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圓形的燈盞吊在宮殿的頂端,燈火燃燒着。?? ?
取代遼國的新興勢力的人們在這個時代足以讓人屏住呼吸,王座上的那位老人,已到了遲暮之年,寒冷冬季的一次大病帶給他難以想像的傷害。身披貂毛與錦緞拼接的大氅,他將整個高大的身軀融入在裏面,高高的御階下面,降臣、核心宗室此時靜靜的看着上面。
「.....我們打進遼國的時候,好東西不少,可也毀了不少,這處皇宮當時朕過來的時候,還燃着大火。」嘶啞低沉的聲音,在完顏阿骨打的喉嚨出,就像靜待捕食的惡狼張開了口吻。
「契丹有不少好東西吶......我們在深山老林里一輩子都見不着的好東西,就像這張王座。把我們一個部族的族人都賣了也換不來一個基腳,但是現在它是我們的了,屬於女真的.......這個國家也是女真的,但很多東西都打爛了,就如這座皇宮,它爛了,可朕捨不得用錢去修繕,這個冬天我們還有許多族人在冰雪下苦苦難捱,這些錢要用到他們身上,外面打爛一大攤,也需要錢......而我們不會賺錢吶」
枯樹般的臉頰自嘲的笑笑,又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掃視下面的眾臣,走下了王座。高大枯瘦的身軀屹立在階前,雙臂垂在兩側,隨意一站,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可南邊那個臃腫的國家很有錢,聽說他們的錢財堆積在皇宮,連宮門都關不上了,朕羨慕啊,年前.....朕給武朝施壓,給他們壓力,讓他們把錢拿來買燕雲剩下的州城來補貼我們的口袋,可能你們當中有人會笑話我一個只會拿着兵器與人拼殺的皇帝,怎麼會做買賣。」
踏踏——
踏踏——
他仰起花白的頭,一步步走下御階,「....十二座城池吶....看上去似乎是朕要虧本的,但別忘了,那些是女真打下來的,我們能打下一次,就能打下第二次。」手握成了拳頭在半空捏緊,「....數千萬貫的錢便是等於白送給我們的。可惜,朕等了許久,耐心也消磨光了,外面的冬天或許已經過去,但金國還處在冬季的寒冷中......」
燈火靜靜燃燒,殿門打開,寒風呼嘯鑽了進來,火焰搖曳間,完顏宗望站在殿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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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門關,北風肆虐拂過關口。
掛着武朝的旗幟在牆垛上迎風獵獵作響,關後面的巨大校場,武朝士兵奮力的操持着兵器,吼聲掀上天空,前方的帥台上,黃信的身影在高台上來回走動巡視着,偶爾嚴厲的出聲糾正士兵錯誤的動作。
關隘某個房間裏,秦明取下身上纏着的繃帶,撫摸起武器架上的狼牙棒,提着來到院子的空處舞了起來,腳下積雪還未完全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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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完顏宗望走進了嚴肅深沉的宮殿時,那邊,老人還在講着,隨即他單膝跪在地上抱拳,禮貌的喚了一聲,靜靜的聽着老人的言語。
「......但狼不需要冬眠,冬季依舊是我們女真的天下,他們不拿來,沒關係,那我們就親自過去取。朕從白山黑水中打出來,席捲了遼國,打敗了幾十萬的人,不在乎再去南邊再打敗幾十萬人,那裏有無數的好東西,有你們從未見過的好東西,你們想不想要?」
這一刻,完顏阿骨打看向了自己的兒子,「女真的兒郎們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在這個春天,南人耕種的季節,我們殺過去——」
宗翰看着高大蒼狼的父親心中激動澎湃;宗弼捏着拳頭使勁的在空氣中打了一拳,舔了舔猩紅的嘴唇;宗望仰起視線,老人的身影越過他,走向殿門外面,春日已經升了起來,鋪灑開,視野擴展去,皇宮中,人頭攢動,密密麻麻的槍林、旌旗立在風中。
大風吹過校場,旌旗、沉重的呼吸聲在飄着,天雲在滾動。
完顏阿骨打走到宮殿的石階,風吹起了他的皮襖一角,雙臂伸向天空,握拳。轟隆隆隆的雷聲在天邊滾動炸開,他的聲音也猶如雷鳴在這一刻響起來。
「你們當中有不少人覺得咱們剛剛打完了契丹人,佔據了他們的國家,應該休息一段時間,不用那麼勞累…..」
…….
