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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荊彥壓根沒料到秦默會這麼吩咐,詫異地轉了目光朝他看去,「這……亂葬崗那邊……她畢竟是謀殺未遂,要不要……?」
秦默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目光中的寒涼看得荊彥一抖,忙收回繼續往下說的話,訕笑着道,「嘿嘿,好好好,你說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說着,招手喚了衙役上來,讓他們將徽娘的屍體拖下去處置了。
「阿音,你沒事吧?」秦默柔和了眉眼,看向身後的公儀音。
公儀音休息了一會,面上氣色已經恢復不少,點點頭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荊彥在一旁看着,突然福至心靈,恍然大悟道,「九郎,你……你……生氣的原因……莫不是……」只是話還未說完,便被秦默涼涼瞥來的目光堵在喉中,吃力地吞一口口水,又是訕笑兩聲,沒有往下說。
「回府衙。」秦默吩咐完這一句話,轉身離去。
公儀音沒有發現方才荊彥和秦默之間涌動的暗流,看着荊彥笑了一笑,也跟了上去。
荊彥要留在塋山善後,回去的路上便未與他們一道。秦默端坐車中,一雙眸子如籠了薄薄青霧,全身氣息清涼如雨後的空氣。
然而公儀音總覺得,秦默素來平穩的情緒似有些波動。
莫非是在為噬心散和薛公中毒之事煩憂?
公儀音這般想着,朝他那方挪了挪,看着他淺笑流光,「阿默,你在想什麼,面上神情這麼嚴肅?」
秦默淡淡睨她一眼,「我在想,是不是該把你禁在家中,不讓你出來。」
公儀音一愣,皺着眉頭道,「阿默,我今日可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啊,幹嘛突然這麼說?」
「若你當日喝下了那杯茶該怎麼辦?」秦默的眉心亦是一緊,看向公儀音的目光中一片幽深。
那杯茶?
是指在隱園時徽娘下毒的那杯茶麼?
難道……秦默在擔心自己的安危?
一想到這個可能,公儀音不由翹了唇角,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秦默。
「你還笑!」秦默佯怒,瞪她一眼,語氣清冷。
公儀音伸出手環上他的脖子,笑眯眯道,「阿默,你說把我禁在家中,這個家,是哪個家啊?秦府?還是帝姬府啊?」衣袖順着她的動作下滑,露出一段瑩白似玉的藕臂來,滑膩的觸感讓秦默不由心神一晃。
他抿了抿唇角,「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好啦好啦。」公儀音吊着他的脖子晃着道,「我答應你,日後一定會加倍小心的!而且,我打算這些日子開始學習一些藥理之術。」
「為何突然有這種想法?」秦默淡淡地看着她,眼中一縷不解之色。
「我想過了,就像你說的,我在查案過程中很容易遇到許多意料之外的危險,若我沒有半點自保的能力,的確拖你後腿,還是學些防身技能為上。」公儀音唇角帶着笑意,笑盈盈回望過去。
秦默笑,語聲愈發輕緩起來,恍如天邊飄過的流雲,聽得人心裏十分舒服,「我可沒嫌你拖我後腿。」
公儀音嘟了嘟嘴,用手指把玩着自己肩頭的落髮,「你不嫌,我嫌!你想啊,我現在學武肯定晚了,而且我畢竟帝姬的身份擺在這裏,真正敢明着對我動武的人並不多,怕就怕啊,有些人使陰招。這陰招嘛,無外乎就是下毒了。正巧我嗅覺靈敏,若好好學習,說不定真能修煉出個醫毒雙絕來。」
她身子朝秦默身上靠了靠,眨了眨眼道,「阿默,你說……我分析得有沒有道理?」
秦默一本正經地點頭,「甚是有理。那麼,我就期待着你學成歸來的那天了。」
