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司明靜靜聽着,也不辯駁,待他說完,沉吟半晌,才拿出商人逐利的那副面孔,冷冰冰地開口:「竇澤,男人生孩子,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你怎麼保證七個月後它會平平安安的出生?你怎麼保證這七個月里它不出意外?我作為孩子的父親,或者,這份合同的甲方,當然要保證自己的利益完整。還是,你給我的那紙合約根本就只是做個姿態?」
「……」竇澤掛了電話,手腳還氣得發抖。忍不住咒罵:「變|態死基佬!」
變|態死基佬霍先生正開着他的賓利,哼着舒伯特的鱒魚,一路馳騁在來接直男癌的路上。
晚上六點鐘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即便霍司明開着豪車也免不了被堵在路上的命運,他從城南開到市中心,目的地卻是城北。
竇澤拿着手機蹲在馬路牙子上刷微博,過了一會兒腳麻了,故意給霍司明打電話:「你還來不來了?公交車都過了五班了,我要自己坐公交車回去!」
「你回那個會所去等我,先點東西吃。」霍司明看到前面的車又挪了兩步,趕緊跟了上去。「我一會兒就到。」
然而浩瀚的車隊半晌也只是向前挪動了不到五米,霍司明思索了片刻決定棄車而去,坐上了一輛在街口看着他們這串車隊笑得得意洋洋的摩托車。
他的頭髮完全被吹亂了,且因為不想攬着前面司機的腰,只好狼狽地抓|住身後的摩托車屁|股,眼睜睜看着這輛車一路狼奔豕突,駛離了哀鴻遍地的市中心。
待車子駛到距目的地還有兩站路光景的城鄉結合部時,摩的司機堅決不肯向前了。「吶,這兒正好是公交車站,你坐三十五路,兩站就到了。」
「有人在等我,我給你加錢,一千塊再跑兩站路。」霍司明凌|亂着頭髮,一身高定已經皺巴的不成樣子,拿着錢包數錢的架勢好似一個標準的爆發戶。
「一萬也不干,我上次就在那兒被人搶了,荒郊野嶺的只要打好埋伏一搶一個準。」摩的司機拍拍霍司明的胳膊,指着不遠處開過來的一輛公交車說:「看見沒?就是這輛,三十五路,趕緊上!」
霍司明:「……」他想像着自己在竇澤面前狼狽地跳下摩托車後座的樣子,突然有些接受了乘公交車這個提議。
郊北的新城區尚在開發中,這裏除了一里地外的富人休閒區,連個冷飲攤也沒有,竇澤看了看遠處的建築群,估摸着以自己的身家走進去大約會直接被轟出來,更不要說點東西吃了。馬路邊的灌木叢里隱藏着一窩一窩的蛇蟲鼠蟻,竇澤已經被叮了一身疙瘩,連臉上也未能倖免,比其他部位稍嫩的臉蛋上鼓起一個包,映得整張臉逗趣可愛。
就在他第一萬次咒罵死基佬的時候,對面的車站緩緩駛進一輛公交車,從上面走下來一個他覺得一輩子也不會踏上廉價交通工具的霍司明。然而此人極風騷,坐着公共汽車也像私人飛機,下車的時候還特意整了整襯衫袖口,就是今天的髮型比以往稍添個性,被亮出來的腦門旁隱隱現出一條疤痕,顯得整個人都硬朗起來。
霍司明腳下生風穿過馬路,對面的竇澤一瘸一拐地拍着腿站起來:「你怎麼坐公交來了?」
「……低碳環保。」霍司明說。
「那我直接坐公交回市區多好?也不用在這兒瞎耽誤功夫。」他跺了跺腳,撓了撓臉上的包,抱怨:「你看我這臉上、胳膊上。」
霍司明彎腰拍了拍他腿上的灰塵,說:「我不是讓你先去會所坐一會兒嗎?」
竇澤坐在馬路邊等了將近兩個小時,加上之前跟客戶的談判也不順利,火氣大得很,指着自己的衣服說:「我這樣進去是去應聘呢還是去點單的?再說了,我也過不慣你們那種資產階級的生活。」
霍司明閉上嘴任他罵。
「今天這事兒就是你非要來接我造成的,要是咱們各走各的,你走陽關道,我走獨……哎喲臥|槽!」可能是他罵得太起勁兒,腳麻腿軟的沒看路,忽然踩着個石頭給崴了一下。
霍司明立刻蹲下來,捋起他的褲管看,腳踝應該沒事,既沒起包也沒泛紅,就是小腿上的腿毛有些旺|盛。霍司明立刻想起兩個多月前的那天晚上,這雙毛茸茸的腿掙紮起來的樣子,也不知道為什麼,竇澤這樣一個雄性荷爾蒙旺|盛的男人竟然會懷孕……
竇澤後退一步放下褲管,問:「咱們現在去哪兒?」
「附近有家私房菜。」霍司明蹲在那裏背過身去,說:「來,我背你。」
「……」事實證明崴腳並沒有對竇澤的行動力造成任何阻礙,他一腳蹬到霍司明白襯衫的背上,一下就給人蹬了個跟頭。
霍司明灰頭土臉的躺在土堆上,轉頭看他,那身衣服已經不能看了,上上下下全是新鮮泥土的氣息。
竇澤罵他:「我再警告你一次,協議上只說把孩子給你,以後別做這種曖昧的事!」
霍司明躺在那裏,皺起眉,那道不經意露出的疤痕也顯得猙獰起來,他說:「怎麼,錢到手了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當時簽字畫押時的低姿態呢?」他撐着胳膊爬起來,一身灰頭土臉也不損他半點風華,繼續說:「竇澤,你再次警告我,那我也再次回應你,協議上說只把孩子給我不假,可現在你和孩子同為一體。」
竇澤站在那兒緊緊抿着嘴,氣得拳頭都握起來,他咬着牙,最後只憋出一句:「霍司明,你不能這樣!」他猛然發現,這姓霍的老早就開始算計他了,才沒有顧念什麼兄弟情義!
