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蘭看醫生的時候,李英俊站在旁邊等着。他的熟人醫生經驗豐富,三下五除二就檢查完畢,一邊龍飛鳳舞地在單上簽字,一邊恭喜陳玉蘭說:「你身體完全沒問題,倍兒棒!」
陳玉蘭心虛地點點頭,心虛地用餘光瞄了瞄旁邊。李英俊像沒聽到一樣,眼睛靜靜的,不知在看哪裏。
剛才在一樓大廳碰到的漂亮女人是葛曉雲,挽着她的新男朋友來醫院做檢查。看見李英俊的腿是那副樣子,她一點歉意都沒有,笑了笑,提醒他要好好看醫生,還問他家裏阿姨找了沒。
李英俊說不勞她費心,他這腿折了還是爛了都與她無關。
葛曉雲說:「怎麼會與我無關呢?你是為了我才被人打成這樣。我男朋友下手的確狠了點,你是讀書人,肯定打不過的。」
李英俊恨得牙痒痒,有一種想上去把葛曉雲面具撕下的衝動。他又冷又沉地問她還要不要臉。
葛曉雲的男朋友特別易怒,粗壯如樹幹的手臂登時揚起來。李英俊看了他一眼,沒有躲,葛曉雲及時攔住了他。她和李英俊匆匆告了別,拉着男朋友一下子走得無影無蹤。
陳玉蘭在邊上看着,覺得李英俊出了神,特別低落。
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走啦。」
李英俊反應過來,和他的熟人醫生握手,醫生說:「她完全沒問題,倒是你,心不在焉的,神情萎靡的。還有你那腿,有沒有按時來醫院?我怎麼覺得又腫了?」
&沒事,今天謝了啊,有空我請你吃飯。」
&什麼,老同學。請吃飯倒是好的,別有空了,你們這些當官的就愛打馬虎眼,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說清楚再走。」
李英俊笑了笑說:「你定。」
&我想好了發你微信。」
重新回到車上,將近兩點。
李英俊對陳玉蘭說:「我回去上班,你自己去找個賓館還是怎麼樣?」
陳玉蘭說:「既然已經到醫院了,你要不去看一下腿吧。昨天摔得挺大聲的,現在都腫起來了。」
李英俊抓着方向盤,搖頭:「不用了。」
陳玉蘭掙扎:「你腿不難受嗎?」
李英俊涼涼地笑了笑,這時候他的情緒非常不好,就想一個人靜靜待着,怎麼這個女人就是看不明白?或者已經看明白了但偏死扛着,為的什麼?
&受也是我難受,你管不着。」李英俊發動車子,「不管怎麼樣我和你就在這分了,再見。」
陳玉蘭急忙攔下他車,「等等!」
李英俊降下車窗看她,她咬着嘴說:「那你借我點錢吧英俊哥哥。」
陳玉蘭從李英俊那借了千把塊,打了欠條,留了聯繫方式。醫院門口來來往往全是人和車,她孤零零在一邊站着,低頭把錢又數了一遍,然後整齊地對摺,細心地塞好。
想了好久,她帶着行李袋和錢去了菜場。
-
李英俊下午忙暈了,要寫數不清的材料,還要準備明天的重要會議。半天下來,根本沒時間讓他思考別的事情。下班後又留到天全黑了才從局裏出去。撇清工作,坐進車裏,什麼聲音都沒有,他忽然覺得渾身疲憊。
來自於身體的,來自於精神的。
他把鄭衛明喊出來喝酒,鄭衛明一聽他在醫院碰到葛曉雲和她男朋友,又憋不住要說道葛曉雲。
&什麼意思?在你面前耀武揚威?搞笑,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厚臉皮的女人!婚內出軌這麼高調,還沒離婚就帶着姦夫在人前大搖大擺!李英俊啊李英俊,你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娶到這麼個女人!」
李英俊喝酒。
鄭衛明說:「葛曉雲還獅子大開口想分割你財產吧?我告訴你,你怎麼着也得抗住!能拖一天是一天,不能讓她分了你錢和姦夫快活去!她那姦夫早年在道上混過,你一個人別和他硬碰硬。」
&天他還想和我動手,被葛曉雲攔住了。」
&麼?!他還想動手?」鄭衛明氣得跳起來,「這孫子,要讓爺爺我碰見了,准打得他滿地找牙!」
&了,你就一副拳頭,他是拿真刀砍人的。」
&什麼?起碼也斷他一條腿!」
李英俊繼續喝酒。
鄭衛明坐回位置上,看了看他腿說:「你快點把腿養好,到時我給你介紹漂亮妹妹,胸大腿長的那種。」
兩個人叫了不少酒,一直喝到半夜,李英俊不行了,趴在垃圾桶上吐了個昏天黑地。吐乾淨了擦擦嘴巴,對鄭衛明說要回家,明天還得上班。
鄭衛明攔他一下,「上班上班,你都這樣了還上班。李英俊,你過得太認真了,有時候活得恣意點沒什麼不好。人生嘛,最重要就倆字:快活!」
李英俊拂開鄭衛明,時亮時暗的燈光下,不知是不是笑了一下,「我就這樣了,衛明。」
鄭衛明點點頭,「行,兄弟,你高興就成。我就勸你一句,你好好對自己,先找個好點的阿姨照顧自己,其他的別管太多。」
李英俊應了聲是,他的確要對自己好一點,那麼多錢,他沒處花了,應該都花在自己身上。他腿都這樣了還天天硬扛着,圖什麼?
