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音又懇求了幾次,軟的硬的撒嬌扮痴全用上了,可是素來疼她的安帝今日卻像鐵了心一般,說什麼也不同意。紫you閣公儀音無奈,只得悻悻地作罷,但心裏頭的念頭卻一點也沒打消。
用過早膳,又在宮裏頭待了會,見安帝還有政務要處理,公儀音知趣地退出了甘泉殿。
眼見時辰尚早,她決定先去趟重華宮再出宮回府。
不想剛走沒多遠,遠遠便看見公儀楚朝她這邊走來。這是自上次宮宴後公儀音第一次碰到公儀楚,不由心下一動,不避不閃,直直迎了上去。
公儀楚似乎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走近了抬眼才發現公儀音,面色一怔,顯然並不想見到公儀音。只是兩人都隔得如此近了,若再臨時掉頭,未免又落了下風,所以她抿了抿唇,神色不郁地走了上來。
公儀音一挑遠山般青黛的秀眉,笑意瑩然道,「阿姊,好久不見。」
公儀楚從鼻縫中「哼」出一聲,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公儀音不急不惱,似笑非笑地盯着公儀楚,「阿姊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樣子?」
公儀楚也定定地回望過來,眼中含着濃濃怒火和嘲諷,「重華倒是心情不錯,看來睿王一走,你很開心啊。」
公儀音勾唇一笑,並未將公儀楚的冷嘲熱諷放在心上,反而順着她的話笑意盈盈道,「阿姊還真說對了,睿王這一走,我心裏當真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她挑眉看着公儀楚,目帶審視之色,「難不成……阿姊就是因為睿王走了所以不開心?」她誇張地張大了嘴,以手掩唇目露驚訝之色,「啊呀,阿姊你為何不早說?你要是早說的話我就去同父皇講將和親人選換成你了,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
「瞎說什麼?!」公儀楚惡狠狠地瞪來。
「難道不是?」公儀音眯了眼眸打量着她,面上笑得更歡暢了,「我見父皇壽宴上阿姊和睿王配合得那般親密無間,還以為……」
公儀楚臉色驀地一沉,陰鷙的眸光狠狠盯住公儀音。
公儀音收了面上笑容,直直盯着公儀楚一字一頓道,「阿姊,要想人不知,除非幾莫為。你既然敢與虎謀皮,就要做好了某一天被反噬的準備。」
「用不着你管。」公儀楚不願被公儀音看出自己的心虛,硬了嗓子道。
公儀音的嗓音也陡然間冷厲了下來,寒劍般的目光射向公儀楚,「我自然沒這個心思管你,不過……你若是再敢把主意打在我身上,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說罷,冷哼一聲,帶着阿靈阿素拂袖離去。
公儀楚的性子她十分了解,說白了就是個紙老虎,如今被自己這麼一唬,相信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對自己做什麼。自己要偷偷隨秦默去冀州,在建鄴可不能又被公儀楚拖後腿捅出什麼簍子來,故而她藉此機會先敲打敲打公儀楚。
眼風掃過公儀楚眼中的恨意,公儀音眸間閃過一抹沉色,腳步未停,徑自朝重華殿而去。
走了一會,眼見重華殿已歷歷在目,對面走來一隊紅衣內侍。公儀音本沒注意,目光隨意一掃,卻被隊伍中一名被紅衣內侍押解的宮婢吸引住了目光,不由神色一凜,在那隊紅衣內侍前停下了腳步,語聲沉厲道,「等等!」
紅衣內侍忙停下腳步向公儀音行禮,為首一人看着公儀音堆笑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這人是誰?」公儀音指了指隊伍當中被兩內侍壓着的那名蓬頭垢面的宮婢。
為首的內侍堆笑道,「殿下,此人是敬法殿中的宮女,不知為何竟偷偷跑了出來,奴才們正要將她帶回去呢。」
公儀音的目光在那名宮婢的面上游移了片刻。雖然那晚光線並不大好,但她還是能肯定,眼前這個目光呆滯衣衫襤褸的宮婢,就是那晚宮宴她走錯路時在敬法殿外碰到的那個。
當時她見到自己似乎十分驚嚇的模樣,嘴裏還嘟噥着什麼。公儀音當時便心生了懷疑,只是後來不巧被她跑掉了。如今再見,公儀音勢必要試她一試的。
她定定地看了那宮婢一瞬,清泠開口道,「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那宮婢沒有反應,依舊痴痴地啃着自己的手指頭。
公儀音望了領頭的內侍一眼。
內侍會意,點頭哈腰應了,衝着宮婢吼道,「你你你,抬起頭來給重華帝姬瞧瞧!」
那宮婢還是沒有反應,嘴裏哼哼唧唧不知在說着什麼東西。領頭的內侍見此有些不耐煩了,朝押着她的兩名內侍遞了個顏色,兩名內侍會意,手上一用力,迫使那宮婢抬了頭。
宮婢渾濁的眼神懵懵懂懂朝前方看去,目光看到公儀音的瞬間突然就變了,也不顧兩手被人架住,身子連連後退,一邊往後退一邊驚恐道,「鬼……鬼啊……不要過來!婢子……婢子……跟婢子無關……跟婢子無關……」
公儀音不由皺了眉頭。
這宮婢所說的話同那晚她見到自己所說的話一模一樣,而且她本來沒有任何反應,是在見到自己的那一刻才驟然變成這樣。難道說……自己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回憶?
