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斗篷的身影,通過旁人耳目悄然回到慈寧宮。
隔着沒有燈火投出的紙窗,站在外面黑暗的角落裏,外面暴雨噼噼啪啪打在地上,即便是這樣的黑暗雨夜裏,鈴鐺還是將話暗地傳給了屋裏的人。
「令牌已經在奴婢手中了....雨千戶應該不會有假。」
「....本宮也不擔心他有假的,只是該防的還是要防,既然東西到了手裏,總該要試試。」
「那...奴婢現在就持着令牌悄悄溜出皇城,把勤王的消息下達給御馬監雨千戶手下的那些人...這樣一來的話,大軍進宮,就算是真的白寧也不可阻擋的。」
「所以說,鈴鐺啊....你真的很厲害,饒是白寧知道他輸在一個小宮女手中,心裏不知如何感想,你說呢?」
黑暗中,牆根下縮着的身影興奮不已,而屋裏的聲音頗有些洋洋得意。
「那事不宜遲,鈴鐺大可放手去干,本宮重新派人暗地聯絡皇城守將,一旦御馬監的勤王軍隊入城,宮裏再有雨化恬拖延曹少卿等人,此事便大局已定了。」
鄭婉眼下說的話,吸取了上次堂而皇之的拉攏,漸漸的的變化為暗地聯絡,二十多歲的女子在這些事方面也有了成長,從整體上來說計劃也是堪稱完美的、也是理想的,原本此行計劃鄭婉想要二十年的歲月打下基礎,等到小皇帝長大成人後做的反擊,可現下白寧身上出現的意外,讓她敏銳的感覺出這是一個機會,只要控制住皇城,加上自己是太后,皇帝又是自己的兒子,那群太監就算再厲害,也翻不起風浪了。
卡着時間,做出了這些計劃後,即便是小心翼翼的女人也掩飾不住心裏的激動。
小宮女在牆根下動了動,想必是腳有些麻了,「太后,那奴婢現在就悄悄出城了啊....」
「去吧...鈴鐺你要小心一些,路上不要與人糾纏。」紙窗後面輕聲說了說,便沒了其餘響動。
得到囑咐,瘦弱的身板,臉上緊緊抿着雙唇,小拳捏緊像是給自己打氣,片刻後懷揣御馬監令牌的鈴鐺再次進入雨幕里,朝着自己事先準備好的路線一路潛行。
慈寧宮中的小侍女在有所動作時,皇宮中偏西一點的宮舍內,也有了動作。燈柱上的火燭將屋裏照的通明,伏跪在地的身影,一身宮中侍衛的甲冑,臉色畢恭畢敬,但眼中依舊有些慌張雜亂,若是那小宮女鈴鐺在這裏的話,大抵是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此人便是她用身體換得情報的對象。
「魚餌下的快,那邊也咬的真夠激烈的,這麼快就上鈎了。」伏跪的身影前面,坐着的是一位宦官,兩鬢霜白,濃眉威目,茶盞自他手中放下,那名侍衛抬起頭,目光只盯着眼前的一雙黑色宮履,不敢正視那太監,他想了想說:「千戶...咱們下一步是不是該....」他話里意思不言而喻。
曹少卿微闔雙眸,手指輕輕在桌面點了幾下,「她們動作倒是有些快了,那女人也是夠有膽量的,你即刻下去着人將那宮女在外面殺了,把雨化恬的令牌拿過來,咱家手裏也算是有了他一塊把柄握着。」
錯亂的局面里,對於消息的準確性而言是很難確保正確性的,但曹少卿一開始懷疑提督真假後,便開始設了這個局,大抵是針對另一個太監的。
「那其餘兩位千戶那邊....」侍衛抬抬頭。
「他倆老了...」曹少卿聲音暗沉,目光如電般讓抬頭的侍衛又低下頭去,他向外揮了揮袍袖,大概是退下去的意思,那侍衛起身後退離開時,椅上的身影站起來目光望向存在某個人的方向。
「雨化恬.....有些念頭,你動不得。」
暴雨、搖曳的燈火在這一刻拉長了他的影子。
.......
