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十年前的少女 7.少女的計劃

    &秋實招你惹你了？」丁雲被小雲的突然爆發嚇得差點嗆着，又聽見她最後這句話，很有點搞不清其中的關聯。

    小雲仰着小臉慷慨陳詞：「我想通了，往事不可追，現在追究責任也沒有意義，誰沒有年少無知走錯路的時候？」

    丁雲忍不住笑：「不好意思，容我提醒一句，你現在依舊年少無知着呢。」

    &打岔！」17歲的少女一臉嚴肅正經，「你自己不是也認識到錯誤了嗎？自暴自棄、得過且過、不思進取、貪圖安逸……」

    &停，你這開成語大會呢？」丁雲聽不下去了，「我知道自己錯在哪了，我會改的，你就別操心了。」

    小雲斜眼看她，眼神充滿懷疑：「你真的會？我怎麼覺着，你上一秒承認錯誤，下一秒就會回去那看不到明天的現有生活節奏中去呢？」

    又開始飛刀了，丁雲放下勺子捂住胸口，有氣無力的說：「咱們能好好說話不亂放箭嗎？」

    小雲沒懂：「放什麼箭？」

    &箭。」丁雲喘口氣，「算了，我們言歸正傳，和李秋實分手，嗯，雖然我們確實沒有感情，但也不用這麼着急分手吧？」

    &時間對你有什麼好處？對了，你跟他說完話回來，為什麼滿臉不高興？」作為少女的小雲記性絕佳，說着說着就想起了自己之前一直追問卻沒得到解答的話題。

    丁雲臉上再次露出不甚愉快的表情：「也沒什麼，他提起他同事有一套二手房要賣，地段不錯，房子剛裝修完沒兩年，就是價格有點貴，他想買下來，但是就算跟他父母拿錢，首付也還差一點。」

    &他什麼意思？讓你也出錢跟他一塊買房子？開玩笑吧？你倆連接吻都沒有過，就一起買房子？」小雲立刻就炸毛了。

    丁雲看了一眼隔壁，說：「你能不能小點聲？他倒也沒這樣說，就問我能不能跟父母借一點錢，因為他也知道我沒有積蓄……」

    &知道你沒積蓄，那他有積蓄嗎？他今年多大？月薪多少？」

    &哪知道他有沒有積蓄？他比我大一歲，一個月大概5千多吧。」

    &房子多少錢，首付多少？」

    丁雲說：「他說他同事的友情價是160萬，首付一般是三分之一吧。」

    小雲立刻給她算了一筆賬：「這麼說來，他一年收入是6萬，你呢，算多的，4萬。假設你們結婚了，家庭收入一年10萬，貸款算110萬，還20年，算下來一年不算利息就得還5萬5千，也就是說，還完房貸，你們這個家庭的日常生活就得靠你的收入維持了，嗯，你還要生孩子……除非你們想貸款50年當一輩子房奴，不然你們就等着餓死吧！你還說公務員的生活一眼看得到頭不好，難道你這種看不到明天的就好嗎？」

    丁雲覺得自己現在已經被紮成了箭靶子，她牙疼似的吸着氣，避重就輕的問：「你什麼時候數學這麼好了？」

    「……你大腦退化了？這麼簡單的算數，你說我數學好？」

    「……人身攻擊就不好了吧？」

    &自找的！我都給你算的這麼明白了，你還是東拉西扯的不想和這個男人分手，你圖什麼呀？論長相就一普通人，要錢沒錢，要感情沒感情，我真是弄不懂！」

    丁雲被逼到牆角，只能如實說：「我也不是不想和他分手，我只是覺得他剛跟我說要借錢買房子，我就說分手，好像不太對。」

    &什麼不對的？他跟你借錢買房子，不就是有跟你結婚的暗示嗎？你就說你覺得這份感情發展的不如預期，所以想分手不就行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樣直接不好吧？」

    少女覺得不可思議：「這還直接？你們成年人的世界也是奇怪，難道不是『我不喜歡你，我們分手吧』才算直接？」

    丁雲臉糾結成一團，好半天才說：「行吧，我會和他分手的，不過你別催我，我自有辦法。」

    &有什麼辦法？你現在做事怎麼這麼拖泥帶水？」

    丁雲已經放棄抵抗了，直接舉手保證：「好好好，不拖泥帶水，一周之內，我就和他分手。」其實她確實對李秋實沒有什麼感情，每次出去約會見面也跟應付交差一樣，幾乎是一出門就想着回家了，所以現在一想到可以和他分手，不用再花精力維持這段關係，竟然覺得很輕鬆。

    少女這才滿意，愉悅的吃了幾口西瓜後，提出了下一個計劃：「這事兒你自己處理就行了，我們說說下個目標，」說到這她眼神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丁雲一番，「我一直沒好意思問，你是怎麼胖成這樣的？你現在多少斤？」

    這、還、叫、一、直、沒、好、意、思、問？！你見了面第一句就是捅的這把刀好嗎？丁雲悲憤的望向面前少女：「我覺得我們直接打一架，你就會對我現在的體型有更直觀的感受了。」

