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荒唐,那個嬌氣凌厲的女子已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被草蓆裹了,匆匆拖走,馬氏幾次哭暈,被丫鬟攙扶着,由家丁連夜送往晏家濟西鄉下的庵堂,不經晏道真同意,再不許回到濟州城。
「音兒,你不要生氣了,都是為父不對!」
「……」
「音兒,為父不是已經替你報仇了嗎?」
嘴角一抹冷笑。
「音兒,你可要替為父好好說說情,萬不能讓西涼王誤會了」
……
晏音一語不發,穿過已經微曦初露的晨霧,踩着道路兩側晶瑩的露珠,走到了空曠的原野中。
猛然想起晏妮死時臉上猙獰的表情,和那支撐着那不甘表情之下的白色骸骨,嗯,往下,再往下,還有一顆還微微有一丁點跳動的心。
揉一揉眼睛,難道眼睛變花了?
那是一顆什麼心,黑的,褐的,暗紅的,五色斑斕,欲望、貪婪、權謀、利益薰心……這個女人再無可救了!
可是,等等,她為什麼能夠看見別人的心肝?揉一揉眼睛,向原野中茂盛的植物望去,一株正在晨風中搖曳的牽牛花藤上,打滿了一嘟嚕一嘟嚕的花骨朵兒,花冠緊閉,她卻能夠清晰地看見花房裏的子房,花蕊,甚至淡淡的,青色的植物液體的細微流動也清晰可辨。
一隻小松鼠飛快地從一株巨大的松樹上跳躍下來,凝聚心力,但見松鼠肚腑中空空如也。小松鼠一雙灰撲撲的眼見四處張望,突然它雙目中躥出一股微火,全身的肌肉一緊,便箭一般躥了過去,原來地上一枚松果,它雙爪捧了起來,大啃特啃。
啊,這是一雙多麼美妙的透視眼,她這麼一重生,竟然讓她給擁有了。晏音,這具軀殼曾經的主人定然是因為這種異能,而對偽善的嫡母嫡姐十分厭惡,最終被折磨致死的。
可是,究竟是什麼激發了這種異能呢?讓她不再只模模糊糊感覺到大體的印象,而是能夠有着切身的體會呢?將昨夜的事又回憶了一遍。
她見到了欺詐和背叛,見到了可怕的「真愛」,見到了鮮血和殘殺……
嗯,在那個現場周圍,似乎還有過神秘的殺手?那殺手是誰呢?月景玄的護衛抓到他了嗎?
天已泛出微微的魚肚白,城西的亂葬崗上還是陰測測的,一聲夜梟的怪叫,嚇得兩個家丁丟下手裏的?頭,將晏妮的屍體扔到剛剛被掘開一個小坑裏,撒腿就跑。
微曦中突然飄來一塊黑色的,長長的綢帶,一個長髮披肩的女人乘風而來,她用腳踢了踢腳下的屍體,臉上一抹古怪的笑意,只見她的手臂如柔軟的鰻魚輕輕一抖,綢布隨風而動,裹在晏妮身上的草蓆突然崩裂,尚未冷卻的屍體便如蠶蛹一般被黑色綢布裹挾起來。
「墨梅,你動作快一些,萬不能被那群狗腿子發現了,不然,又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墨雲師兄如今還未擺脫他們哩——」空氣中一聲嬌喝。
「起——」長發女子輕喝一聲,竟然拽着被裹挾的晏妮乘風而去,黑影閃動,很快便消失在已微微泛出了魚肚白的東邊。
大約一個時辰過去了,亂墳崗旁邊的小徑里,兩個灰衣僕人戰戰兢兢地走了來。
「就你那膽兒,還章大膽,我看章沒膽還差不多」
「你膽大,你膽大為啥也丟下大小姐跑了?」
「大小姐,不要逗我笑了——你看她那副模樣有一點大小姐的樣子嗎?」
「是沒有,可是,她畢竟還是老爺的閨女——這老爺也真是的,剛剛能狠下心來殺了她,還棄屍亂葬崗,這會兒怎麼又想起要我們尋了回去好好安葬?」
「再怎麼也是他閨女不是?」
「好了,快點快點,過會兒路上人多了,叫外人看見了可就不好了」
兩人不再說話,在小徑上一陣快速地奔跑。
「呀——人呢?」
但見地上只一簾破碎的蓆子,哪裏還有晏妮的影子。
遙遠的地方,正在地上踢蹋碎草葉的晏音沒由來心中一陣尖利的緊窒,似是幽深不知幾萬丈的地底之下,伸出一隻枯萎的手要將她拽了下去,一種深深的不安縈繞心間。但不過片刻的時間,她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茫茫四顧,原野一片清明。
世事總是充滿變數,這一宿發生的事又為晏音今後的生活埋下濃重的一筆,這當中生出的杈枝末節也是眾人未曾想到過的。
豎起耳朵,似有馬車自遠處而來,馬蹄凌亂,車轅無聲,嗯,是月景玄華貴的四輪八馬豪華大車。
這個被「深情告白」的男人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麼呢?據說在月國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少女默默無聞地愛着他,據說除了雪國的夕顏公主外,他很少對外面的女子有好眼色。嗯嗯,真想看看他那一顆心是什麼樣子的。
第一次,竟然對月景玄有一點翹首以盼的意思。
抬頭一望,路邊那棵巨大的松樹枝繁葉茂,濃濃難見天日,少女玩性大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掛在唇間。
淡青色的影子猶如一陣輕風,在風中一閃,輕輕掠過一人多高的荒草叢,雙腳如蜻蜓點水一般,飛速地向松樹之上越去,越上越高,最後隱藏在濃濃的松針之間。
尋一個舒服的位置,翹着一雙辛苦了一整個晚上腿,坐等月景玄的到來。
一定要好好嚇他一跳,最好能夠見到他波瀾不驚的小心臟吧嗒吧嗒亂跳。
感覺哪裏有點不對,但一夜勞頓,還是舒展了身體好好休息。
突然腰間一麻,晏音心道不好,已被人點了穴道。
瞪着一雙死魚眼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誰暗算了自己,卻瞪了個空,偷襲者潛伏在她身後,根本沒有現身的意思。
脖頸上一絲冰冷的感覺,用力地將目光向下,卻是一把刀抵在她的脖頸之下。
「晏小姐,你最好老實一點」
是男人的身音,雖然很小,但富含磁性,很是溫和動聽。
也不知道男人使了什麼手法,她的身子竟然被提了起來,倒掛在巨大的松樹樹幹之上,雙腳併攏,雙手併攏,無異於一根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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