與此同時,東廠海大福收到小瓶兒刺殺『白寧』的消息,嘴角微微上翹,他周圍鄭彪、金九、高斷年等人也在這房間裏碰頭,眼裏幾乎是同時露出疑問,商議着。
「奇了怪,那小瓶兒沒理由刺殺督主....」
「無端端的生了這事,讓人心裏為難啊。」
「開封府衙那邊有什麼動作....關閉城門了嗎?」
「肯定封鎖了,就是不知道督主會怎麼處置她....」
「紙條上不是寫明了嗎,就地斬。」
「有些狠了....」
幾人各站着幾處位置討論了幾句話,隨後也沒了下文,那邊海大福將那紙條壓了下來,朝他們說了一句:「此事東廠這邊按兵不動...」
話一出,金九等人齊齊轉頭看向他。
「有些話,咱家不好當着眾位的面說,不過小瓶兒的事,東廠只能做做樣子,真要緝拿或就地斬,那是不行的。」海大福坐下說話,手邊的另一側,是從宮裏的曹震淳那裏過來的消息,「大家出去,領着自己手下人做做樣子吧。」
「就做做樣子?」高斷年有些猶豫。
金九一把拍了拍他後背,小聲提醒:「你老高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嘛,現在怎麼那麼糊塗,那小瓶兒多半是嫌督主拖得太久了....心裏生了無名火,倆人於是就大打一場....」
粗豪的漢子勾搭着瘦高的身影肩膀,無比八卦的將事情從他想像中描述出來,竟也讓旁邊的幾人也諾有所悟的連連點頭,腦中也不由的補上了那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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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披着斗篷的身影踩着地上積水破開雨幕,着急而行。
沒有燈光和星光,此時的人影便是從宮裏暗道悄悄溜出來的小宮女鈴鐺,就算此刻雨再大影響視線,她也能找到御馬監在汴梁城裏的駐防路徑。
雨簾嘩嘩落下,四周住宅的燈火早已熄滅,兩旁的樓屋在黑色里僅僅只能透出的一絲輪廓,遠遠的,她走過一個街坊的路口,看到前面有冒雨迎面而來的三道身影在黑暗的雨夜裏奔行,隨後腳步放緩,斗篷下,目光充滿警惕。
「這城到底有多大啊....一家客棧都找不到,我感覺我們三個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曆還是怎麼着,盡遇到倒霉事,這雨也下個不停,非得染風寒啊....」胖胖的身影在做着抹臉的動作。
旁邊,精瘦的小個子,頭上唯一幾撮頭毫無生氣的貼在腦門上,話里也全是抱怨:「老大...是你帶我們走的....兩個時辰了,我感覺周圍跟咱們進城時都一模一樣....阿嚏!」
這時候,雙方已經走近了,精瘦的身影也察覺到前面有道身影過來,他們原本就走的比較急,對面的人雖然有些放緩腳步,但度比平時腳步也是快上許多,加上暴雨影響了視野。
迎面,便是撞了上去,瘦子和那身影正面撞上,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叫罵,對方急匆匆的已經起身跑開了。
「老大,你雜不拉着啊,害得我白受一場罪。」
一旁的女子將他攙扶起來,弱弱的回看一眼消失的背影,搖搖頭:「算了,大家都急着趕路,撞一下也不礙事的。而且....我們剛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還是不要生事吧。」
「女人就是膽子小。」那胖子拍拍禿子的肩膀:」...下次....下次再有這事,哥哥給你撐腰,這次就算了。」
禿子白了一眼,「嘁....」
........