「等着!」公儀音伸出手掌,豪氣萬丈道,「擊掌為誓!」
秦默笑笑,伸出手跟她輕輕擊了一掌道,「阿音,你有這個心是好的。只是別想着一口吃成個胖子,慢慢來,不要累着自己了。」
「知道了。」公儀音甜甜一笑,點頭應下。
「你待會可有事?」
「沒有啊?怎麼了?」公儀音停止了把玩手中髮絲,看向秦默,眉眼盈盈。
「那隨我先去趟薛府可好?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好啊。」公儀音滿口應下,問道,「阿默,什麼事呀?」
「常夫人中毒之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接下來,我們會先從薛公過敏之事着手。薛公不可能無緣無故過敏,一定是有什麼誘因觸發,我想先將這個過敏源找出來。那日薛家女郎也說過了,除了對海鮮,薛公便只對薔薇花過敏。你嗅覺敏銳,有你在,事情應該會容易許多。」
公儀音眉眼帶笑,重重點點頭道,「這是自然,放心吧,有我在,一定能找出過敏源的。」
秦默淡淡應了一聲,爾後溫柔含笑道,「你今日應該起得很早。這裏到薛府還有段距離,要不要靠我身上先歇一會?」
公儀音本想說不用,可一聽到秦默話中的「靠我身上」四字,心思登時就拐了個彎兒,小眼神一亮,笑盈盈地點了點頭。
秦默調整了一下坐姿,讓公儀音舒服地靠在了他的肩上,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這邊又帶了帶。
公儀音聞着秦默身上幽幽的寒竹香,只覺無比心安。本來只是想趁機佔佔秦默的便宜,沒想到躺着躺着真有困意襲來,竟不知不覺進入淺眠之中。
秦默一動不動地坐着,眉目中帶了歡愉之色,看向公儀音的目光中落滿細碎的憐惜和溫柔,如同春日繾綣的清風,一派光風霽月。
牛車一路平穩而緩慢行駛着,晃晃悠悠的,讓公儀音睡得極為香甜。也不知睡了多久,公儀音隱隱約約聽到耳邊有人在喚她的名字。
「阿音,快到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便看到秦默正含笑地看着他,那張精緻得讓人難以忘懷的臉上,滿是柔和的笑意。
公儀音抬起頭坐直身子,揉了揉眼道,「到了?」
「嗯,到了。」說話間,牛車已經停了下來。
「可還要歇會再下車?」秦默輕問,聲音不急不緩恰到好處。
「不用了。」公儀音費力地眨了眨眼,腦中恢復一絲清明,只是突然覺得口中有些干,便看向秦默道,「阿默,有水喝嗎?」
秦默自車壁上取下掛着的牛皮水袋,打開蓋子遞給公儀音,「慢些喝。」
公儀音接過,「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又遞了個回去。秦默卻不急着合上蓋子,反而舉起水袋,自己也喝了一口。
「你……」公儀音驚詫出聲。
「我怎麼?」秦默放下水袋看來,外面金黃色的陽光透過車窗簾透了進來,車中的光線微微波動,映照出秦默嘴角有一兩滴晶瑩的水珠。他這麼一開口,那水珠便順着下頜往下滑,一直滑到精緻的鎖骨處停住。
公儀音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順着那水珠往下滑,往下滑,滑到鎖骨處時,水珠停住了,可是她的母光,卻仍舊不肯停止地繼續往下看去。
「下去吧。」秦默清冷的聲音驀地打斷了她的遐思。
公儀音一激靈,趕忙收回四處亂瞟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同秦默一道下了車。
在薛府負責調查的人,是公儀音見過幾面的孟言慶。那日在秦府王夫人的生辰宴上,他正坐在公儀音和荊彥旁邊的。
聽到衙役來報,孟言慶迎了出來,先朝秦默行了禮,目光落在秦默身側的公儀音身上,不由一愣,怔怔道,「這不是宮行走嗎?宮行走,好久不見了,聽說你被帝姬召回府了?」
