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裏混混之間的打架械鬥就像吃飯喝茶一樣,每日街頭總會多出那麼百十個身纏紗布斜叼香煙吹牛打屁的二棍,所以這裏小診所的大夫別的本事不怎麼樣,接骨縫傷個個都是好手。
在一個夫妻檔的小診所,夫妻兩人齊上陣,不多一會兒便將康迪生與他的六個小弟打包成了粽子。
失血過多要輸液?
對不起!咱這裏沒這設備,回家養着去吧!
送去醫院?
好啊!這七個人的醫療費少說也得四五萬,若是算上血清,十萬往上說吧!
莫小風看着二十幾個紅皮小混混翻盡了口袋加起來不到三萬塊的星幣,在確定他們七個沒有性命之憂後,放棄了送他們去醫院的想法。
紅皮小混混中有人知道康迪生的住處,莫小風像一隻盡責的牧羊犬,趕着以四哥麻哥為首的一群小混混送康迪生七人回家。
康迪生是土生土長的不夜城人,住在父母留給他的一棟破舊的小二樓里,這會兒已是凌晨,巷子有些深,遠離了街面上的喧囂,四周只「沙沙沙」地響着眾人的腳步聲與那幾個抬着康迪生七人的小混混粗重的呼吸聲。
用康迪生身上摸出來的鑰匙打開屋門,小混混們摸黑將康迪生七人擺放到客廳里。
四哥涎着笑臉道:「這位大哥,我們、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吧?」
「去吧!去吧!」
莫小風趕蒼蠅一樣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混混們如蒙大赦,惶惶如喪家之犬一窩蜂地涌了出去,生怕稍慢一點莫小風會改變主意。
莫小風摸索着打開燈,看着橫七豎八的七個大白粽子傷神,他們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想要復原怎麼也要兩三個月,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兒,可從來沒照顧過人,這可怎麼辦?
丟下他們不管吧?
自己可受過康迪生一飯之恩,雖然他請自己吃的是霸王餐,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所以實在抹不下面子拍拍屁股走人。
「是、是哥哥嗎?」
正煩惱着,一個清脆的女聲從二樓傳了下來。
還有人?是個女孩子!聽她說話應該是康迪生的妹妹,這就好辦了。今晚借這地方休息一夜,明天將這七個大粽子交給她照料,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離開了。
「你是康迪生的妹妹?」
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處漆黑一片,康迪生的妹妹問了一聲後也不見下來,莫小風只好回問了一聲。
「啊!你、你是哥哥的朋友嗎?」
女孩兒像是一隻認生的小貓,聲音怯怯的,越往後說聲音越小,縱是莫小風靈敏的聽力也要高高豎起耳朵才聽清。
「是啊!」
莫小風隨口應了一聲,隨意地打量雖然破舊但異常整潔清爽的陳設,心道:「這家裏有個女孩子就是好,至少不會亂七八糟。」
女孩兒沉默了一會,才怯怯道:「哥哥呢?」
「哦!他也在,不過受了傷,這會正昏迷着呢!」
「什麼?」
女孩兒一聲驚呼,接着「嘭、叮咚、哐啷」之聲連做,中間更夾雜着女孩兒切切的痛呼。
「怎麼啦?」
莫小風三兩步從樓梯摸黑躥了上去,二樓沒有開燈,淡黃色的月光透過窗戶散了進來,潑到一個臥伏在地的纖瘦身影上。
「摔啦?」
莫小風走上前去伸手扶她,他的手剛剛觸到女孩兒柔軟的身體,女孩兒觸電一般向後一縮,低聲道:「謝謝!我、我自己可以。」
討了個沒趣,莫小風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道:「怎麼不開燈?」
女孩兒扶着樓梯扶手起身,摸索着向樓下走去,道:「我、我不需要燈。」
「不需要燈?」
莫小風跟在她後邊,笑道:「我長這麼大,只知道有一種人晚上不需要燈。」
「什麼人?」女孩兒的聲音裏帶着淡淡的好奇。
「瞎子啊!哈哈!哈哈哈!」
莫小風覺得自己很幽默,女孩兒沒笑,他自己先笑了起來,自然也沒有發現女孩兒腳下極不自然地微頓。
女孩兒來到客廳,呆呆地站着不動,莫小風站在後邊心道:「不會是被七個大粽子嚇傻了吧?」
安慰道:「別看他們包的這麼嚴實,其實只是受了一點小傷,別怕!」
女孩兒輕聲道:「我、我沒怕!」
「不怕你怎麼不過去?」
「……你不是知道的麼?」
「知道什麼?」
「我、我看不見啊!你剛剛、剛剛不是還笑話我呢麼?」
「啊?」
莫小風愣了一下,隨即大笑道:「哈哈!哈哈哈!你真幽默。」
「我、我幽默?」
女孩兒香肩輕輕抖動幾下,愴然回首,靜靜地「盯」向莫小風。長長的睫毛像兩把羽扇嵌在無神的大眼睛上,受了驚的蝴蝶般撲閃個不停……
「好美的女孩兒!」
莫小風呆呆地看着她,燈光下,她細膩如玉的肌膚上泛着一圈聖潔的潤光,嬌挺的小鼻子微微翹着,薄薄的小嘴唇輕輕地抿着,卻給人一種嬰兒般純淨無暇的感覺。大大的眼睛雖然沒有任何神采,但正是這樣的無神讓她看着有些迷濛、嬌柔,像是一隻折了翼的天使,惹人憐愛。
天地良心,他真的不知道她看不見,看着女孩兒自傷的愁容,忍不住就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怎麼啦?」
