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平躺着,並沒有馬上睡着。
陳晚的呼吸在夜裏幾不可聞。
霍星轉過頭靜靜看她的臉。
她一個人從上海開車到雲南,這個女人,哪裏來的勇氣?
霍星看了一會,掀開被子下床。
衛生間的牆上還掛着她洗澡換下來的衣服,那條高端定製的魚白色裙子安靜垂落,旁邊是她的內褲,黑色蕾絲巴掌大。
直到這一刻霍星才緩過勁,她是真的來了啊。
他把衣服放進桶里,蹲在地上用手洗,漂了三次水,擰乾後曬到了陽台上。
再次回到床上,陳晚翻了個邊。
霍星沒再遲疑,伸手把她撈進了懷裏。
這一覺直接到第二天十點。
陳晚醒來後的第一句話,「你今天不用上班啊?」
霍星看她一眼,又閉上,「嗯」了一聲,重新將人抱進胸口。
窗外光線暗,是個陰天。
陳晚的目光圍着這間屋子打了個圈,簡單的木衣櫃,寫字桌,桌上有枱燈,還有碼放齊整的書。最後定在他的臉上。
比上一次見到好像又黑了點。
陳晚伸出手想摸摸他的眉毛,伸到一半又收回。
霍星閉着眼,突然吭聲,「這會又不敢了?」
話音落,眼睛睜開,沒有半點惺忪不醒的睡意。
霍星的眸色,比今天的天氣要好。
陳晚挑起眉毛,「到底是誰不敢?你從上海逃難一樣逃回雲南,躲什麼?」
霍星下顎緊繃,「我躲什麼了?」
陳晚指着自己,「我!」
「霍星,我開了一天一夜車送上門,就是圖個敞亮。你在怕什麼?」
落地有聲,字字成章。
霍星默默移開眼,聲音淡,「我什麼都不怕。」
陳晚質問緊接,「那我問你,回雲南後,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她手機在他走的那天就砸壞了,但在第二天,陳晚就忍不住借同事的手機,把電話卡插了進去,開機後十幾條信息,未接來電,未讀短訊,都不是霍星的。
陳晚異常平靜。「說吧,你的決定。」
霍星抬起頭,「陳晚,你會不會來雲南?」
「我已經來了。」
霍星慢慢直起身,即使是坐在床上,他也比她高出不少。
「不是這一種。忘記大城市,到這裏生活,你會不會?」
陳晚反問他,「那你願意跟我去上海嗎?」
「不願意。」
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之後,霍星先下床,他掀開被子,赤着腳,從衣櫃裏拿出警服兩下套在身上。邊系扣子邊問,「這次打算玩幾天回去?加上周末我能休四天假,你想好地方告訴我。」
陳晚低着頭,一下一下摳手指,「你是不是想分手?」
霍星手上動作停住。
陳晚慢慢抬起身,「你親口說,當着面說,看着我的眼睛說。說得出,我就放了你,說不出,我就撕了你。」
唇齒間上了一層寒霜,語出成冰。
霍星屹立如山,強裝鎮定,他不敢回頭,怕眼睛泄了心底密。
他周圍所有人都在反對,他對陳晚的生活一無所知,直到去了上海,看到她的家庭條件,工作,還有身邊的男人,哪一個都是絕好的。
而他呢,危險的職業,低薄的薪水,還有一個生病的妹妹。房子,車子,他什麼都拿不出來。憑什麼給她幸福?
憑什麼。
你憑什麼?
霍星在心裏自問兩遍,終於硬起心腸,說:「陳晚,我們不合適。」
她眼神深戾,直接走到他面前,「哪種不合適?」
「你說啊,你把理由說出來,至少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一種莫名的直覺,陳晚突然問:「是不是宋明謙找過你?」
很快,她語式肯定,「他找過你。」
霍星的嘴唇動了動,這個女人太精了。
「他跟你說什麼了?」陳晚問:「威脅還是利誘?」
霍星猛地開口,「我從不怕威脅。」
「那就是給你開條件了。」
「老子不是那樣的人。」
陳晚聲音揚高,「那你他媽的跟我提分手!」
她眼裏風起浪高,大雨將至。
壓迫,狠絕,還有一絲淒涼。
就是這一絲匿而不見的淒涼,讓霍星終於說實話。
「陳晚,我不能給你好生活。」
所有問題的糾結都在這一刻,這種坦誠是用男人最後的自尊和卑微換來的,他已是孑然一身,不能再讓她無所依倚。
陳晚站在那,像是一朵迅速凋零的花。