孟言慶不知她身份,她今日又做男裝打扮,故而有此一問。
公儀音訕笑兩聲,承認不是,否認也不是,還是秦默開口替她解了圍。
「過敏之事有沒有什麼進展了?」
聽到秦默的問話,孟言慶懊惱地搖了搖頭,「我們將薛公昨日接觸到的東西都檢查了一遍,並未發現和薔薇花相關之物。薛公的飲食起居皆有專人打點,我也調查過了,那幾個人都沒什麼問題,也沒有暗中動什麼手腳。」
「我記得你昨日說,薛公曾扮作老生上台唱戲?」秦默轉向公儀音道。
「寺卿懷疑華韶班的人?」孟言慶問,片刻好奇地看向公儀音,「宮行走,昨日薛公扮老生這事兒,你怎麼知道的?難道你昨日來參加這薛府的宴會了?」
「我……我也是聽人說起的。」公儀音含糊着搪塞了過去。
孟言慶「哦」了一聲,看向秦默,「如今華韶班還留在薛府等候我們的調查,寺卿可要過去看看?」
「也好,前頭帶路。」
孟言慶應一聲,依言帶着兩人到了華韶班如今暫時落腳的薛府靜苑。
進了院中,三三倆倆的華韶班之人在院中站着,偶爾竊竊私語幾句,面上神情有些焦灼。聽得動靜,有人轉過身來,見是孟言慶,低低同身邊之人說了幾句,很快,他身邊之人就朝這邊走來。
那人走上前,朝孟言慶作了個揖,道,「小的見過使君。」
「韋班主不用客氣。」指着秦默和公儀音向他介紹道,「這兩位是延尉寺的秦寺卿和宮行走。」
而後又指着那韋班主向秦默道,「寺卿,這位便是華韶班的班主韋立群。」
韋立群慌忙對着秦默和公儀音又行了個禮。
公儀音抬眼一瞧,韋立群大概三十好幾的年紀,身材微胖,眼睛笑起來只見一條縫了,倒頗有幾分福相。
秦默擺擺手,道,「韋班主領我們四下走走吧。」
「是。」韋立群應一聲,拱手一讓道,「幾位使君先這邊請。」
「你把你知道的經過,同我再說一遍。」走了幾步,秦默沉聲發問。
「是,寺卿。」韋立群應了,回憶道,「我們戲班十幾日前便接到了薛府管家的邀約,說是為府中夫人生辰宴唱戲,給的報酬豐厚,我們又沒有應別的約,便接了。戲班提前兩日到了府中做準備,到府中那晚,薛公來找我,說是想在戲台上親自唱段戲以博他夫人開心,問他扮老生可好。小的應了,讓他那日唱戲前提前一點過來換戲服和裝扮。」
韋立群一邊走一邊說,碰上同他打招呼之人,便把來人向秦默三人介紹幾句,一圈下來,戲班的人倒也認了個大概。
等上前來的人少了些,他又接着道,「後來昨日在隱園宴飲完,薛公便提前過來了,我讓人伺候着他化好妝穿好戲服,等到快輪到薛公上場時,便派了人來叫他過去。再後來,不知為何薛公就暈倒在了戲台上。」
說到這,他苦着臉看向秦默,「使君,這事兒,真的同戲班無關啊。如今我們被困在薛府,生意也接不了。而且因為這事,想來在建鄴中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也沒了,出去後還得重頭再來。使君,小的……小的還有一大班人要養活,還請使君明察秋毫,還我華韶班一個清白。」
秦默「嗯」一聲,淡淡看他一眼道,「你們戲班若真無辜,我們自然不會冤枉好人。」
韋立群殷勤地笑着應了,伸手推開一扇房門道,「使君,這裏便是戲班裏的人晚上睡覺的地方。這間是男子房間,旁邊那間是班中女弟子的房間。」
公儀音粗粗一掃,只見房間裏頭並排擺着多張簡易床榻,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多餘的東西。有一人正翹着二郎腿躺在床榻上休息,聽得動靜回目看來,吃了一驚,忙跳起來朝幾人行禮,爾後侷促地站在一旁。
秦默瞟他一眼,面色未變。抬步走進去房中,四下看了一圈,很快收回目光道,「走吧,這裏沒什麼。」
韋立群應一聲,忙上前將秦默請了出去,到了旁邊那間房,又打開來給秦默看了一眼,「這便是方才說過的女弟子住所。」
同旁邊男子的住所一樣,亦是大通鋪樣式的,十分簡陋,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之處。
