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晏音藉故離了席。
剛走出院子,走到無人的僻靜處,晏音雙腳一軟,便癱了下去。
見到邱仙茗的那一刻,她便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一般,突遇仇敵的憤恨讓她震驚,忘了所有的一切,如果不是繼而死死壓抑情緒,她懷疑自己很快便會撲上去殺了他,千刀萬剮也不能泄心頭之恨,可是,理智告訴她,她必須忍,必須忍,因為,只有通過他,才能一步步獲得事情的真相。
此刻,剝去一切偽裝,她再也承受不住,渾身酸軟地癱倒在地。
「哎呀,小姐,對不起,對不起」身上一熱,一個小丫鬟轉過走廊,一不小心,將一盞燕窩粥淋了她一身。
見到面如土色的丫鬟,晏音只能擺手示意沒事。
她卻不肯做罷,定要仔細清理一番,晏音推卻不過,只能隨她而去。
穿過一個又一個院子,走過一道又一道的走廊,景色越來越荒僻,雖居住在此地很久,晏音也從未到過這個地方,她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感覺。
她想要往回走,卻發現腳下如注了鉛水一般,步履越來越沉重了,很快,那小丫鬟竄入一片低矮的植物之中,不見了蹤影。
晏音舉目四望,這裏是一處荒僻老舊的房屋,早已出了莊園許久,看樣子,大約是附近哪個荒僻的村莊。
「三小姐,好久不見」一個沙啞但又十分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樹叢中閃出一個高高的但卻十分佝僂的身影,已被斷了四指逐出晏家的劉媽媽手上包紮着厚厚的骯髒的布,滿臉憔悴,仿佛老了十歲一般。
不過短短數日,她竟然變得十分衰老,臉上被打的傷還沒有完全好,青一塊、紅一塊,加上縱橫交錯的皺紋,使她的冷笑變得猙獰而恐怖。
此刻,晏音終於明白了剛才的疑惑,原來,那小丫鬟潑在她身上的燕窩粥里有大量的迷藥,她雖沒喝下去,卻長久地聞着氣味,難怪,她會越來越無力,如果不是剛才情緒過於激憤,她也不會着了此道。
「劉媽媽,斷了手指,連記憶也斷了,怎麼還有臉和膽量到晏家來」晏音故意激怒她。
「小娼婦,你以為這裏是晏家?這裏是早就荒廢了的祠堂,知道嗎?這裏鬧鬼,像你這樣的小不點,就算死在了此地又有誰會知道」劉媽媽臉上掛着恐怖的笑。
略一思索,晏音心中全明白了,便向滿臉扭曲的婦人道:「看來劉媽媽至今還是蒙在鼓裏,也怪,夫人怎麼捨得告訴你真相呢,你這顆棋子還沒發揮最好的作用呢!」晏音頓了一頓,看着有一絲不解的老臉,繼續說道:「那丫鬟是馬氏屋裏的吧,也是馬氏要她將我引到此處的吧?劉媽媽不知道只要我一死,很快便會有人發現晏家三小姐死於歹人之手,到時候,劉媽媽落在官府手中,不知道會死得多麼難看,什麼車裂之刑,什麼凌遲之刑,劉媽媽會被施於哪種刑法呢?」
劉三家的原本不顧一切的醜陋老臉上,露出一絲畏懼的神色。
晏音繼續說道:「劉媽媽一定在想此事神不知鬼不覺,誰會想到是你做的對吧?」
見被對方猜中了心事,劉三家的接上:「對啊,此時殺了你就跟捏死只螞蟻似的,太簡單了,只有你死了,方能泄我心頭之恨!」
「只有殺了我才能從馬氏處得到賞錢吧」晏音提高了音量,劉三家的不覺一驚,這小丫頭年紀輕輕,卻能窺探自己的心思。
「別做夢了,馬氏會給你賞錢?馬氏會讓一個手裏捏着她把柄的人活在世上?哈,難道你忘了嗎?當她得知首飾從你住處搜到時,按道理,作為你多年的主子,她該為你求求情才是,可是她卻不管不顧,只求快些將你攆了出去,她怕什麼?還不是怕你將她的那些事說了出來。」
「可是,那是不是你嫁禍於我的嗎?你就該死,你這個賤貨!」雖然被對方說得心中有了一絲鬆動,但劉三家的還是滿臉蠻橫。
「哼,你以為是因為自己命大才能活到今天嗎?如果馬氏不是看你還有一絲利用價值會讓你活到今天?她會讓你一輩子捏着她的把柄提醒吊膽地過日子?做夢吧!只有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只要殺了我,你便再也沒有一絲利用價值了」晏音壓抑着陣陣襲來的睡意。
「哼,別以為你巧舌生花我便會信了你,你這小賤人最會使下三濫害人手段」雖然心中已經承認了晏音所說的一切,但劉三家的顯然對栽贓事件耿耿於懷。
「那好呀,那你就殺了我吧,只怕你殺了我就走不出這晏月莊園,馬氏的手段你不是沒見過,哦,對了,讓我想一想,為了毀屍滅跡,她會怎麼做呢?是將您老丟棄在後山餵飢餓的狼還是挫骨揚灰收拾得不留一點痕跡?」藥效越來越強,晏音的聲音軟綿綿的,卻難掩輕蔑之意。
「你別激我,否則我,我真殺了你」劉三家醜陋的臉上掛着惱羞成怒的表情,她一個箭步沖了上來,便用沒被斷去手指的手緊緊掐住了晏音的脖子。
「劉媽媽——你不為自己着想,也該為你的兒子劉勇着想……你若殺了我,你們都完了」越來越濃的睡意襲來,如果不是堅定的定力,恐怕早已倒頭睡去。
可是,她一直硬撐着不讓自己倒下,她一定要在昏過去之前徹底說服劉三家的,否則,後果便是她將再一次死去。
身子越來越軟了,意識也漸漸地變得有些模糊,迷糊之中,晏音只見劉三家的從灌木從中召喚出一個又高又塊的漢子,正是和她一起被逐出晏家的兒子劉勇,兩人一起將晏音塞進了一輛又破又矮的小驢車裏,顛簸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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