「霍星。」她的眼神淡淡地瞟過來,「我陳晚,不是要靠誰才能活下去的人,過什麼樣的生活,我說了算!」
霍星垂着的手都在抖,理智在叫囂,真心在抵抗,兩個反面交纏在一起,天翻雲涌,浪高三尺。
他壓抑,全身肌理都繃緊。
陳晚在等,在賭。
她語氣苦澀,「你就不來抱抱我嗎?我這麼遠來看你,你抱抱我好不好?」
情到深處,只忠誠自己。
天陰,雲厚,雨將至未至,兩個人都在負隅頑抗。
抗爭的最後,只有真心最無辜。
陳晚被沉默抽光力氣,她呵氣,鼻間發酸。
「那我走了,我走了,就不再來了。」
陳晚看向陽台。
其實她早上醒來,透過窗戶一眼就看到陽台上掛着的裙子,被風吹得偶爾晃蕩,薄紗輕飄,像是幾筆勾勒的素描畫。
不用多言,不用人盡皆知。
真心不過是,夜深人靜,幫你洗一件衣服。
陳晚沒有顧慮,當着霍星的面把衣服換好,精緻的鎖骨像打着彎兒的花枝,飽滿的胸像蜜桃,腰上兩道弧往裏收,她熟練地穿上裙子,又把頭髮撥出來,指頭一划,散成雲海。
霍星在她身後,眸色點墨。
「給我點錢。」
霍星抬起頭。
「我從我爸的生日宴上直接過來的,錢帶的不多,加油都用完了。現在身上不到一百。」陳晚核算了一下,「拿兩千吧,我就不還了,直接從那兩萬塊里扣。」
前半句示弱,後半句插刀。
兩萬塊是她替霍星擺平追債的人先墊付的。
陳晚至今還記得。
那天大雨滂沱,連下三日。
他們之間的關係,從那一張借條開始脫離軌道。
霍星眉峰壓低,低成了兩片薄薄的刀刃。
女人狠起來的時候,手起刀落,不留半點餘地。
陳晚的眼神冷靜到可怕。
她把一邊頭髮捋向耳後,瞬間變成一茬風情滿枝的花。
等不到回答就算了,她懶得再周旋,直接走了出去。
走出臥室,強撐的背脊陡然松垮。
陳晚咬着唇,眼裏有淚,卻不准它流出。
這是最後的賭注——
如果賭着玩兒,我就押別人。
賭命,我就押你。
緊張嗎?
陳晚的手碰在門把上,身後什麼動靜都沒有。
緊張和心碎,只是一扇門而已。
門鎖輕響,擰開了。
身後一陣狂動,霍星衝出來一把將人抱住,力氣太大,陳晚雙腳離地,在空中轉了小半圈,最後被死死按在懷裏。
陳晚沒說話,聽着他劇烈的喘息,像是受了重傷的人,大口大口緩解疼痛。
霍星閉上眼,聲音發抖,「你在報復我,是不是?是不是!」
陳晚說:「是。床都上了,什麼都給了,你一句不合適就完事了,我報復你又怎麼樣,有句話我以前說過,現在我再說一遍,你給我記住了——有人欺負我,我翻山越嶺都會打回去。」
她的牙關咬得咯咯響,過了好久才平靜。
霍星滿頭滿臉的汗,連眼皮也在微微顫抖。
「陳晚,對不起。」
慘烈的自殘後,她終於等來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跟我上床,對不起向我借錢,還是對不起跟我說分手?」
最後半句,她的聲音也抖了。
「都有。」
有愧疚,有不自信,有喜歡,有大男人的自尊心。
陳晚嘴唇輕顫:「給一個明確的態度,我。你要,還是不要?」
霍星深知,不管哪個回答,一旦承諾,就是一去不回頭的箭。
陳晚黑漆的眼睛凝視住霍星:「老天爺讓我在雲南遇見你,這是它給我的命。」
她手指對天,落地有聲,「我再信它一次!」
舉頭三尺有神明,既然緣劫難逃,就命由天定。
「現在起,咱們各走各路,各上各班,誰也別拖拉誰,如果這樣都可以再次見面——霍星,我就什麼都聽你的。你要我也好,不要我也罷,只要你說的出,我就照着做。」
陳晚說完,推門而出。
門板摔在牆上又借力反彈回來,速度減慢,停止後,是一條手掌寬的縫。
一道門縫,兩個人。
像是無聲的訣別。
霍星拔腿狂奔。
他跑出樓道,陳晚的車從他面前囂張駛過。
車身如箭,白光一剎。
陳晚握緊方向盤,看着後視鏡里男人一路狂追,他奔跑的姿勢像是一頭兇猛的獵豹。直到變小,變遠,最後縮成一個點,再也看不見。
車子早就沒了影,霍星還是不停下,他跑出小區,沿着大馬路按照公交站台的順序一站一站地跑,路上車流大,鳴笛聲,人叫聲,商店裏震天歌曲混亂不堪。
他停下腳步,如同一根倔強的鋼釘。
霍星摸出煙,打火機啪嗒一下沒打燃,第二下、第三下,燃了,風又吹滅,最後索性沒了火花。
霍星在街上一直走,像個孤魂野鬼。
你信報應嗎?
