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音一雙杏眼驀地睜大,不可思議地望着眼前驟然放大的俊顏,眸中含波,一臉的不可置信。秦默他……他居然吻了自己?
她此時腦中一片發懵,下意識偏頭想躲,因唇被堵住,只能發出含糊的聲音。這聲音,落在秦默耳中,卻似給他心中熊熊燃燒的火焰又添了一把柴。
見她躲閃,秦默劍眉微皺,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緊緊扣住她的後腦勺,讓她分毫動彈不得。
秦默的吻很熾烈,似狂風驟雨一般席捲而來,帶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意,似乎在懲罰她的躲閃,又像在宣誓主權一般。
他一開始吻得很青澀,只不住地含着她的唇瓣激烈吮弄,舌尖沿着她飽滿潤滑的唇形左右描畫,唇齒間發出曖昧的聲響。
公儀音腦中「哄」的一聲炸開來,似有絢爛的煙火臨空怒放。片刻,她終於回了神,眨了眨水波瀲灩的雙眸,心底一股抑制不住的歡喜油然而生。
秦默他……也是喜歡自己的麼?
絲絲紅暈染上她桃腮般嬌艷的臉頰,越發襯得她眼中流光帶怯,眼波含媚。她突然反客為主,輕輕咬了咬秦默涼軟的唇瓣。趁着秦默發愣之際,她掙開秦默大手的禁錮,玉白滑膩的雙臂勾上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迎了上去。
秦默身子驀地一僵,眼中神色霎時幽暗幾分,動作卻放輕柔,繾綣地撬開公儀音的貝齒闖了進去。兩人的舌尖一相碰,頓時有一股電流陡然傳遍公儀音的全身,激得她忍不住身子輕顫。
秦默炙熱的呼吸打在她的肌膚之上,酥癢如綻放的煙火。他似有些難耐,不住地在公儀音口中追逐着,掠奪屬於她的清甜。
公儀音被吻得幾欲不能呼吸,只得緊緊攀住他的身子,身體已軟得像一灘春水。
四下愈發寂靜,只余夜風輕輕刮過竹葉發出的窸窣聲響,夜涼如水,竹林里的氣氛卻一片火熱。
不知過了多久,秦默終於鬆開了公儀音的唇。
公儀音渾身綿軟無力地癱在他懷中,大口大口喘息着。秦默看着懷中人兒塗了脂粉般紅潤的雙頰,水潤瀲灩的杏眸,一張一合的微腫紅唇,腹部又有一股火熱控制不住地涌了上來。
只是感受到公儀音劇烈的喘息,知曉她怕是受不住第二次攻城掠地。方別開眼,運氣調整好起伏的氣息,這才唇角含笑地看了過來。
「你……」公儀音小臉緋紅,害羞地將頭埋入秦默懷中,不敢拿眼看他。
秦默輕笑一聲,攬住她腰際的手收了收,低了頭在她耳邊輕輕道,「無憂不是說是為我而入延尉寺麼?那我得看看,你心裏究竟有沒有我啊。」
公儀音小手在他胸前捶了兩下,身子一扭,愈發羞得滿面通紅。
「別亂動!」秦默突然出聲,聲音喑啞低沉,似在隱忍着什麼,素來清冷的眸中已燃起火光。說話間,溫軟的唇瓣無意擦過公儀音小巧的耳垂,讓她驀然一僵。
公儀音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少女,她自然知道秦默語氣中的隱忍代表着什麼,再也不敢亂動,老老實實窩在秦默懷中,耳邊傳來他胸腔中激烈的心跳。
唇角忍不住就翹了起來。
原來……秦默也同自己一般,心跳得厲害呢。
等到頸邊噴灑的溫熱呼吸終於和緩了一些,公儀音小心抬了頭,一雙瀲灩水眸覷着秦默,嬌嬌軟軟開了口,「九郎……」
秦默深吸一口氣,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放在她腰間的大手鬆開了些。他緊緊凝視着公儀音,眉眼間似落滿耀眼星辰。
便是他自己也沒想到,一向對自己的自制力引以為傲的他,方才竟也會這麼衝動。
只是……
眼前公儀音小臉微仰,鬢邊碎發輕垂,容顏如煙霞輕籠,目中秋水輕漾,看得人心中忍不住跟着蕩漾起來。
