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太后,皇后娘娘與寧王世子妃給您請安來了。」
太后聽了,臉色一僵。
她知道徐令琛今天回來,也知道紀清漪一定會進宮拜見,本來做好了要晾一晾紀清漪的打算的,沒想到皇后竟然也跟着來了。
她是太后,可並不是皇帝的親生母親,也沒有掌管後宮的大權,所以,並不敢在皇后面前拿喬。
她不悅道:「叫她們進來吧。」
「寄秋,扶我去外面。」
太后穿着石青色五福捧壽紋圓領襖,頭上戴了日月升恆萬壽簪,面容嚴肅地走了進來。
紀清漪跟着皇后一起給太后請安,然後薛寄秋給皇后請安。
太監剛剛給皇后與紀清漪搬了椅子過來,太后就冷着臉呵斥紀清漪:「這麼冷的天,還下着雪,你怎麼讓皇后陪着你一起過來,實在是胡鬧!」
皇后早年落了下畏寒的毛病,其他時候還好,一到了冬天就犯病,一般不出門的。
紀清漪已經習慣了太后的這種態度了。
一開始她因為太后是徐令琛的親祖母,一心想討太后的歡心,後來發現太后這老人家一點都不值得人尊敬,她心裏也不當她是徐令琛的祖母,只當是一個普通的、令人厭惡的老人罷了。
對付這種人,紀清漪向來是不過心的,能敷衍就敷衍。
她站起來,低眉順眼道:「是孫媳不懂事。」
她很乖,太后反倒覺得無話可說了,就像是蓄積了全身的力氣卻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實在沒意思極了。
薛寄秋見她低着頭不反駁,嘴角就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母后別生氣,並非紀氏要拉着兒媳過來,是兒媳多日不見母后心裏惦記的慌,難道母后只想見孫媳婦,不想見兒媳婦,怪我打擾了您享受天倫之樂嗎?」
皇后微笑着說:「若真是如此,那兒媳這就走了,以後也不敢來了。」
太后忙擺了擺手:「跟你無關,我是教訓紀氏。」
這麼多年,太后不知道跟皇后交了多少次手,回回都是失敗告終,在皇后面前,太后多少還是謹慎些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能有母后在一旁教導,是他們小輩的福氣。」
皇后淡淡地接了這一句,轉頭給紀清漪一個安撫的笑容。
太后是想好好教訓紀清漪的,有皇后在,眼看着目的是不能得逞了,就端了茶碰了碰嘴唇,意思是你們可以走了。
皇后跟紀清漪站起來告辭,皇后笑着說道:「今天中午留了令琛紀氏小兩口在宮中用膳,母后要不要一起過來?」
太后道:「下回吧,我今天沒精神。」
皇后知道太后不可能去的,也就是隨口一說而已。
正準備走,太后卻道:「小孟氏如今該有五個多月的身孕了吧?」
這話一出,眾人的視線一下子都集中到紀清漪的身上,紀清漪一直微低着頭,當做不知道,心頭卻忍不住一刺。
太后訓斥她,她無所謂,可提到孩子,她不能不難受的。
雖然徐令琛已經找太醫給她看過,說她身體康健無事,可她的肚子卻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這一瞬間,她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懷疑。
那天在太后宮裏,張太醫說自己有宮寒之症,不易受孕的話再一次在腦海中響起。
皇后見紀清漪神色不變,淡淡地笑了:「勞母后惦記着,靜玉如今六個月出頭,胎像很穩。」
「這樣說來,再過幾個月,哀家就可以抱重孫了!」太后的笑得有些誇張,有些刺眼:「皇后剛才說的是,哀家的確很惦記小孟氏。這幾個孫媳婦裏頭,哀家原本不看好小孟氏的,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爭氣,一進門就懷了孩子,還給令檢抬了兩個側妃,這樣有能耐又寬厚的孩子,哀家不疼她疼誰呢?」
說着瞥了紀清漪一眼。
「有母后疼愛,是靜玉的福氣。」
皇后知道太后這是借孟靜玉壓打紀清漪呢,因此接話並不熱絡。
可太后顯然並不打算就此罷手,她笑得格外慈愛,像個疼愛晚輩的長輩一般:「寄秋,去將我昨兒新得的貢膠拿來,讓皇后給小孟氏帶去。這女人懷孕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阿膠最是滋陰補陽,又能保胎,你帶回去給小孟氏用,這是哀家疼愛她的一片心意。」後面那一句卻是對皇后說的。
皇后自然應了。
太后又說了幾句關於孕婦的注意事項,這才放皇后與紀清漪走了。
紀清漪雖然一直撐着,但出了慈寧宮正殿的大門,臉上多多少少還是帶了一些出來。
皇后走在紀清漪前面,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轉頭勸慰紀清漪:「太后年歲大了,最喜歡膝下子孫環繞,令琛又是太后嫡親的孫兒,自然愛之深,責之切。你別難過,等你有了身孕,一切就都好了。」
她也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咱們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要生個兒子。這是我作為過來人的經驗,如今太子倒了……」
皇后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皇上一直很喜歡令琛,我看着他意屬令琛的意思很明顯,日後令琛若是……必然還會有旁人的,你有了嫡長子傍身,那些鶯鶯燕燕再蹦躂,也越不過你去,是不是?」
她這樣推心置腹,紀清漪也不能不知好歹,立馬表示感謝:「娘娘的心意,我都明白,我會抓緊的。」
皇后點到即止,想要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紀清漪眉頭一挑,正想相問,皇后卻把臉轉過去,上了攆車。
紀清漪心裏卻砰砰砰直跳,徐令琛說過,前一世害死他的人就是皇后。
他早早地就表現出了對帝位的渴望,皇后就一直鼓勵他,支持他,卻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了他一杯毒酒。
這一世,徐令琛一直表現的無欲無求的,雖然有本事,卻性子孤傲,後來因為執意要求娶自己,又添了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名聲,所以皇后是有些拿不準了,來試探自己的吧。
她剛才欲言又止,便是想引着自己追問。
自己若是不問,豈不是會讓皇后懷疑?