這就是報應。
陳晚一天一夜只為見他一面。
現在,他能體會那種心情了。
而這個代價,太大了。
他想起卓煒當初的那句話——
「我等着看你怎麼死。」
好了,一語成讖。
霍星揉了把臉,聽見一聲聲喇叭響,此起彼伏不間斷。
他煩躁地回頭。
呆住。
身後,陳晚坐在車裏,一動不動望着他。
陳晚推開車門,人還沒站穩,就被霍星緊緊抱住。
陳晚不掙扎不回應,她聲音冷,「這滋味好受嗎?」
霍星說:「不好受。」
陳晚哽着聲音,「那你以後還說不說了。那些傷人的話,你還說不說了?」
霍星沒說話,頭埋在她的頸間深深一吸。
兩人靜靜抱着,直到有了濕意,陳晚不確定地問了句,「你在哭嗎?」
霍星把人分開,表情亂成一團,「你說呢?」
陳晚認真看了會,「嗯,快了。」
霍星:「……」
陳晚低下頭,「我們再見面了,我要聽你最後的答案。這次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遵守。霍星,你想清楚再答,我不是開玩笑的。」
有風吹過,一縷頭髮橫過她的臉,掃在鼻尖是細細碎碎的癢。
風停的時候,霍星說話了。
「陳晚,跟我去登記吧。」
於是,鼻尖的癢一路順延,上至天靈蓋,下到腳底心。
一路回家,她都沒再敢問那句話的意思。
想久了,她覺得是自己的幻聽?
陳晚偷偷瞄了眼霍星,正襟危坐。
她說服自己,嗯,那是幻聽。
上樓梯到二樓時,霍星的腳步明顯加快。
門一關,陳晚就被他堵在門板上,她裙子短,不費力地就能把手伸下去。
霍星的胸腔在急促喘息,食指和中指併攏,從底褲的邊緣探入,一摸。
「就濕了?」
陳晚懶洋洋地靠着門板,「嗯」了一聲,承認得乾脆利落。
霍星貼着她的耳朵,「那就直接點。」
她垂眸,還沒弄清話里的意思,霍星三兩下解掉皮帶,牛仔褲腿了一半卡在膝蓋處,大腿繃得像塊石頭,黑色平底褲扯下一點,用手一撥,鼓鼓的一團就翹了出來。
「摟着我。」霍星沒有脫她巴掌大的黑色蕾絲,而是扒開一道口子,直接桶了進去。
陳晚掛在他的脖子上,脹得臉色慘白。
霍星自己也不好受,肺部在大口大口換氣,擠壓在她的胸口,那兩個小點瞬間挺立。
「忍着點。」他丟下這句話,抓住兩瓣臀.肉用力一捏。
像是一種信號,胯開始快速抖動。
每一下都戳到了最裏面,每一下都戳進了她心底。
陳晚跟着動作晃蕩,連續十幾下她就到了。
「唔——」一聲低呢,柔弱入骨,陳晚抓着他的背想退出來。
她一動,下面跟着收緊,霍星滿頭大汗,把她往門板上一推,陳晚再無退路。
有了受力點,霍星大展拳腳。他像個天生的捕獵者,用最硬的一面去彌補她的柔軟。
皮肉抽.插的聲音漸漸有了水音,陳晚咬牙承受,九淺一深,最動情的時候也只像小貓一樣呢喃。
霍星掰正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唇齒濡濡,難捨難分。
嘴裏是柔情四溢,下面是電動馬達,硬,快,一插到頭。
陳晚高.潮了兩次,一次比一次暈眩。
門板被撞出沉悶的聲響,像是一扇心門被兩人同時叩響。
打開門,是坦誠相見的彼此,和極樂無窮的終點。
「你輕點,門,嗯,門都快爛了。」
陳晚半嗔半怪,咬着他的耳垂往裏吹氣。
霍星反口也咬住她的耳朵,小巧如白玉,整隻都含進了舌頭裏。
下一秒,他托住她的身體離開門板,陳晚還掛在他手臂上,走一步,他就動一下,朝臥室走了二十來步,兩個人的毛髮全部黏在一起,有汗有液分不清誰是誰。
剛進臥室,陳晚連摟住他的力氣都沒了,一道白光劃破腦海,身下就像一瓶被劇烈搖晃過的雪碧,打開後,氣泡爭先恐後往外冒。
亮晶晶的,甜膩膩的,一碰就炸。
兩人倒向那張木板床,霍星墊在下面,啞音道:「這麼敏感,都第三次了……」
他們糾纏一下午,困了就相擁而眠,醒了便彼此親吻,情動就欺身撩撥,反反覆覆,白晝入夜,天雷地火終於平息。
事後,霍星半靠着床頭想抽煙,陳晚一巴掌拍掉他的打火機。
霍星把煙丟到一旁,把她撈進懷裏。
互相依靠時,無聲勝有聲。
「你什麼時候回去?」
陳晚一怔,她抬起身子,做了這麼多又都白費了?
霍星聲音沉下去:「登記的時候需要用到戶口本。」
每個字都清清楚楚,陳晚確定了,這不是幻聽。
這就算是求婚了?
這也太……
女人的矜持和羞澀是天生的,陳晚有無數句擺姿態的話要說,可張嘴一動,竟然只說了一個字——
「嗯。」
格外安靜。
陳晚抬頭一看,霍星眉眼有笑,像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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