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血線彪飛在空中劃出弧形,落到衰草上慢慢滴落,慘叫的身軀倒下來,倒地的女真士卒臨死抱住持刀軍漢的腳,然後,一柄鋼刀落在了他頭上,再也沒有起來。
「呸!」
那名武朝士兵吐了一口唾沫,轉身,一杆鐵槍穿透了他的身體頂飛起來,拋起的視線仰過天空,乾枯的草原燃起大火一直延燒,兩道兵器、血肉組成的鋒線在對抗,鮮血濺飛,屍體在鋒線上不斷的倒下,有士兵剛剛砍翻一名敵人,搖搖欲墜想要後退,身後的同袍推擠着他繼續往前。
拋棄的視線回落,便是這名武朝士兵看到的最後一幕…遼闊的草原,這是幾萬人的激烈廝殺,火箭點燃了草地,瀰漫戰場的黑煙里,是犬牙交錯的戰場,不倒的巨大旗幟在風裏呼嘯,草丘上,索超按耐着自己的急脾氣,騎在戰馬上,死死提着金蘸斧遙望戰場,這不是他第一次指揮,只不過這一次干係重大,容不得他下去廝殺。
旁邊,聖火將魏定國一直在監督、提醒身為主將不要輕易下去。那邊,鐵葉攢成鎧甲的身軀在戰馬上眺望,焦急的視野沿着大地掠過,雙方數個千人方陣已經廝殺的沒有了陣型,正是考驗將領指揮能力的時候。
索超緊握拳頭,高高舉起:「不能再等,單廷圭的部下快撐不住了,老魏帶你的人下去,佯攻一次,吸引婁室的注意。」
「不行。」魏定國在馬上抱拳,又指了指戰場的另一邊:「對方騎兵未動,顯然另有打算,咱們來時,研究過他們的戰法,你忘了?」
大旗下,索超猛的一揮手,絡腮鬍須撫動:「正面要是衝垮,對方出不出騎兵都是一樣了,老魏!你必須下去,這是將令!!」
魏定國嘆了一口氣,正待轉身,身後的主將聲音緩和下來:「只要勢均力敵就好,拖住他們。」
「好。」魏定國點點頭,隨後下了草丘,朝本陣策馬狂奔。
不久之後,一支步弓混編的數千人方陣緩緩開始移動,戰號聲響起來,揮起令旗聲音大聲在喊:「盾手在前,加速——」
轟轟轟轟轟——
腳步聲劇烈的在大地上奔跑,前排刀兵嘶吼着將大盾並在一起密不透風,在他們身後是無數手持長兵的同袍,再往後延綿而去,奔跑的弓手停下,有人在指揮:「搭弦——」
「放——」令旗斬下。
嗡嗡嗡的弓弦顫抖聲,箭如飛蝗,掠過了天空。
……
遠遠的戰場對面,同樣高度的草丘上,身着連環甲披裘毛的將領,黃臉長須,面無表情的招過副將低聲幾句發出一道命令,下方一個方陣開始調動,與那邊衝撞而來的武朝軍隊接觸、廝殺成一團。
「武朝還是有能打的兵,將領也不差。」完顏婁室撫須眯起眼睛打量一陣,便揮鞭策馬離開,聲音豪邁的傳開:「但經驗差了一點……傳令待伏的鐵骨孟突可以動手了,快些結束這裏,沾罕元帥那邊還需要我們支援。」
傳令兵在飛馳,拉弓向上一射,響箭衝上天空。
……
大戰的廝殺聲在周圍蔓延,當前方盾手強行在攔截的女真方陣上撞開缺口,魏定國帶着手下親兵衝進去撕開了一條血路,模糊碎裂的血肉在刀鋒下翻飛,四面八方都是吶喊混戰的身影。
不久,他在混亂的軍陣里找到了披風撕的破碎,半身是血的身影。
「你怎麼下來了!!你怎麼下來了!!」
周圍廝殺聲如潮汐般涌過來,擁擠、拼殺,單廷圭見到魏定國時,眼珠佈滿血絲,他劈開一名想要偷襲的女真士卒,手擰住對方領甲歇斯底里的怒吼,「後面怎麼辦?誰讓你下來的,滾回去,老子撐得住,滾回去啊——」
魏定國掙開,反手拉住他就往後退,躲過一柄刺來的鐵槍,周圍親兵撲上去將偷襲的女真士兵砍死,他方才扭頭望着歇斯底里的人:「還能有誰讓我下來?現在你立刻與我回去,防女真騎兵偷襲。」
「艹他娘的!!」單廷圭跺腳怒罵一聲,猛的轉身朝後面開始撤退,傳令的士兵開始打起旗語,周圍廝殺的士兵漸漸開始朝這邊靠攏。
數個方陣從劇烈的廝殺中後撤併非容易,稍有不慎很容易讓敏感的士兵以為己方潰敗,從而變成真正的大敗。魏定國為人沉穩,讓傳令官不急不慢的指揮傳遞旗語,將自己的大旗緩慢移動,好讓士兵能看到這邊的動作。
且戰且退中,魏定國在馬背上感覺最遠處的方陣出現不協調的後撤,他立刻讓傳令官過去看看怎麼回事,督戰隊此時神經也繃緊起來,畢竟出現大面潰敗,他們衝上去也是無用,甚至會死在自己人刀下。
「怎麼回事?」單廷圭滿身血污的過來,見老夥伴並未開腔,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皺起了眉頭。
片刻後,人群中,隱約看到傳令兵騎馬飛奔。
「我有不好的預感。」
「別亂說。」魏定國瞪了瞪對方。
然而,傳令兵過來:「將軍,側翼有騎兵出沒……」話音尚未說完,地面傳來微微的顫動,西斜的天光里,目光所及的盡頭,一條黑色的線開始出現,輕微的顫動變得清晰,那是馬蹄踐踏大地的聲音。
轟轟隆隆……數千鐵騎的身影疾馳而來。
「走!!」單廷圭大吼。
「走不了——」
魏定國同樣吼了出來,連忙發出數道命令,讓自己親兵領頭帶着兩千多名士兵出陣擺出緊密的防禦陣型,盾牆立起來,一柄柄長槍從縫隙中伸了出去,形成尖刺的槍林。
「不要慌——」
魏定國轉身對單廷圭大聲道:「你帶其餘人走,我頂住他們一陣。」
然而當他們說話中,前方奔馳而來的鐵騎忽然轉向,在轟鳴中劃出一個巨大的弧形,朝着另一邊衝刺而去,還在加速。
魏、單倆人扭頭望過去,自家本陣上一支騎兵也同樣沖了出來,帶頭的一員將領,他們再熟悉不過了。
熟鋼獅子盔、金獸面束帶、上籠着一領緋紅團花袍,上面垂兩條綠絨縷領帶,手裏橫着一柄金蘸斧,座下雪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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