南方,更南方,江南經歷了方臘動亂後,破敗的各個城市逐漸修復了創傷,北來的商人帶着貨物開始佔據空白的市場,躲避戰亂的百姓也回到了故鄉,拿起了鋤頭,春季播種的時節到了,鄉間、城池熙熙攘攘行人客商….熱鬧起來了。
光明頂上,日月的旗幟在迎風招展,寬大的無頂轎子被十人肩膀上抬着正往山下去,一身紅妝的女子捻着針,一針一線繡着鴛鴦戲水,偶爾她目光看去旁人,「….白寧殺了一個老和尚?可笑….他為什麼要殺他,查清楚了嗎?」
厲天閏低聲兩句,轎上的女子遮顏一笑,美目萍波流轉,「….達摩遺體啊,斷肢重續…..難怪,那麼我們北上吧,不用理會靈夷山那群臭道士….」
靈夷山腳下,有數匹快騎上山,要去拜見了裏面的某個人,「我等奉當今蔡相之命,前來向靈虛道長求取仙藥。」
上方的山門打開,上百道人在忙碌的來去、在打着養生的武功,隨即,有人接見了他們。
……
「……對!我們確實不需要那麼勞累,但朕要在這裏告訴你們,我們打下遼國的時候,也順手把它給打爛了,我們需要大量的錢和人來修繕它,那我們該怎麼辦?低聲下氣的去求南邊的武朝嗎?」完顏阿骨打聲音響徹在皇宮的上空。
下面,無數的人舉起了臂膀,「不能——」
「既然不求別人,那我們只能過去搶….去殺怕他們,讓他們把最好的東西、最值錢的東西…..」
完顏阿骨打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咆哮而出:「….乃至他們最漂亮的女人都搶過來,朕將帶着你們,堂堂正正的到武朝京師去伸手拿。」
「讓他們看看,誰才是這天地間的主宰——」
「讓他們看看,誰是狼,誰是羊——」
「讓他們看看,讓他們嘗嘗,女真人聚在一起,是怎樣的無敵——」
深陷的眼眶,渾濁的眼睛在此刻,散出奪人的凶光。銀白的鬍鬚在抖動,高亢的聲音在此刻怒吼而出:「女真萬歲——」
他身後,完顏宗望、完顏婁室、完顏宗翰等等金國大將,舉起手臂咆哮着席捲天空,校場上無數的女真人高舉兵器直指蒼天,巨大的怒吼震動大地。
「女真萬歲!!!!!」
………
呼嘯的聲音衝上天空,越過城池,在南邊,溫暖的汴梁,城門在進出着,兩名高大手持兵器的和尚被攔下盤問。某個巨大的王府院落里,傻姑娘在遙望天邊的太陽,笑眯眯的衝着天上招手。東邊的城門,兩輛馬車帶着些許僕人前往鄆城,有許多話想要在墓前說給爹娘聽。林間的小道上,有男子風吹雨淋從未間斷的提着小竹籃帶着一些粗茶淡飯在某一個墓碑前說着話,吃着早餐。冰涼的皇宮有孩童的啼哭聲,身着龍袍的人咳嗽着,帶着笑容將學走路的孩子從地上扶起……
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早晨,各種各樣的人活着各種各樣的生活,然而巨大的陰影快要從北邊蓋了過來。
………
雲在天上飄着。
空蕩的皇城大殿中,老人虛弱的坐了下來,完顏宗望擔憂的看着他,「父親,你的身體尚未康復,伐武之事,讓兒子們來做吧。」
老人喘了一陣粗氣,透着凶光的雙眸此刻疲憊的合上又睜開,看着燃燒在宮殿裏的燈燭,聲音在倆人間響起:「朕縱橫捭闔,戎馬一生。帶着為奴的族人打下這片天,朕是他們的脊樑,是他們心中的大英雄,怎能…..」
「….怎能躺在病榻上死去!」完顏阿骨打吃力的吞咽一口唾沫,眼神看向宗望,自己的兒子,「冰天雪地里,我們都殺出來了,朕想看看這天地到底有多大,那南方是個什麼樣的,那南方的羊溫不溫順。」
完顏宗望看着曾經鐵血般的狼王,眼眶濕熱,喉嚨痛的滾動,輕聲道:「父親….的打算,宗望知道的….搶掠還是孩兒來吧,你在家裏等着。」
老人擺擺手,又拍拍宗望抽泣的肩膀上,「狼王….不該死在溫暖的窩裏,而是在征伐中逝去。」
之後,他披上狼襖,拿着用狼骨雕琢的節杖,站了起來,身姿挺拔的走了出去,半途他停下,回過身朝自己的兒子露出慈祥的笑容。
「翰離不,你要跟上,我們要開始狩獵了。」
這句話就像當初還在荒野的部落中,年輕的父親對年幼懵懂的兒子說的話。那邊,完顏宗望點點頭,擦去了眼角濕潤的東西,快步跟在了父親的身後。
就像當初。(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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