公儀音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宮婢,可是……為何她見到自己卻是這種反應。
她打量着不斷後退躲閃的宮婢,眼中閃過深濃的狐疑。難道……宮婢記憶中的那人,不是自己,而是……母妃?
想到這個可能,她眉頭皺得愈發緊了。
眼前的宮婢顯然上了年紀,若說曾服侍過母妃,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難道她知道什麼當年母妃去世的內幕?思及此,公儀音愈發生了狐疑之心,只是看這宮婢的模樣,這裏又這麼多人,想來現在是打探不到什麼情況的。想了想,看向領頭的內侍道,「她叫什麼名字?」
內侍尷尬地笑笑,「殿下,奴才也只是奉命抓她回去,並不知道她叫什麼。」
這時,內侍隊伍中響起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啟稟殿下,奴才好像記得她叫玉屏。」
公儀音循聲望去,見是一個面目清秀的紅衣內侍,一雙眼睛睜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公儀音,神色略顯膽怯。她心神一動,出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殿下的話,奴才名叫阿祿。」
「阿祿。」公儀音打量了他一眼,墨瞳微狹,「你在哪個宮裏當差?」
阿祿低着頭,神情愈發恭謹起來,「奴才正是在敬法殿當差的。」
「哦。」公儀音應了一聲,目光在阿祿和玉屏身上來回遊移了片刻方才開口道,「沒事了,你們忙去吧。」
領頭的內侍在此耽擱了一會時間本就有些急了,聽公儀音總算肯放他們走了,忙不迭應了,招手帶着這對人匆匆走遠了。
公儀音便又繼續朝重華殿走去。
阿素看着公儀音若有所思的神情,抿了抿唇,思索片刻開口道,「殿下,方才那個玉屏有什麼不妥麼?」
公儀音側頭看向她,「你們有沒有覺得,她見到我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阿素和阿靈回想了一下方才玉屏的表情,贊同地點了點頭。阿靈好奇道,「殿下,您見過她?」
公儀音搖搖頭,「奇就奇怪在這裏。我懷疑……她害怕的不是我,而是……我母妃。」公儀音語氣沉沉地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顧……顧貴嬪?」阿靈和阿素麵露詫異之色,「她為何會害怕顧貴嬪?」
公儀音沉思道,「這正是我想搞清楚的地方。回去問問青姨,說不定她會認識這個玉屏。」
一路心事重重到了重華殿,只是也並沒有待多久,公儀音惦記着方才遇到的那個玉屏,又急匆匆出了宮。
回到聆音園,她忙叫阿靈將青姨請過來。很快,阿靈領着蓮青急匆匆過來了。
「婢子見過殿下。」
「青姨不用多禮。」公儀音忙將她扶了起來,示意阿靈請她入席。
蓮青神情端肅地端坐在下首,看着公儀音道,「不知殿下叫婢子過來有何吩咐?」
公儀音望着她,神情靜若明淵,帶了一絲少有的鄭重其事,「青姨,我想向你打聽個人。」
「殿下儘管問。」難得見公儀音臉上露出這般肅然的神色,蓮青也恭謹望去。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清晰地照出她眼角處的細細紋路,歲月無情,到底在她身上留下了時光的影子。
公儀音怔怔地看着神情柔和的蓮青,恍惚中似憶起了她的母妃,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
若她還在世,是不是也會這般神情恬淡地看着自己?