秦默嘆口氣,真想把這樣的無憂小心藏起不叫人看見才好。
想到方才在席上的宇文淵對她的覬覦眼光,秦默不由抿了唇瓣,凝視着公儀音道,「無憂,日後少同宇文淵打交道。」
公儀音嘟了嘟嘴,嬌糯道,「是他自己找上我的。」忽的,她眼波一轉,唇邊勾出一抹弧度,看着秦默似笑非笑道,「不過……九郎為何這麼說?」
「宇文淵這人心思太多,我怕你會吃虧。」秦默眉頭微皺,認真地凝視着她。
公儀音「嘻嘻」一笑,伸出玉白小手撫了撫他皺着的眉頭,眼角曳出一抹得意的弧度,小臉湊到他眼前,目光晶亮,「九郎,你說實話,你是不是醋了?」
秦默面上神情似有一瞬間的凝滯,微微別了目光,眼眸如子夜深潭般幽深,生澀地轉開話題道,「方才若不是我過來,你就撲到他懷裏去了。」
公儀音紅唇微撅,「曉得了,日後走路我會注意些。我這不是急着離開麼。」
秦默看着她清波流盼的雙眸,輕嘆一口氣,「傻瓜,你以為你方才為何會摔倒?」
公儀音眉頭一蹙,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很快,她訝異地瞪大了雙眼,「你是說,是宇文淵搞得鬼?」
「嗯。」秦默點點頭,眯了一雙墨瞳,眼中有一縷幽深閃過。
公儀音咬了咬唇,眼中閃過一絲懊惱的神色。
自己實在是太大意了!
若不是秦默及時趕到,自己怕是早已落入宇文淵的圈套之中了。看來……他的確對自己起了幾分不一樣的心思。想到這,公儀音不由生了幾分警醒。
「對了。」她突然想到一事,好奇地打量着秦默面上神情,「你方才那般怒氣沖沖的,莫不是因為這事?」
秦默不自在地點了點頭,垂下眼帘不去看她點漆般的眸,只是目光落在她起伏的胸前,頓時又幽深了幾分。
知他麵皮薄,公儀音也不多說,看着他嘻嘻一笑轉了話題,「九郎,你怎麼也出來了?」
秦默瞥開眼看向遠處,意態悠遠,神情淡然,「殿裏太嘈雜了,出來透透氣。」若不是那耳根處飛起的一抹淡淡紅霞,公儀音差點就要被他騙過了去。
公儀音雙手環上他的腰肢,仰頭看着他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兒,眸中水光粼粼,「九郎,你該不會是瞧見我久不回去,心裏頭擔心才出來的吧?」
被她綿軟的雙手纏上腰際,下巴處是她吐氣如蘭的呼吸,秦默身子一僵,半晌才僵硬地點了點頭。
公儀音難得見他這般羞赧的模樣,剛要再逗逗他,卻見秦默捏了捏她的手臂,望向竹林外道,「那不是你身邊的女婢嗎?」
公儀音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阿靈和阿素提着燈籠從內殿中走出來,目光四下環顧,月光灑在她們面上,似帶了幾分急色。
莫不是出來找自己的?公儀音心中一動,鬆開環住秦默的手,退出他的懷抱。
秦默忍住心中陡然升起的失落,溫聲道,「該是你出來太久,她們來找你了。」
「哎呀,那我先過去了。」公儀音微微一跺腳,看秦默一眼,提步就走。走了幾步,她突然又折返回來,踮起腳尖在秦默臉頰處輕輕一吻,柔聲道,「待會見。」
說罷,提着裙擺心情歡愉地走出了竹林。
秦默抬手撫上公儀音吻過的臉頰,那裏似還殘留着溫熱的觸感,周圍也全是公儀音身上幽幽的香氣,讓他有片刻失神。
他扯下一片竹葉,隨手摺着,素來清冷的眸中漾起陣陣波痕。
看來王家那件事,得儘早解決了。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不要讓無憂知道吧,免得她會多想。
夜風輕拂,盪起他寬大的衣袖,不免生了些涼意。
秦默在林中站了許久,等到沁月湖上的燈火漸漸熄滅,方才提步出了竹林。經過沁月湖湖畔時,他手一松,手中折好的竹葉小舟悠然飄落湖中,順着水波緩緩飄向遠方。
等到秦默進了殿,宮宴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後面的宮宴進行得頗為順利,一派觥籌交錯其樂融融的場景。仿佛一開始的針鋒相對只是錯覺。