秦默「嗯」了一聲,沒有走進去。
韋立群又帶着他們走了幾步,走到另一間房前,推開門介紹道,「這裏,是我們存放道具和服裝的地方。」
秦默眉眼一動,同公儀音對視一眼,走了進去。
房間挺大,一側整齊地堆放着戲班唱戲用的道具,另一側則立着用竹子搭制而成的掛衣架,上頭掛着各色各樣的戲服。
秦默看一眼公儀音,眸光微動。
公儀音會意,朝前幾步,掃了一眼那堆唱戲的道具,開口道,「韋班主,哪個是當時薛公唱老生時手中使的花槍?」
韋立群恭恭敬敬上前,拿起一側單獨靠在牆上的一支桑木紅纓梨花槍,走到公儀音面前遞過來道,「使君,當時薛公昏迷之後,小的怕事情有異,便讓人將薛公所用的花槍單獨放在了一旁。使君請看。」
公儀音接過,從上到下仔細看了一圈,並沒發現什麼異常。又靠近花槍仔細嗅了嗅,也沒有聞到任何薔薇花的味道。
她把花槍遞給秦默,搖了搖頭。
秦默接了過來也仔細看了看,眸光清澈如許,將花槍遞了回去。
「那……戲服呢?」公儀音沉吟片刻,看向韋立群又問。
韋立群指着掛着的那堆戲服里最靠里的那件道,「使君,昨日薛公穿的,就是這一件了。」
公儀音上前,閉目凝神聞了聞,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瞟見她面上神情,秦默猜到她沒發現什麼,淡淡開口道,「去其他房間看看。」
韋立群應一聲,領着幾人又到了旁邊的房間,推開門道,「這處,是我們上台前上妝的地方。」
公儀音眉眼微動,率先跨了進去。
房中擺着幾張梳妝小几,每張上面都放着各色胭脂水粉塗料等物,一踏進去便覺香風細細香氣襲人。
這麼多香味混雜在一起,公儀音不適地皺了皺鼻尖。
秦默看她一眼,低聲道,「這裏東西比較多,阿音仔細瞧瞧。」
公儀音應了,一張張矮几仔細瞧去,時不時拿起几上的胭脂水粉等物放在鼻端輕嗅兩下,神情凝重。
韋立群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的舉動,小心翼翼看向孟言慶問道,「使君,這位使君在做什麼?」
公儀音嗅覺靈敏之事,延尉寺只有秦默和荊彥知道,所以孟言慶也是一頭霧水,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
話音剛落,卻見公儀音眉頭一蹙,拿起手中那盒胭脂又仔細聞了聞,然而轉身看向韋立群問道,「韋班主,這是盒胭脂,是什麼做成的?」
韋立群上前兩步,仔細看了看裝胭脂的雕花盒子道,「回使君的話,這是由玫瑰花粉製成的胭脂。玫瑰花粉色澤鮮艷,上色均勻,是我們常用的胭脂品種。」
公儀音眉頭又皺了皺,仔細放到鼻端聞了聞道,「裏頭只有玫瑰花粉嗎?」
韋立群點點頭,「我們每一種胭脂,都是單獨由一種花粉製成,並沒有兩種花粉混制而成的情況。」
公儀音將盒子遞給秦默,看着韋立群凝重道,「這胭脂裏面,我聞到了薔薇花的味道。」
「薔薇花?」韋立群一愣,喃喃自語道,「這不可能啊。」
「為何不可能?」
「先不說我們沒有用薔薇花制胭脂的習慣,再者,府中的管家特意提前提醒過我們,說薛公對薔薇花過敏,讓我們仔細檢查自己班中化妝所用的胭脂顏料,切記不能含任何薔薇制的東西。在來薛府之前,我已經叫班中眾人仔細檢查過了。」
公儀音和秦默俱是神情一凝。
「這盒胭脂,昨日給薛公上妝時是否用過?」
韋立群眯着眼睛想了想,遲疑着道,「這個小的也不敢確定,因為我們上妝通常都是抓起哪件就是哪件,這裏的玫瑰花胭脂也好幾盒,小的也不敢保證昨日薛公用的是哪一盒。」
公儀音一聽,腳步微動,在幾個矮几上四下一搜索,果然又看到了幾盒一樣的玫瑰花胭脂。她一一打開來聞,發現每盒玫瑰花胭脂中都加入了少量的薔薇粉。
她放下胭脂盒,目露沉思之色。
照韋立群所說,薛府管家特意提醒過華韶班的人,沒想到,這反而將薛公的弱點暴露在了人前。若是……有人反過來刻意利用薛公這個弱點,在玫瑰花粉製成的胭脂中加入了薔薇花粉,故意引得薛公過敏呢?