霍司明拿手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說:「你不要我背,那就自己走吧。」
這頓飯吃得很不愉快,光是路上就耽擱了幾個小時,等吃上晚飯的時候,已經是八|九點鐘。
竇澤看着穿復古旗袍的漂亮姑娘們捧着巴掌大的小碗繞過月亮門魚貫而入,心情頓時就開朗了,他一邊欣賞美人美景,一邊暗罵萬惡的資產階級太懂享受。
霍司明就翹着腳坐在一旁,看竇澤不加掩飾欣賞姑娘們的眼神,看他咒罵自己的小表情。霍司明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好看嗎?」
此時屋裏還有一個服務員沒走,登時鬧了竇澤一個大紅臉,他惱羞成怒道:「比你好看!」
不料霍司明卻將此話當了真,他叫住那個欲走的服務員,讓她們之前上菜的那群也進來,將近一米九的個子站在這群容貌上佳平均身高一米七的姑娘們中間,問:「我難道沒有她們好看?」
「你一個大男人跟姑娘們比什麼?」竇澤這樣說着,心裏卻忍不住打量對比,這一比不得了,他驀然發現,即便是此刻滿身狼藉,霍司明那張斯文敗類的臉竟也稱得上艷壓群芳。
姑娘們聽他們對答,皆不在意的笑笑,向霍司明道:「霍董,我們下去了。」
霍司明擺擺手,臉上不太高興的樣子,倒也沒再表示什麼。
竇澤心虛地低下頭吃菜,霍總卻不放過他,要點他回答問題,萬幸這次不是問他長得好看不好看。「你上次說要開會的事,忙得怎麼樣了?怎麼不聽動靜了?」
「黃了,派別人去了。」竇澤說。
霍司明原想替他夾菜,胳膊伸到一半又放棄了,放回自己碗裏問:「為什麼黃了?」
「……」竇澤原不想說,也不是什麼光彩事,可想到面前這人的狼子野心,又故意和盤托出道:「我跟辦公室里小姑娘談戀愛的事被人捅出來了,就失去資格了。」
霍司明想到那樣貌平平的邱姓小姑娘,一口氣哽在喉間,咽了半天才吞下去,面上表情卻不變,說:「辦公室戀情確實是大忌。」也不再問,一臉漠不關心的樣子。
兩人吃晚飯,過了下班的高峰期,霍司明的司機開着一輛邁巴赫過來接人,司機看到老闆的樣子有些詫異,不過倒是很守本分,眼觀鼻鼻觀口默默地開車。
夜裏黑燈瞎火,竇澤多看了這車子兩眼,忽然認出這就是先前在他看病的醫院門口神龍擺尾的車子。心裏認定霍司明從那時起便開始處心積慮,不由更加憤恨,扭頭靠在車窗上不說話,霍司明問他:「今天還去醫院嗎?」
「去。」
霍總說:「那天醫生跟我討論了一下伯父的病情,說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儘快做手術,醫院這兩天大概會跟你家人溝通。」
說到這裏,竇澤忽然想起劉青今天早上打電話的事,他問:「你給我爸換病房了?」
「嗯,我看阿姨每天陪床很辛苦,就幫忙換了一下,高幹病房裏有專門的陪護床,可以舒服點。」霍司明的一招一式總能直指人心,他這樣抬出劉青,竇澤便不能再說什麼,一腔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不共戴天的仇恨也偃旗息鼓,蔫兒得渣渣都不剩。
車子停在人民醫院的另一座獨棟小樓樓下,霍總說:「你上去吧,七層,我在這裏等你。」
竇澤下車走了兩步,忍不住抬頭打量這外觀平平無奇的小樓,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高幹病房實在非樓下的普通病房可比,光是那張陪護床就比樓下寬敞不少,謝小南坐在沙發上看書,見竇澤過來叫了一聲舅舅。
劉青正在削平果,看見他說:「以後這麼晚就不要過來了,來回跑,第二天還要上班。」
竇愛國正坐在病床上看電視,聽見動靜扭過頭來說:「你來了?」
「我姐呢?」竇澤放下公事包問。
「你姐去樓下買東西了。」
他又問竇愛國:「今天好點沒有?」
「這幾天一直挺好的。」劉青替他答,又說:「這病房有點好得過分了,聽說是高幹病房,不行我們還是還是換回原來的病房吧?」
竇愛國也問:「你的哪個朋友?幫這麼大忙,我們見過沒有?」
竇澤剛剛跌進肚子裏的心此刻又吊了起來,他看着老父母殷殷期望的眼神,只得答:「我以前跟你們說過的,霍司明,就是那個一直照顧我的前輩。」
他話音剛落,竇源拎着一袋牛奶麵包的小食品回來,推門看到竇澤,說:「剛才老遠看見你從一輛車上下來,現在還停在樓下,你朋友嗎?」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2s 3.907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