北魏使團沒有再出什麼么蛾子,只有宇文淵的目光,總會似有若無地掃過公儀音身上,眼中一派幽深之色。公儀音心中厭煩,克制着才沒瞪回去。
巳時快過,筵席方才結束。
帝後先退了場,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走出雲光殿朝宮門走去,原本寂靜的夜頓時又變得熱鬧起來。
公儀音起身離席,剛想跟着人群朝外走,卻見劉邴恭謹地迎了上來。
「劉中人。」公儀音眉目一揚,微有奇色。
「殿下,主上說,今夜夜深了,您便宿在重華殿吧,正好他明日一早還有事找您。」劉邴朝公儀音行了個禮,恭恭敬敬道。
「父皇找我有事?什麼事?」
劉邴搖搖頭,「主上沒說。」
「我知道了,你去服侍父皇吧。」公儀音點點頭,朝殿外走去。
阿靈和阿素早已在殿外候着了,見她出來,忙笑着迎了上來。
「今日不回府了,父皇讓我住重華殿。阿素,你去宮門處同黎叔和寧斐說一聲,讓他們自行回府吧。」
阿素應一聲,轉身自去通知了。
今夜夜色甚好,站在雲光殿的白玉高階之上,能看到不遠處的沁月湖在月光下散發出粼粼波光。想起竹林中發生的事,公儀音不禁翹了唇角,帶上一絲甜蜜的笑意。
「殿下好像很高興的樣子?」阿靈扶着她下台階,瞥見公儀音笑意瑩然的面色,不由好奇道。
公儀音抿了抿唇,搖搖頭故作鎮定道,「沒有啊。」
下了高階,公儀音朝右拐去,抬眼卻見陰影處正立着個人,看那熟悉的清俊身姿,正是秦默無疑。
公儀音不由有些訝然,示意阿靈在原地等着,自己朝前走了幾步,輕聲喚道,「九郎?」
秦默抬眼看來,月光下眸漾清淺,面部輪廓精緻分明,「無憂。」
「你在等我嗎?」公儀音走在他身側立定。
「嗯。」秦默點點頭,卻似有些猶疑,半晌才低低開了口道,「你明日……還會來延尉寺嗎?」
公儀音一怔,他特意等在這裏,就是為了問自己這話?微微一思索,點頭道,「我今晚就住宮裏了,明日父皇還找我有事。不過明日下午應該可以過去。」
話音落,她看到秦默唇部緊繃的線條立刻柔和了幾分,不由竊笑一聲,看着他正色道,「九郎,我明日過去,是該繼續着男裝呢?還是換回女裝的好?」
秦默抬頭看着她清麗嬌懶的美態,唇一抿,想也不想就道,「自然是着男裝。」她女裝的模樣實在是太勾人,若是可以,真想只讓自己一個人看到。
「可是荊兄那裏……」公儀音咬着唇,似有些為難,「我怕他日後知曉了我的身份,該是要恨死我了。」
秦默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似乎並不想她在此時提起別的男人的名字,「荊彥那裏我會搞定,你不用擔心。」頓了頓,方道,「那……那我走了。」末了,看公儀音一眼,補充了一句,「明日見。」
公儀音彎了杏眸,點點頭道,「明日見,路上小心些。」
目送着秦默的身影走遠了,公儀音才走回阿靈身側,收了收唇邊漾出的笑意,道,「走吧,回重華殿。」
阿靈張大嘴,看一眼秦默溶入月色中的身影,又僵硬地轉頭看着公儀音光華照人的面容,眼睛瞪得滾圓,不可置信道,「殿下,你和秦九郎……你們……」
公儀音沖她眨眨眼,手放在唇邊「噓」了一聲,「走吧,先回宮。」
阿靈吞了吞口水,小跑幾步跟了上去。
公儀音雖不常在重華殿住,但殿裏日日有人打掃,方才劉邴又派了人過來通知,所以到重華殿時,殿中燈火通明,兩名模樣清秀的粉衣宮婢正立在殿門處恭候公儀音的到來。
「婢子參見殿下。」兩人一直在重華殿當差,一人喚作青璇,一人喚作青玲。
「免禮吧。」
「殿下,您是不是要先沐浴?」阿靈雖然心下好奇得緊,但自然還是以公儀音的需求為先。
「也好。」公儀音點點頭。
「熱水已經備下,殿下請隨婢子來。」青璇聲音清脆,機靈道。說罷,引着公儀音朝後殿走去。