玫瑰花和薔薇花兩者本就相似,研成粉末後更是難以區分,就連香味,混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分辨得出來。若不是公儀音有這過人本領,這項計劃幾乎毫無破綻。
那現在看來,華韶班中人人都有機會接觸到這玫瑰胭脂,也都有機會在胭脂中加料。既然人人都有作案的時機,那麼,從作案動機入手或許能找到突破口。
「怎麼樣?」秦默見她放下胭脂盒,眼中神色晦暗不明,開口問了一句。
公儀音沖他點點頭,小聲道,「果然。」
秦默看向孟言慶,「派人將這間屋子封鎖住,任何人等不得入內。」孟言慶應一聲,下去安排。
韋立群一急,看向秦默結結巴巴道,「使君,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莫不是這玫瑰胭脂有什麼不妥?」
「方才之事,不要同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你華韶班裏的人!」秦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冷冷吩咐了一句。
韋立群愣愣地點了點頭,本來還想問個明白,只是被秦默冷厲的目光一掃,腦中一片空白,只忙不迭應了,不敢再出聲。
「阿音,我們出去說話。」
幾人出了房間,公儀音將房門帶上,遠遠看到孟言慶帶了人過來把守。
她同秦默一道出了靜苑的院子,又走遠了些,方才立定,看向秦默正色道,「阿默,你猜得沒錯,那玫瑰胭脂膏里,果然有細微薔薇花粉的香味,而且,每一盒都有。看來,薛公就是在這裏接觸到了薔薇花,胭脂塗抹到臉上,透過油彩慢慢滲透到臉上的肌膚,薛公這才出現了過敏症狀。」
「只是……」說到這裏,她微微抬了眼看向秦默,眸中有憂色,「如此一來,華韶班中人人都有嫌疑了。」
「你說的沒錯。」秦默目光定在葉片上光斑的光影之上,接口道,「那化妝的屋子,班中人人都有機會進去,完全有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在胭脂中加入薔薇花粉。」
「那怎麼辦?」
「我先讓人查查華韶班中所有人的身份背景,看能不能排除掉一些,或者找出幾個身份可疑之人來。要知道,雖然人人都有作案時間,但並非每個人都有作案動機。」
公儀音展顏一笑,看來她和秦默想到一塊去了。
「今天多虧了你,不然也不會這麼順利。」秦默看着她淡笑,眉眼清潤。
公儀音得意地一揚秀眉,也不客氣,笑嘻嘻道,「那當然,現在發現我的用處了吧,日後有案子啊,記得叫上我。」
秦默失笑,「你一個姑娘家家,又貴為帝姬,怎麼成日裏就想着破案。」
公儀音一聽這話,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這是對破案感興趣嗎?我這明明是對你感興趣!不然我吃飽了撐着沒事幹屁顛屁顛跑延尉寺去看屍體啊。」
秦默輕笑出聲,用手指撫了撫她紅潤的唇,頗有些無奈,「你啊,是不是最近跟荊彥待一起待久了,怎麼滿嘴胡言亂語了。若讓主上聽見,定要納悶,自己好端端一個矜持端肅的女兒,怎的說起話來儘是市井俚語了。」
公儀音被他這麼一說,不好意思笑笑,道,「反正我就那個意思,我這是愛屋及烏,若不是你,我才不高興去延尉寺受這份罪呢。」
「我知道你是因為我。」秦默眉眼微彎,翹了唇角道,「若你是因為別人,阿音以為,我還會留你在延尉寺嗎?」
公儀音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起了幾分羞赧之意,別開眼道,「那個,說正事兒。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接下來,我送你回帝姬府,你先好好歇着,等華韶班眾人的調查結果出來了,我再派人去通知你。」秦默也收了幾分面上的玩笑之意,看着她道。
「這就回去了?」公儀音失望道。
「怎麼?」秦默劍眉一挑,「還沒玩夠?」