時間流逝,宮女鈴鐺繞道趕往皇城東南駐紮軍隊的地方,營門附近的哨塔上,有士卒探頭朝她喊話:「什麼人?軍營重地,離去,不然立即射殺。」
鈴鐺緊張起來,遠遠的,籍着箭塔上亮着的燈光,看到兩邊的塔樓上有弓箭繃起,她立刻將斗篷褪下,露出女子的容貌,高舉着雙手搖晃,示意自己沒有攜帶兵器,便朝裏面大喊:「我是來報訊的....請軍中主將,樓將軍出來一見。」
城樓上,士卒見是一個年齡頗小的女子,又聽到她的話語,轉頭低聲對同伴道:「會不會是樓將軍在外面的事了,搞大人家肚子,被追來這裏了?」
「少說閒話,你在這裏小心看着,我去通知將軍過來。」
「一個女子,能幹什麼,快去快回,別想着趁機偷懶。」
這個時代的女子不得進軍營這不僅僅只是軍規,也是傳統,小鈴鐺大概也是清楚這點的,便是看着哨塔上有人下樓去了,便淋着大雨按耐着急的心情在離營門幾丈距離徘徊。
然後立足翹以盼的站着,過了許久,營門那邊才有一道披着蓑衣的身影帶着數十名親兵過來,來人正是此間軍營的主將,他打量了一下女子,聲音沉了下去:「你既知我姓名,必然有事!」
「奴婢是太后身邊侍女,宮中生變故,事關重大,還請樓將軍兵前往皇城。」雨幕中,小鈴鐺深吸一口氣,神態焦急,想要上前,又被對方親兵攔下數步的距離。
樓正忠皺了皺眉,眼中也有驚愕,「可有憑證?」
「有的,我有的!是御馬監雨千戶親自給奴婢的!」鈴鐺連忙伸手朝懷裏去摸.....然後,臉唰的一下在大雨中慘白,大叫:「我的令牌呢.....我的令牌呢....明明揣在身上的,怎麼不見了...不見了。」
少女幾乎是帶着哭腔的聲音,雙手不停的在身上摸索,之後眼神望向那邊的將軍,「樓將軍....奴婢有憑證的,有令牌的,可能...可能途中遺失了....你要相信我....」
那邊,披着蓑衣的身影慢慢退入親兵身後,然後轉身,「把這女子叉出去,竟敢戲弄本將,若不是看你只是一個女流,非得讓你頭顱掛在營門上。」
「將軍...樓將軍,你要相信我啊!!」小鈴鐺大喊想要衝上去抱着離開的身影,但還是被兩名士卒架住胳膊提起來,扔進地上的積水中。
瘦弱的身板滾在泥水裏,臉上全是泥濘,身子捲縮起來,半張臉埋進了泥水裏,眼淚從眼角流出與雨水混在了一起,嚎啕大哭的聲音在夜晚響起來。
............
遠處,大雨的街上,屋檐下休息的三人中。
一枚令牌在禿子的手中拋了拋,「大哥....你看這東西能換錢不?」
「哪兒來的?」胖子看着那枚令牌,一把搶了過去,在手裏掂量,「是剛剛那人的吧....你怎麼手又癢了,咱們是那種缺錢的人嗎?以後這小偷小摸的事還是不要幹了!」
數落着對方,他把令牌擦了擦,揣進懷裏。
........
汴梁,皇城上。
有身影坐在椅上,不斷的問身旁的士卒,「此時是什麼時辰了。」隨後的時間裏又問了幾道,雙腿不斷的抖動,不久,一名將領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將手中一杆重槍靠在了牆上。
「哥哥....我覺得咱們被人耍了。」
坐在椅上的畢勝閉目良久,雙拳緊緊的捏着,耳中隱隱聽到了雞鳴的啼叫,下一刻,起身一腳將椅子踹的稀爛,轉身就朝城下走去。
手舉半空使勁的一拳。
「老子回家睡覺去,以後誰來,誰他娘的就是萬年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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