見公儀音久久未出聲,蓮青不由抬頭看去,見她正怔怔地望着自己出身,不由有一絲錯愕,斟酌着開口提醒道,「殿下……?」
公儀音驀然回了神,不好意思地笑笑,開口道,「青衣,你可認識一個叫玉屏的宮婢?」
「玉屏?」蓮青皺了眉頭呢喃了一句,「似乎有些印象。殿下能再提示一兩句麼?」
「年紀稍長,從前應該同我母妃有過交集。」
「是有這麼一個人。」蓮青思索片刻,突然眼神一亮,「婢子記起來了,以前是有個叫玉屏的宮婢。不過她以前並不是貴嬪宮裏的,要是婢子沒記錯的話,她從前應該是在御花園當差的。」
「御花園?」公儀音皺了眉頭,若是在御花園當差的話怎麼會害怕見到母妃?公儀音怎麼也想不同這其中的所以然來。
見公儀音面露不解之色,蓮青想了想道,「殿下,可是這玉屏有什麼不妥?殿下方才提起她,婢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有沒有用。」
「什麼事?」
「玉屏先前一直在御花園當差的,後來不知為何,好好的便瘋了,聽說被送到了敬法殿,不知現在還在不在人世。」
突然間就瘋了?公儀音愈發覺得事情的發展變得不可思議起來。好好的一個宮婢,怎麼能說瘋就瘋了呢?這裏頭究竟隱藏了怎樣的秘密?又跟母妃的死有沒有關係?
公儀音突然覺得,原本以為母妃只是單純的死亡,現在看來,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當年母妃之死,究竟隱藏了怎樣的隱情和內幕?
她抬頭看向蓮青,眼中閃爍着點點光芒,語氣鄭重而誠懇,「青姨,母妃是怎麼去世的?」
蓮青一愣,眼中閃過一絲濃重的哀傷和嘆惋之情,語聲幽幽道,「貴嬪她……是得病去世的。」
「什麼病?」公儀音緊緊盯着蓮青,眼中是迫切的神色。
蓮青搖搖頭,「太醫查不出病因,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貴嬪一點點消瘦下去,用多少貴重的藥也沒有用。其實貴嬪去世前的那段時間病情已經有了好轉的。可不知為何,有一天卻突然病情加重,很快香消玉殞。」蓮青哽咽着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說到最後,已有些泣不成聲。
公儀音仔細想着她說的這段話。
身染惡疾,突然去世?她怎麼看怎麼覺得這裏頭定有蹊蹺,看來,還是得拜託秦默去查查當年之事的隱情了。若是……若是母妃之死並非生病,而是認為的話……她恨恨地咬了咬唇,自己定要讓這幕後之人血債血償!
見公儀音眼中驀地迸射出熾烈的光芒,蓮青一驚,忙開口問道,「殿下,可是當年貴嬪病逝之事有何不妥?」
公儀音沉吟着沒有說話。
眼下沒有任何證據,還是不要弄得人心惶惶了。想了想,扯出一抹笑容衝着蓮青搖搖頭道,「沒什麼,我就隨口問問,青姨不用放在身上,你先下去忙吧。」
見公儀音不欲多說,蓮青無奈地收了勸阻的話,「那婢子就先下去了,殿下若還有什麼想問婢子的,只管派人來找婢子便是。」
公儀音應了,讓阿素送了她出去。
阿素很快送完蓮青折返回來了,同阿靈對視一眼,猶豫片刻還是開了口道,「殿下,難道當年貴嬪病逝之事,當真另有隱情?」
公儀音費力壓下心中排山倒海而來的驚駭感,看着兩人勉強笑笑寬慰道,「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回頭我讓寧斐再查查,秦默那邊,我也會請他幫幫忙,暫時在外不要露出破綻了去。」
阿靈和阿素忙應了。
「你們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公儀音現在腦子裏亂糟糟地像一團找不到開頭的亂麻,只想一個人理一理思緒,便出聲讓阿靈和阿素先退下。
兩人輕手輕腳退出房中,又替公儀音將房門輕輕掩上。
公儀音坐在軟榻前,悵惘地看着窗外景致。秋風拂過,樹葉打着轉兒從枝頭落下,更添了幾絲悽美的秋意。
好不容易將宇文淵這尊瘟神送走,卻又發現母妃當年之死或許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何況,現在秦默又要去冀州,若真是邪教作祟,難免又有一場硬仗要大。
她一件一件事情想過去,只覺心中煩悶不已。
呆呆地在窗前坐了半天,總算平復了一些心情。為今之計,只有一件一件事情慢慢解決了。母妃去世之謎顯然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找到真相的,所以這個可以先不着急,等收集了足夠的證據再進行下一步。
冀州百姓離奇失蹤一案,秦默很快就要出發,自己若要跟着過去,必須從現在就開始着手準備了。
就是不知秦默那裏會不會同意自己一同去?
剛想到這個問題,門外便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
「誰?」
「殿下,是我。」門外傳來阿素的聲音。
「怎麼了?」公儀音不解道。
「殿下,前院有人遞了封信過來,似乎……似乎是秦五郎派人傳來的。」阿素清朗的聲音又從門外傳了進來,在公儀音心中不輕不重地一擊,卻讓她的內心泛起了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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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1點半左右二更tot睡得早的妞可以明天起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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