他要立馬找個阿姨,回去就找。
李英俊醉醺醺地到家,頭頂燈亮得很,可他掏了半天沒掏出鑰匙。好不容易掏出來了,手沒拿牢,啪地一下掉地上去了。
他搖搖頭,真是昏得不行。眼睛也花了,銀燦燦的鑰匙串在地上分/身了,一下子兩串,一下子三串,一下子又變沒了。
他蹲下來摸,摸了好幾把,空的。定睛一看,地上什麼也沒有。鑰匙被旁邊人拾起來,托在掌心,擺在他面前。他辨認了一下,笑了。
陳玉蘭拎着鑰匙串問他:「開門的是哪個?這個?還是這個?」
李英俊指了指:「這個。」
陳玉蘭開了門,李英俊進去就近趴在桌上。身後陳玉蘭提了大袋水果蔬菜進來,輕車熟路地把東西分門別類地放好,水果洗了放茶几上,蔬菜整理好塞冰箱裏。
然後她問李英俊,要不要喝點什麼醒醒酒。李英俊沒理她,她自作主張地進廚房,把剛買的鮮奶放鍋里煮熱,又打了個蛋進去。
出來的時候,李英俊不在桌子上。她上樓,看見他正抱着馬桶狂吐。
&到底喝了多少啊?」
&沒多少。」
&怎麼吐成這樣?」
&不會喝。」
&會喝為什麼還喝?」
李英俊坐在地上掩着臉,「有需要喝酒的事。」
陳玉蘭沒問是什麼事,她不想在人傷口上撒鹽。其實也不需要問,無非是感情上的事。眼前這個酩酊大醉的男人,讓她不禁想起他辦公桌前的模樣。傷他心的那個女人實在太厲害,把一個好端端的男人折磨成這幅樣子。
陳玉蘭蹲下來,輕輕順李英俊的背,把牛奶打蛋遞到他鼻子下,「喝一口吧,特別香。」
李英俊沒動,他大半張臉都在手裏。陳玉蘭歪着脖子去看他的臉,說:「喝嗎?不喝嗎?你不喝我喝了啊?你不要後悔哦英俊哥哥。」
&那我喝了。」
陳玉蘭真喝了,小口小口做個樣子,喝了好幾口,李英俊還是一動不動。她不想喝了,把杯子放下,貓一樣的嘴邊上長了一圈白毛。不說話,靜靜陪他坐着,像他中午靜靜陪她看醫生一樣。
也不知坐了多久,冷不丁地,李英俊忽然叫了她一聲:「陳玉蘭,對嗎?」
陳玉蘭點點頭,李英俊說:「賓館找好沒?」
陳玉蘭搖搖頭,李英俊又說:「我借你的錢呢,就用來買水果蔬菜了?」
陳玉蘭點點頭,李英俊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他忽然站起來,說:「你就住這吧,我每個月會給你8000塊,你幫我整理家裏,每天只要給我準備一餐晚飯。」
陳玉蘭還坐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圓,更像黑葡萄了。
李英俊問:「行嗎?」
陳玉蘭騰地跳起來,小雞啄米地點頭:「行啊行啊當然行啊!」
李英俊嗯了一聲,指指地上:「你那個牛奶打蛋給我喝喝看。」
喝了暖呼呼的牛奶打蛋,李英俊的胃舒服不少,頭一沾上枕頭立馬睡了,第二天照常早起。宿醉讓他難受了一整天,局裏繁忙的工作加重他的負擔,頭暈腦脹的狀態持續了幾天才好。
鄭衛明約他出來打枱球,一晚上李英俊輸得片甲不留,鄭衛明高興慘了:「早知如此,我就和你賭錢了!」
李英俊不高興:「你這叫趁火打劫。」
鄭衛明:「nonono,是劫富濟貧。」
打盡興了,兩人開了啤酒喝。鄭衛明說:「上回,沒把你吐死吧?」
李英俊說:「差不多了。你酒量是我三四倍,我以後再也不陪你死耗了。」
鄭衛明樂得一笑:「那可不,我文化比不過你,吃喝玩樂總比得過你吧?你瞧瞧你,酒量不行,吸煙不會,整個一好好先生。哎,好好先生,你有沒有好好找阿姨啊?」
&了。」
&速啊,前兩天還死活不樂意,現在阿姨找着了?」
李英俊告訴他,就是偷他錢包的那個陳玉蘭。
鄭衛明吃了一驚:「你養虎為患就算了,還敢引狼入室啊?」
&感覺她其實心不壞。」
&你也不清楚她底細啊!」
李英俊回想了一下,說:「就我這幾天觀察,她業務水平基本達標,我還算滿意。人真不可貌相啊,她年紀輕輕,家務卻幹得特別好。」
鄭衛明也想了想說:「那次咱們不是把她送公安局了嗎?裏面有我熟人,我就讓他查了查。這個陳玉蘭戶口農村,家裏窮得叮噹響,高中就輟學打工。哦對了,她結婚比你早多了,不過呢,命途多舛,老公在一場火災里沒了。」
李英俊愣了一下,鄭衛明一邊伸懶腰一邊嘆息:「哎,可憐人啊可憐人!」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9s 3.969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