公儀音泄氣般地垮了眉眼,「那好吧,你還有事要忙,我就先回去了。你也不用親自送我了,派輛車送我回去就成。」
「我不放心。」秦默想也沒想便拒絕了她。
「可是你……」公儀音話音未落,便被急急跑來的衙役話語聲打斷。
「寺卿,不好了,華韶班的人在靜苑中鬧起來了。孟司正有些壓不住了,讓卑職來叫您過去。」
公儀音腳步一動,就想跟着去看看情況,不想秦默伸手攔住他,「這些人鬧,多半是不滿被禁在薛府的緣故。人多手雜,我怕到時顧不到你,你很容易在推搡中受傷。阿音,聽話,你還是先回去吧。我答應你,一有消息,即刻派人通知你。」
瞥見秦默眼中的憂色,公儀音雖然好奇,但也不想他擔心,遂點點頭。
秦默朝她笑笑,看向那報信的衙役,「多安排幾名衙役護送宮行走回帝姬府,務必確保行走的安危。」
說罷,朝公儀音一點頭,匆匆朝靜苑趕去。
「行走,這邊請吧。」
公儀音坐上延尉寺的牛車,往帝姬府行去。腦中線索紛繁複雜,糾結纏繞在一起,讓她一時理不清思緒。
今日一天,乍然之下接受到這麼多訊息,讓她不知從何理起。
噬心散,高氏滅族,神秘的萼族,徽娘殉主,華韶班……一件件事情,看似獨立,卻又似乎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讓公儀音如墜霧裏,只覺一片茫然。
她長吁一口氣,看來只能等着看秦默那邊能不能找到突破口了。
沉思間,帝姬府已經到了。
她下了車,抬目一瞧,卻見門口停了輛華貴非常的牛車,不由一怔。
很快,車前垂下的錦彩繡簾被一隻大手掀起,緊接着,從車裏頭走下來一個熟悉的人影,讓公儀音不由一怔。
他怎麼會上帝姬府來?
那人上得前來,眉目含笑地看着公儀音,語聲清朗沉鬱,「帝姬總算是回來了。」說話間,上上下下打量着公儀音的男裝扮相,眸中神情難辨。
公儀音微蹙了眉頭,睨他一眼道,「睿王來我重華帝姬府,有何貴幹?」
睿王一笑,道,「這幾日三皇子公務繁忙,我不便打擾於他。只是干待在國賓邸中,不免又有些無趣。我在建鄴並不認識多少人,唯同帝姬,還有過幾面之緣,便冒昧前來打擾了,還望帝姬不要見怪才是。」
他頓了頓,目光在公儀音面上一轉,「只是我來時,府中僕從說帝姬今日出府了,讓我改日再來。不過我想着左右無事,便在帝姬府門口等了片刻。這不,果然就等到帝姬了。」
公儀音微微一笑,語聲清泠,「讓睿王久等了,睿王裏面請。」
人都找上門來了,她貿然將其趕回去似乎也不大好,雖心中萬般不郁,面上還是做出一副客氣的模樣,請了宇文淵進府。
公儀音領着宇文淵到了前院的待客大廳,指了指廳中席位道,「睿王請坐。」又示意外頭候着的女婢替宇文淵上茶。
公儀音坐於上首,緩緩端起青釉茶盞輕啜一口,不緊不慢看向宇文淵道,「聽方才睿王所言,是想來找我閒話一番的?」
「不知帝姬可有空?」宇文淵看着她遙遙一舉杯,唇角帶笑。
「恐怕要讓睿王失望了,我最近府中雜事頗多,並無時間陪睿王在此閒扯,不如改日我再親自登門拜訪如何?」
宇文淵勾唇一笑,緊緊凝視着公儀音的面容,「重華帝姬這帝姬,做得可真不輕鬆。如我皇姊皇妹那般,成日裏要忙着騎馬練劍,也不似重華帝姬這般日理萬機啊。」
他似乎話裏有話,不過公儀音沒有理睬,抿唇笑了笑,不予置評。
宇文淵卻不死心,又道,「重華帝姬今日這男裝打扮,着實讓人眼前一亮。」
「睿王過獎了。」
「不知何事,還需要帝姬親自扮男裝出去處理?」宇文淵試探着道。
公儀音蹙了蹙眉,語聲也變得冷淡起來,「睿王的好奇心可真是重。無事,不過是貪玩,着男裝在街上逛了幾圈罷了。」
「我看方才送帝姬回來的那車攆,似乎是延尉寺的?」
公儀音面色一沉,他果然瞧見了。當下語氣變得冷冽起來,挑眉看着宇文淵,似笑非笑道,「怎麼?難道我去哪裏,還需要向睿王匯報嗎?」
宇文淵忙笑笑,抱拳道,「帝姬誤會了,我亦只是好奇,隨口問問,帝姬若是不方便說,請無視毓清方才的話便是。」
公儀音「嗯」了一聲,端起几上茶盞不緊不慢喝着,也不看宇文淵,亦不出聲,精緻小巧的面容在裊裊茶香後若隱若現,似看得有些不真切。
宇文淵亦低垂着頭輕啜杯中茶水,半晌不曾出聲。