現在皇后還是疼愛徐令琛的表姨母,自己於情於理都該對她信任有加,毫不懷疑,若自己自己表現出一點點的忌憚,恐怕都會讓皇后警惕。
自己最該做的,便是麻痹皇后,不能讓她有任何的疑心。
可是該怎麼做呢?
回到坤寧宮,徐令琛用眼神詢問紀清漪,沒事吧?
紀清漪眨眨眼,告訴他自己很好。
皇后看着他們這般互動,臉上的笑意更深。
等回到寧王府,紀清漪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道:「過幾天,我再進宮一趟吧,她必然是有什麼要說的。」
「你不用去我也知道她要說什麼。」徐令琛道:「不過就是跟孩子有關係,給你施壓,然後趁機向你舉薦調理身體的能手,藉此收攏你的心。」
徐令琛說的漫不經心,紀清漪卻心頭一跳,她突然抬起頭,目光鄭重地看着徐令琛:「若是我真的懷不上孩子,你會怎麼做?」
「不會有那一天的。」
徐令琛笑着伸手,要像從前那樣捧了她的臉去親她的嘴,紀清漪卻面色嚴肅,伸手將他的手推開,語氣十分的固執:「若真有那一天呢?你會怎麼做?」
她的眼神很熾熱,那樣子不像在問話,倒像是在等生死抉擇一樣。
徐令琛心頭就是一痛。
說來說去,還是他做的不夠好,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所以她才會如此在意吧。
想到這裏,他便正襟危坐,跪坐在床上,脊背挺得直直的,收起玩笑的神情,一字一頓道:「首先,絕不會有那麼一天。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也會對你不離不棄,皇上可以過繼,我也可以。」
他說的很認真,紀清漪聽了卻覺得心酸,這放佛是她想要的答案,卻又不是。
「好了。」徐令琛上前來抱住了她:「別擔心,孩子一定會有的。今晚我多多用力,一滴都不留,多撒種子勤耕耘,你很快就能生小娃娃了。」
嚴肅的氣氛一掃而光,紀清漪也不由笑了,她輕輕推了他一下:「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你就會胡說八道。」
徐令琛見她笑了,這才放下心來。
紀清漪已經做好了進宮去見皇后,配合皇后的打算,可沒等她進宮呢,太后就病倒了。
太后這一病,來勢洶洶。
紀清漪得知了消息,立馬就進宮去看望太后,又讓人給徐令琛送信,讓他不必回家了,在宮門口匯合。
等他們到了慈寧宮的時候,帝後、徐令檢、孟靜玉都已經到了。
紀清漪不得不承認,宮中的人太少了。就是平陽侯太夫人病了,身邊也不至於就這幾個人啊。怪不得孟靜玉懷孕,皇后提出讓她進宮養胎,皇帝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
對於一個家族來說,後繼無人沒有人繼承香火,那是災難般的大事。
對於一個帝國來說,也是如此。
眾人都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候着太醫的診治。
薛寄秋神色淒慌,很是擔憂。
這一屋子人裏頭,最擔心太后就是她了。
一則是這些年相處來下,的確有幾分真感情。二則是她的婚姻未來都系在太后一人身上,若是太后一病不起,她這些年的努力就全泡湯了。
太醫號完脈之後,幾位太醫商量了好一會,才跪下向皇上回稟:「太后上了年紀,此病又來得兇險,需用百年老參做藥。」
人參珍貴,但宮中用得起,但百年老參就少了。
原本有三株百年老參,去年皇帝重病,青龍子道長給皇帝治病用了一株,給皇帝做滋補的藥丸又用了一株,如今宮中只剩下僅有的一株了。
若是給太后用了,萬一皇帝有個好歹需要人參續命,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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