女孩兒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莫小風的回答,卻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又問了一句。
「哦!」
莫小風老臉一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見她蒙着一層迷霧的眸子沒有一絲反應,只是呆呆地做出一副看的姿態。慶幸她沒有看到自己剛才的窘態,隨口道:「沒事兒!剛剛拍死了一隻蚊子。」
繞過她走到康迪生跟前,本想牽着她的,可剛剛在二樓時察覺她對自己異常的警惕敏感,所以也不去自討沒趣。
「蚊子?是什麼?」女孩兒尋着他的腳步聲走了過來。
「一種吸血的小飛蟲,你沒見過嗎?」
莫小風游目四下找了找,竟是沒有發現一隻蚊蠅。暗道:「難道這裏沒有蚊子和蒼蠅?」
剛才隨口找的藉口,若真沒這玩意兒,豈不是又弄個大烏龍?偷偷瞟了女孩兒一眼,幸好她正側身伸出茭白般細嫩的小手摸索康迪生,並不在意他回不回答。
輕輕舒了口氣,看着她勝似水蓮花般的嬌柔,不覺又是一呆:「康迪生這小子一副歪瓜裂棗的渾模樣,怎麼會有這麼水靈的妹子?」
「哥哥、哥哥不會有事吧?」
女孩兒臉上掛着兩串晶瑩的淚珠,讓莫小風的心沒來由的一痛。
大聲道:「沒事!我可以給你保證,過不了幾天他又會像一隻發了情的小狗兒一樣精神抖擻。」
「噗哧!」
女孩兒聞言破涕為笑,小臉上生起淡淡的紅暈,嬌俏中平增一抹柔媚,莫小風又是一呆。
「咕嚕嚕!咕嚕嚕!」
「什麼聲音?」
女孩兒小巧玲論的耳朵輕輕聳動了兩下。
「呃!」
莫小風紅着臉道:「是我的肚子在叫。」
女孩兒柔柔地笑了笑,轉身向廚房走去,只見她繞桌讓椅小彩蝶般飄了過去,行雲流水竟沒有一絲磕絆,根本就不像一個失明之人。
莫小風忍不住道:「你真的什麼都看不見?」
女孩兒顯然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問,一邊從冰箱裏取出幾個雞蛋,一邊道:「家裏的東西都是我擺放的,只要不亂動,我就不會碰着。」
「哦!」
莫小風跟在她後邊,看她熟練地從櫥櫃裏摸出一盒掛麵,道:「我來吧!煮麵其實我很在行的。」
女孩兒將鍋子在灶頭輕輕磕了一下,淡淡道:「不用!哥哥的飯平時都是我做的。我雖然看不見,但也不是一無是處。」
莫小風訕訕地收回手,這女孩兒太敏感,很在乎旁人對她的看法,撓了撓後腦勺,退出廚房,道:「那就麻煩你了。」
女孩兒輕聲道:「應該是我謝謝你才是。」莫小風知道她是在感謝自己將他受傷的哥哥送回來。
莫小風看着她手裏拿着的小湯鍋,笑道:「我飯量很大的,一鍋麵可能吃不飽。」
女孩兒笑道:「我一鍋一鍋煮,直到你吃飽為止。」
確實,一鍋麵是吃不飽莫小風的,其實就是三鍋他也只吃了個六分飽,但是看着女孩兒額頭上累起的一層小珍珠似的汗珠兒,實在不忍心讓她再進廚房,故意打了個飽嗝。
贊道:「本來我吃兩鍋就飽了,但你煮的面實在太好吃,沒收住口就吃了三鍋。」
「真的嗎?」
女孩兒甜甜地笑了起來,俏臉上洋溢出一種名叫幸福的味道。她實在是太需要被人肯定了,因為,她真的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的負擔。
看着女孩兒的笑顏,莫小風本來也很開心,但看到她那雙無神的眸子後,心中一酸,問道:「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女孩兒聞言神色一黯,輕聲道:「從一出生就這樣了,其實也沒什麼,早就習慣了。」
「你就沒有去醫院看過嗎?」
「去過的,醫生說這是天盲,就是換一對眸子也不頂事,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去五星級文明的御極星,他們那兒才有辦法。」
「那就去那兒啊!為什麼耽擱到現在?」
女孩兒扇子般的睫毛抖了抖,苦笑道:「我們連四星級文明都沒有資格與能力去,怎麼去的了御極星?」
「缺錢麼?沒事兒,包在我身上。」莫小風拍了拍身旁的大背包,底氣十足。
女孩兒歪着頭看向莫小風,雖然她看不到,但腦子裏已經勾勒出一個五大三粗的傻哥哥形象,心道:「哥哥都交的什麼朋友啊!雖然心眼兒挺好,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莫小風自然不知道高星級文明進入低星級文明非常容易,但低星級文明的人想要進入高星級文明星是有許多限制的。
除了一些高層政要與具有特殊才能的人才,就是再有錢的大商人也沒有資格進入,他們之間的貿易只能在高級文明星的宇宙港進行。
女孩兒不說話,粗線條的莫小風便以為她默認了,笑道:「你看,我們都說了這么半天話兒,我連你叫什麼名字都還不知道。」
莫小風的自來熟性子讓女孩兒對他沒有剛開始那麼戒備,淺笑道:「在詢問別人的姓名之前,是不是應該先介紹自己呢?」
「哈哈!哈哈哈!我叫莫小風。莫非的莫,大小的小,風流的風。」
「我叫康小妹,健、健康的康,小妹的小,小妹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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