    小雲才不怕她，還擺着手說：「安啦，我不是想刺激你，我是認真的想幫你減肥。減肥總得有目標吧，知道你現在的體重，我才好制定計劃啊！」

    &謝，不用了。」

    &有電子稱嗎？」少女根本不管丁雲說什麼，直接問。

    丁雲乾脆利落的搖頭：「沒有！」

    &少女也沒說別的，又吃了幾口西瓜就站起來往外走，丁雲不知道她幹嘛去，就也沒問，誰知道兩分鐘後就看見少女抱了個電子稱回來，「太好了！隔壁李茴姐姐有電子稱耶，快來稱一下！」

    丁雲立刻躺倒在床上不肯動，少女放下電子稱來拉她：「別緊張，我保證不管你現在多少斤，我都不嘲諷你。我只是想做一個清晰的計劃表幫你，不，幫我們而已！畢竟你也不想一直這麼胖的對吧？」

    她還會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丁雲被硬生生拖過去站到了電子稱上，接着電子稱小屏幕上顯示的數字跳了幾跳，最後定格在上。

    &斤半，」小雲換算的很精確，「我看你身高跟我差不多，說明這些年來沒有長過，照我們這162的身高，完全可以減下去20斤體重啊！」

    她說着自己站上了電子稱，指指上面顯示的我還是很想知道，你這35斤肉是怎麼長出來的？」

    丁雲發現她一退再退，面對這個少女版的自己已經毫無辦法，只能有氣無力的說：「我也不知道，也許是生活方式有問題，上班久坐、回家久宅、不運動，然後過了25歲又代謝變慢吧。」

    &是說你兩年就長了30多斤？」少女又開始算數了。

    丁雲立刻叫道：「當然不是！大學畢業時我就快110斤了！」

    &可是我們這個身高，110還是有點胖吧，不過也行，初期目標就定11女說着在書桌上隨手拿起一個日記本，在上面寫了日期和當天體重、以及要實現的目標。

    丁雲懶得管她做什麼，拖着腳步回去躺倒，本以為少女的折騰到此為止了，誰知她又拿着小本本湊過來問：「做翻譯的夢想，你還想重新拾起來嗎？」

    躺着的丁雲被這問題重重一擊，心口泛起真實的疼痛，這疼痛不像之前少女放出的那些箭那樣尖銳而讓人難堪，只讓人深深的難過。

    &難了吧……」她幾乎是嘆息一樣的回答。

    &是問你難不難，是問你想不想，對這個曾經的夢想，你還有沒有耿耿於懷？到你這個年紀，應該已經能真正想清楚，什麼才是自己想要的了吧？」少女的聲音爽脆動聽，說的話仍舊直接而透着些少年人特有的天真。

    丁雲不由苦笑：「我這個年紀算什麼，還有到七老八十也沒活明白的呢。」

    &非得跟他們比嗎？這樣吧，這個問題你可以不用現在就回答我，你先好好想想。我另一個問題是，你喜歡你現在的工作嗎？這份工作除了基本的薪水之外，能帶給你成就感和滿足感嗎？你想一輩子從事這項工作，還是現在就想改行？」

    &到底想說什麼？」丁雲被少女問卷調查式的詢問搞得頭疼，忍不住直接問重點。

    小雲理所當然的說：「我想幫你，不，幫我們啊！無論你想做的是什麼，我們都可以一起努力，成為這個方向的專家，精英，whatever，總之就是一個能力強大到讓用人單位不管你是不是單身、有沒有孩子、要多少錢，都一定想把你挖去的那一種人！」

    依舊天真，但聽起來似乎很燃啊！丁雲撐着身體坐起來，有點狐疑，有點擔憂，還有點期待，「你覺得我們真能做到？現在開始努力，還不晚？要不還是你把我告訴你的一切記住，回去以後聽老媽的話，不要中二不要叛逆，好好學習，考一個牛b的大學，讓我們的理想成為現實吧。」

    她泄氣之快也是讓小雲無語，「你確定？如果我那樣做了，你覺得現在的這個你，還會存在嗎？」

    丁雲一愣，沒等說話，小雲已經聳聳肩，又說：「而且你憑什麼以為我能記得住這一切？你不就沒有記住嗎？你也說了，你拿到刮刮卡，出門就被車撞了……等等，撞了之後呢？」

    &之後就被送去醫院了啊。」丁雲下意識答道。

    &當時是昏迷的無意識的嗎？」

    &啊。」

    &你什麼時候清醒的？」

    丁雲明白了少女想知道什麼，仔細回想了一下，說：「出車禍是在傍晚，我被送去醫院後做了手術打了麻醉，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也就是說，失去意識的時間一共也就十幾個小時，那你怎麼還沒回去？」

    兩個丁雲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問題的答案，這樣相顧無言了一會兒，還是少女先說：「不管怎樣，寄希望於我回去改變命運，都是一件相當於作弊的逃避現實的行為，丁雲，你還要繼續做一個面對困難轉身逃跑的懦夫嗎？」

    &當然不想……」

    &想的話就從現在開始努力啊！什麼叫晚？你才27歲你就覺得晚了，那等到你37歲卻還是這麼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你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現在不奮起直追，十年之後的你，將毫無疑問會是一個比現在還差還不如意的你！那時候要你去面對37歲的你，不，面對37歲的我們，你能像我這樣理直氣壯的批評她嗎？」

    當然不能。因為17歲的丁雲還鬥志昂揚的沒有失敗過，而27歲的她，已經在人生的道路上徹底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