廳中一時有些靜,只有呼呼風聲穿堂而入。
「睿王。」
「帝姬。」
片刻的沉默過後,兩人竟同時抬頭開了口。
公儀音不好意思地笑笑,「睿王想說什麼?」
「還是帝姬先說罷。」宇文淵翩翩有禮地做了個請的手勢,一派君子如玉的模樣。
「我想說,時辰不早了,我今日亦沒有多少時間招待睿王,睿王不如先回去吧,改日我再登門拜訪。」
宇文淵朗聲一笑,「這就巧了,我剛想說時辰尚早,不知帝姬可否有空陪毓清出去走走。不想我這邀約還沒出口,便被帝姬拒絕了。」
他放下茶盞,微嘆口氣道,「也罷,帝姬既然有事要忙,我也不便打擾了。」說罷,就要起身告辭。
公儀音舒了口氣,也跟着起身,剛要再說幾句客套場面話,不想外頭匆匆走進一名女婢,朝着宇文淵微微福了福,然後快步走到公儀音身側耳語了幾句。
什麼?
公儀音聽得女婢小聲來報,不由面色一沉。
公儀楚來了?她袖中手掌緊了緊,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這時候來?
她想了想,皺了眉頭低聲吩咐,「先將她請到後院聆音園去,請阿靈和阿素穩住她,我稍後便到。」不想,話音剛落,遠遠便響起一聲清脆的聲音。
「重華,我見外頭停了輛華貴的車攆,怎麼,你這府裏頭,來客人了?」
看來,是守門的護衛沒攔住公儀楚,竟讓她徑直闖了進來。
公儀音眉頭皺成一團,揮手示意方才那來報信的女婢退下,自己則從席位後繞了出來,朝門口走去。
兩人正好在大廳門口碰到。
「喲,重華,見你一面可真難,你那守門的護衛攔着不讓我進呢。莫不是,你有什麼重要的客人要見,顧不上招待我?」公儀楚陰陽怪氣說道着,嬌笑兩聲,目光朝廳內瞟去。
待看清廳中之人是宇文淵時,先是一愣,繼而眉頭一挑,收回目光看向公儀音,「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北魏睿王,難怪重華不想讓我瞧見。」
她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聽得公儀音眸色有淺轉深。
公儀音冷冷睨公儀楚一眼,語聲寒涼,「皇姊說夠了沒有,說夠了,便請入席吧。皇姊雖然沒教養硬闖他人府邸,我卻是不會做那等無故逐客之事的。」
公儀楚笑容一僵,剛要反駁,卻聽得公儀音壓低了聲音在她耳旁道,「不想讓別人看笑話就乖乖坐下,我們倆的事,可以私下解決。」說着,拂袖轉身,走到上首轉目看向宇文淵。
「姊妹玩鬧,讓睿王見笑了。」說罷,高聲道,「來人,給昭華帝姬備席。」
公儀楚在女婢的引導下走到宇文淵對面的席位坐了下來。雖心有不甘,但到底還有幾分同仇敵愾的意思,強壓着沒有與公儀音翻臉。
宇文淵笑言無礙,又道,「看來重華帝姬今日,註定忙不了府中之事了。」言下之意顯然是暫時不打算走了。
公儀音心下瞭然,權衡一番後也不堅持,清淺一笑道,「睿王若是願意,大可留下再敘敘。」只是,那單薄的笑意,怎麼看怎麼也不達眼底。
宇文淵看向公儀楚,抱拳行了個禮,笑言,「那就沾昭華帝姬的光了。」
公儀楚狐疑的目光在宇文淵上轉了幾圈,又看一眼上首面色從容的公儀音,心中疑色更甚,開口道,「沒想到今日竟會在重華府中碰見睿王。不知……」說到這裏,她故意拉長了聲調,用一種曖昧的語氣道,「睿王今日來找重華有何貴幹?我該不會……來錯時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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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嚶嚶,抱歉姑娘們,昨日說早上發的,但是晚上看肖奈大神看得忘了時間,只能改到今天中午發了,明天再不幹這種事了/(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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