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惜福坐在銅鏡前,雙唇上胭脂離口,看着初陽一點一點的吐露金色。
這是要嫁人了…
可本來就已經嫁過了啊……爺爺…你看在天上看到了嗎,相公要彌補過去惜福錯過的婚禮…很多人都說相公是個壞人…可他在惜福心裏,卻是一個好丈夫。
…爺爺,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他平安無事。
想着,女子雙手合十,在鏡前祈禱着。
樓下的街道,嗩吶吹奏,長長一條紅色隊伍熱鬧而祥和的過來。屋外面的樓道上,有重重的腳步聲,隨後門砰砰響了兩下。
「夫人…哈哈,成親的隊伍過來了。」屋外有人大喊。
「給他把門打開。」惜福聽到那喊叫聲,自然知道是誰,旁邊冬菊抿嘴笑了一下,走過去將門閂抽離,屋外,胖乎乎的身影一身大紅袍子興奮地尖叫的沖了進來,雙肩抖簌。
「哈哈…夫人,咱們快點動身吧,那邊小瓶兒都下去了,你是正牌,可不能露了風頭讓人搶了去。」
銅鏡里,惜福皺了一下眉,轉身看向那宦官:「高公公…」
高沐恩說漏了嘴,下意識的伸出手指插進鼻孔里,緊張的又抽出來,急忙改為捂住嘴,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小聲道:「剛剛聲音不算大吧?」
冬菊翻了翻白眼:「不大……」
那邊,高沐恩慶幸的吐了一口氣,拍拍胸脯:「…那就好。」
「才怪!」丫鬟戲弄的聲音拔高,方才把話說完。
「小菊…」惜福一身金色繡邊的裙袍走過來,「不要捉弄高公公了,我們這就出去吧,別讓大家等久了,不然等會兒天氣熱起來,讓人遭罪。」
「還是夫人想的周道,剛剛的事就此揭過了啊」高沐恩蹦蹦跳跳的跑到門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丫鬟冬菊竊笑的捂嘴,便牽着拖在地上長長的裙角隨惜福下了樓。紅樓算不上是青樓,嚴格來說是酒樓的性質,惜福、小瓶兒也並未有娘家之類的,所以放在紅樓也勉強夠得上。
「啊啊…」高沐恩忽然手忙腳亂的尋出紅蓋頭,「夫人…忘記了,蓋頭快蓋上啊。」
冬菊瞪了瞪他:「這時候你才想起來。」
「忘記了,忘記了。」
惜福嘴角翹起,微笑了一下:「沒事的,蓋上好了,等會兒要辛苦小菊牽着我走了。」
「我來牽…」高沐恩舉起手叫了一聲。
冬菊狠狠在他腳背上跺了一腳,一把將胖胖的身影擠開,攙扶着惜福的手臂,惡聲道:「不怕督主把你手給砍下就來試試,去!把裙角牽着。」
高沐恩『嘁』了一聲把頭偏開,不清不願的表情牽起拖在地上的裙角,到的樓下,惜福在紅蓋頭裏看不見周圍,只聽到有人喊起來:「出來了、出來了,新娘出來了。」
臉唰的一下紅了。
她記憶里,也是有過拜堂的,但那時自己本就痴痴傻傻,對這些事完全沒有反應的,那時旁人也只有爺爺一人,相公也是昏迷不醒,而眼下的場面,卻是相當熱鬧,就算看不見,也能感覺的出來。
惜福眼睛緊張的盯着地面,到的門檻時不大的視線範圍里便出現小瓶兒的裙角,依稀記得那日對方說的話,屈了屈膝,口中喚了一聲:「姐姐…」
「妹妹客氣了。」那邊有聲音輕柔的回了一句。
稍緩,紅蓋巾下小瓶兒的聲音傳來:「妹妹這句『姐姐』叫的本座心裏面去了,往後咱們進了白府,妹妹好生管好府里就是,外面啊,由姐姐幫襯白寧,咱們姐妹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你說是嗎?」
「姐姐說的是,惜福自然會為相公分憂的。」
倆人隔着紅巾對話之間,樓外迎親的隊伍里,金鑼敲響,有人高唱:「請兩位夫人上轎」
「妹妹請吧。」
「姐姐先請。」
小瓶兒的蓋頭晃了晃,也不推讓,舉步便走進了前面一頂花轎里。冬菊撇撇嘴,攙扶着惜福慢慢走進了第二頂花轎。坐進轎子裏的惜福忽然在蓋頭下面緊張的緊咬着嘴唇,這種局勢里,雖然自己相公並未告訴她全部,但有意的猜測揣摩下,將整件事情慢慢拼湊起來。
然而….她嘆了一口氣。
不久之後,金鑼再響,轎身晃動升了起來,紅色的隊伍繼續朝前行進,便在下一個街口開始轉向。
紅樓後面,鸞紅衣一身婚袍走了出來,仰頭吞吐這充滿喜慶的空氣。
隨後走進了早已準備好的一頂花轎里,趙明陀沉默着揮了揮手,轎子自後門而出,悄然追上之前的隊伍。
他轉身回到房裏,將一口黑色的棺材嘩的一聲提起來挎在背上,再次推門而出時,已是天光燦爛。
…….
