牽着馬韁,右手提着一把大滾刀,腰間插着一把鐵笛,樣貌倒是清秀。
此人縱馬來回看了一下不遠的陳家集,偌大的一個寨子卻是一點人聲也沒有。便派了幾名探馬進去,沒了一會兒,那幾名探馬又回來,其中一人搖頭道:「報馬頭領,裏面一個人也沒有,到處都有血跡,血跡的乾癟了很久,估計這裏也是被對方清除了。」
姓馬的頭領暗罵了一聲,當即拿過腰間的鐵笛,吹奏幾聲。便催促後面的馬隊,「所有人先進寨子裏休整,吃過乾糧後,再出發搜捕那些朝廷走狗。」
待的進了寨門,忽地,後方一陣轟隆的馬蹄聲,帶頭來人手持一把出白點鋼槍,身後也是一兩百人的馬隊,那人過來,持槍抱拳道:「馬麟兄弟,可有斬獲?」
馬麟拍拍了坐騎脖子,那下面繫着四五顆人頭,再一看對方,也是差不多。隨即兩人大笑一聲,便將兩支馬隊混為一股進了寨子。
下馬後,數百人就地而坐,吃起乾糧。馬麟解下腰間酒袋灌了一口,扔過去,便掏出大饢三下兩口便吃了一塊。
接過酒袋的人便是陳達,他把槍往牆上一靠,坐了下來,狠狠灌了一口,罵道:「那幫朝廷走狗跑的到快,辛苦幾日,才堪堪一二十顆首級,但馬兄弟,你看這陳家集、梁家口那邊,數個莊子被他們給屠了,這些都是梁山的根啊,這幫狗賊,我呸!」
「我說——」馬麟拿起酒袋,剛要說話,霍然一下將手裏酒袋朝一處寨樓丟過去,嗖的一聲,一支黑影穿透羊皮酒袋釘在土牆上。
這時候,寨樓上有人站在那裏,陡然間拋出一物,從上面掉了下來,一隻竹筒在地上滾了幾滾,嗤的一下冒出濃煙,然後啪的一聲炸響。
順着土牆搭建的木樓,霎時間,殺聲大作,數十道人影出現在樓上,空隙出一支支冰冷的箭頭伸了出來。
數十發箭雨頃刻間如雨點般打了下來,地上來不及躲避的梁山馬軍士卒不少被釘死在地上,數百人瞬間便減少了二三十人。
「操傢伙!上樓!」
馬麟一刀斬開飛來的一支利箭,操着刀正要衝上對面木樓,忽然回身抬刀擋去。身后土牆搭建的茅草頂上一下破開,一個高瘦的身影手臂一甩,拖着長長的鐵鏈,呼嘯擲出。
呯的一聲,火花跳了出來。
鐵鈎一擊被擋,又收了回去,那高瘦的男子穩穩接住,縱身飛躍而下,驟然一下,又是一跳鐵鈎飛出掛在木樑上,身子半懸,另一條鐵鈎嘩啦一聲,飛出………
忽一交手,陳達搶過點鋼槍叫道:「好膽,殺了你這朝廷狗賊…….」
他身影一動,馬麟叫道:「陳兄弟,還有一個,小心….」
就近的土牆,嘭的一下碎裂,一個光頭大漢,肌肉傾軋,沖裏面沖了出來,一對金瓜大錘猛的揮擊,砸向那使槍的人。
「爺爺是東廠廠衛指揮使金九!!」
隨即,青銅槍桿,彎曲…..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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