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身契很快便送來了,沈兆言面色無波地說道:「你們姐妹二人先留在沈家做丫鬟,以半年為期限。若這半年表現優異,剩餘的三個弟弟妹妹可按年齡逐個進入沈家抵債。若是再犯錯,便將你們全家送至官府,由官府發配。」
「若是他們舉家逃了,到時候我可沒法找去。」程逸之輕蔑地說道。
沈兆言神情肅穆,「他們不會這麼做。」
眾人再一次驚訝。沈大少爺哪來的自信?即便縱橫商場,閱人無數,也不至於對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人如此信任吧?
鍾漓月聽罷,本覺得沒什麼,他們本來就不會逃跑。但是又聽程逸之懷疑他們會逃跑,才想起這是古代,像他們這樣窮得叮噹響的人家,沒多少家產,隨時可以連夜逃跑。戶籍固然重要,但是對於一幫習慣了鄉野生活的人來說躲在渺無人煙的深山老林里也能生存。所以沈兆言的信任就顯得相當大氣。
如果他不相信他們家,那他們只能去蹲牢房,但是他沒這麼做。鍾漓月可不相信他是因為善良單純容易才這樣。她覺得,不管信與不信,想逃還是會逃,倒不如大方一點,先付出信任,這樣一來,他們不逃跑,人家會說沈大少爺不但識人準確,而且對待下人很大方;如果他們舉家逃了,沈大少爺便是受騙者,他們家就是無情無義。
反正不管怎麼樣,美名都讓沈家得到了。
比起任何一種方法,這都是最有益於沈家的。
鍾老四手腳無措地指了指自己,「老奴也能做事,老奴……」
「沈家不養閒人。」沈兆言立刻冷漠地說道。
鍾老四還想解釋,自己不是吃閒飯的,他能做的事情有很多。鍾漓月對他搖了搖頭,鍾老四常年在鄉間干農活,沈家的確沒什麼適合他做的。家裏養了雞,還有個蛋卷攤子,應該將就夠他們生活的。鍾漓月交代道:「一定做好家裏的事。」然後看了看賣身契,把心一橫,乾脆地在上面按下了手印。
劉婆推了推鍾老四和二妞:「還不快謝謝大少爺開恩?」
鍾老四父女二人趕緊磕頭謝了恩,只是二妞面色依舊有些凝重。
沈兆言對程逸之說道:「將她們安排在何處,就勞煩表哥費心了。」
程逸之漠然地點了點頭,宅院內務所有大小事情本該都交給大管家處理的,他把大事處理完了,留個小事交給他辦,是給他最後一點面子嗎?這個大管家做的,真是窩囊!
「你們請回吧!」沈兆言起身,對沈二爺說道:「二叔,我們走吧!」
他們一走,劉婆忙撐着地面站起來,「扶你爹起來。」
鍾漓月和二妞急忙扶着他們兩人從地上站起來。
「漓月,二妞,你們……」鍾老四又要流眼淚。
「行了行了,別哭哭嚷嚷的,趕緊滾!」程逸之不耐煩地斥聲吼道。
劉婆點頭哈腰地拉着鍾老四趕緊離開,「別在這兒給孩子添亂了。」
「來人,將她們兩個,送到犯錯之人該去的地方。」程逸之冷笑了一聲。
鍾漓月方才與程逸之的唇槍舌劍雖然佔了上風,可是同時也得罪了他,發落何處的權力在他手裏,姐妹二人可有苦頭吃了。
來不及跟父親和劉婆告別,姐妹二人便被沈府的家丁帶去了後院。
「大姐,你為何一臉灰?若不是爹和劉婆在一旁,我都認不出你了。」路上,二妞不解地問道。
「一言難盡啊!以後再跟你慢慢說。」
二妞嘆了口氣,自責道:「哎,這次我闖了這麼大的禍,娘知道以後,肯定氣死了,三妞她們肯定也恨死我了,以後,我可拿什麼臉見他們?」
「不用擔心,這筆錢我有辦法儘快還清的。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我們都改了名字,我叫『漓月』。」鍾漓月安慰她,順道將嬌月她們的新名字一一告訴二妞。
「誰起的?真好聽!」二妞羨慕道。
「我起的,怎麼樣,不如你也改一個吧?」
二妞驚奇:「大姐,你什麼時候還會改名字了?」
鍾漓月沒有回視她,一邊看着前方一邊向前走:「自從病了這半年,我就改變了許多,如果還像以前那麼幼稚,全家可能要被我拖累死了。」
「可是我總感覺,你和以前很不一樣,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鍾漓月呵呵一笑,含糊地說道:「再怎麼變,我都是你的大姐。除非,你不認我了。」
「怎麼會呢大姐?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的好大姐。」二妞抓住鍾漓月的手臂,像從前那樣親密。
「你不嫌棄我就好。」鍾漓月揶揄道,心底默默地對鍾大妞保證,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盡到做大姐的責任,保護好弟弟妹妹,孝敬好爹娘。「你覺得『明月』這個名字怎麼樣?嬌月她們都說很好聽,特意要留給你。」
二妞感動地鼻子發酸,「這個名字好聽,我喜歡。三妞,哦不,嬌月她們,都還惦記我?」
「當然了,她們敢忘了你?!」
「我好想她們,可是,又很怕見到她們。我好矛盾啊!」
「你以為我說能還清這筆錢是騙你的?」鍾漓月斜了她一眼。
二妞果然是當她隨口說說的,「大姐,你就別安慰我了,三百兩,我們賺一輩子恐怕也賺不着這麼多錢,你不了解這外頭的世道。」
鍾漓月無奈地聳聳肩,不再多說什麼。小樣,等着瞧吧!如果不是為了躲避父母的催婚,她哪會甘心做丫鬟?等安頓下來熟悉熟悉環境,她就會想辦法用身上的錢繼續做生意,等過個兩、三年,父母對她嫁人的事情徹底死心,她應該也掙到三百兩了,到時候,她不就一下子完全自由了嗎?
姐妹二人邊走邊聊,很快便到了地方。
「這個丫頭就是上午燒了廚房那個,這是她姐姐,兩人戴罪,被大管家發落至此,張婆娘,大管家叮囑你定要好好管教她們。」
一聽說是燒了廚房的丫頭,滿院子正埋頭洗衣服的女人紛紛抬起頭來,好奇地看向明月她們。
「幸好是漿洗房。」明月莫名地舒了一口氣。
鍾漓月懷疑道:「在這兒做事,比你之前的輕鬆?」
明月撇着嘴看看鐘漓月,面露焦慮道:「我也不知道。」
「幹什麼幹什麼,趕緊洗你們衣服,洗不完待會兒別想吃飯!」張婆娘兇狠狠地指着她們訓斥道。然後又換上笑臉轉身說道:「放心放心,大管家特意吩咐,我張婆子哪敢怠慢?!」
押二人前來的家丁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便走了。
他們一走,張婆娘馬上收起笑臉,一臉輕蔑地問道:「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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