汴梁城門前,兩匹戰馬上的騎士背負着兩桿大槍走進了城裏,歡慶的嗩吶吹奏的聲響自遠方的街道傳過來。
馬蹄緩緩邁動,鏨金虎頭槍、金槍從倆人背上解下,提在了手中,槍尖的鋒芒與朝陽的光輝相互映照着。
某一刻,他們在街口見到背負黑色石棺的男人,拱了拱手。
「高寵(楊再興)」
男人抱拳:「在下趙明陀。」
不久,遠遠的街道盡頭,迎親的隊伍過來。
……
五道身影隨着轎子在走,喪心病狂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第二頂花轎,皺了皺眉,對身旁的女子『蛇蠍心腸』說道:「好像哪裏不對…」
「今天是教主的大喜日子,哪裏會有什麼阿貓阿狗過來搗亂。」女子不再理會他,專心的看着警惕前面。
靠近街口時,人面獸心陡然伸手按住抬動的花轎,側過頭,眼睛瞄了後面一眼,原本緊跟着的隊伍不知何時拉開了一段距離,
帘子內,小瓶兒的聲音疑惑起來:「怎麼了?」
「有古怪…」
唰唰唰…..一柄柄刀從迎親的番子袍內取了出來,拔出拿在手中,一名檔頭擋在第二頂花轎前面,「西夏摩雲教五部眾,你們還裝到什麼時候,還有轎中的摩雲教教主赫連如雪,你們已經插翅難飛。」
「放肆」
花轎里,小瓶兒走了出來,直接揭下了紅巾,「本座就是小瓶兒,誰告訴你是赫連如雪的?」
然而,周圍樓舍房頂之上,傳來踩動瓦片的聲響,東廠的弓弩手在上面繃緊了弓弦指向了街道中央的六人。
「本座就是小瓶兒」
紅袍的人影走上兩步,朝那邊的東廠番子怒喝:「大喜的日子…..竟這樣對本座,叫白寧來見我」
「教主…」
人面獸心看了看圍着的東廠人手不為所動,扭頭看了小瓶兒一眼,雙臂的肌肉隆起來,擺動了一下手腳:「現在只有先突圍出去,擒賊先擒王,我去把那惜福抓在手中,讓他們投鼠忌器。」
那邊,還未答話。
身形魁梧高大的人面獸心腳下一蹬,轉眼間,衝到對面,迎上幾名衝來的番子,乒乒啪啪抬手中,將人丟出幾丈遠,伸手找那頂花轎里一抓。
一隻繡鞋踢出,啪的一聲踹在對方手掌上,轎頂嘭的跳了起來,一道紅色的人影沖天而起,手指呈爪刷的劃下來。
空氣中就聽氣勁暴鳴一聲,兩道身影一上一下連續交手數下。人面獸心陡然揮拳,半空的身影腳下一踩,踏着對方拳頭飄然退開的一瞬。
轟然一聲巨響炸開,無頂的花轎被那拳頭直接轟的粉碎,朝周圍飛濺開。不遠處,有人舉起了手臂,大喊:「放箭射死他們」
緊繃的弓弦,在那一刻嗖的一下鬆開。
嗖嗖嗖嗖……
箭矢如蝗,從樓頂而下,密密麻麻覆蓋一切。
ps:二更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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