舒舒服服地沐浴完,公儀音懶懶躺在竹榻上,任由阿靈替她擦着身後那一頭濕漉漉的長髮。她半眯着眸,清風從半開的窗戶中漏進來,夜意清涼,一時無人說話打破這寧靜。
擦了一會,見烏髮似乎已幹得差不多了,公儀音睜開眼,轉頭看向身後的阿靈,輕笑道,「好了,你想問什麼便問吧,瞧你憋得這般痛苦的樣子。」
阿靈「嘻嘻」一笑,剛要說話,卻見殿外傳來一陣響動,似乎是阿素回來了。
阿靈眉目一舒,放下手中的帕子,跑到門口挑簾將阿素迎了進來。
見她這幅殷勤的模樣,阿素頗有些好奇,挑了挑眉道,「怎麼了?」
「阿素,你猜,我方才見到了誰?」阿靈看着她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臉興致盎然。
她這話問得沒頭沒腦,阿素自然是莫名其妙,看一眼含笑不語的公儀音,又看一眼興致勃勃的阿靈,遲疑着道,「看到誰了?昭華帝姬?」
「不是。」阿靈擺擺手,見阿素一臉發懵的模樣,索性也不賣關子了,興高采烈道,「我方才見到秦九郎了。」
「秦九郎?」阿素仍是不解,「秦九郎方才不是一直在席上麼。」
「不是!我啊,見到筵席散了之後,秦九郎在殿外專程等着殿下呢。」
「當真?」阿素一聽,面上生了幾分詫異之情。
阿靈嘟了嘟嘴,「殿下在這裏呢,我哪敢說謊?不信你問殿下。」
阿素問詢地看向公儀音,卻見她半倚在榻上,手中輕輕打着團扇,玉肌半露,眼眸含情,正看着她倆輕笑,並不回答。
阿素是通透之人,見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不由訝道,「殿下,您同秦九郎……?」
「好啦。」公儀音如今雖面上瞧着鎮定,心裏仍在激盪着,睨一眼兩人道,「你們嘴巴可緊着些,現在都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呢。」
「才不是呢。」阿靈反駁道,「婢子方才瞧見九郎看您的眼神,簡直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婢子雖同秦九郎不熟,但也知道他平常都是清清冷冷的模樣。殿下,婢子敢保證,九郎對您呀,絕對不一般。」
聽阿靈這麼一說,公儀音原本輕漾的心情卻忽地生了絲隱憂。
如今她和秦默雖心意相通,但真正要走到一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先不說秦氏那一關不好過,便是父皇這裏,怕是也得好好合計合計。
上一世她雖然哭鬧一番逼得父皇不得不同意,但上一世的時候,並沒有秦肅的出現,更沒有宇文淵來建鄴這事。如今情形不同,也不知父皇是否還會再容忍自己任性一回。
想到這,她不由嘆了口氣。
見公儀音眸間亮色倏地暗淡下來,阿素一怔,喃喃道,「殿下,可是婢子們說錯了什麼?」
「不關你們的事。」公儀音搖搖頭,「今日我累了,想早點睡。」
「諾。」阿素擔憂地看她一眼,應了下來。
阿靈便扶着公儀音到床榻上躺好,替她蓋好薄衾。阿素又將房中燭火吹滅,兩人這才輕輕關上房門,一道出了殿門。
公儀音躺在床上,手中攥着薄被一角,腦中卻半點睡意也無。
雖然追秦默之事比自己想得要順利一些,但……如今局勢卻比前世複雜得多,也不知前路還有多少坎坷。想到這,她微微嘆口氣,腦中驀地浮現出秦默那雙明亮如辰星的眸子,頰邊不由一燙。
她伸手撫了撫臉頰,起身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涼風吹了進來,吹得她袖袂微盪,風滿衣襟頓覺清冷,臉上的熱度總算退去一些。
窗外天色沉暮,山沉遠照,只有一輪圓月高懸空中,流光皎潔。
她在雕花小軒窗旁的竹榻上坐了許久,呆呆望着窗外夜色出神,記不得什麼時候才上了床榻淺淺入睡。
第二日,阿靈和阿素進來服飾她梳洗。
見公儀音眼底略有疲色,阿靈皺了眉頭道,「殿下,您昨夜沒睡好?」
公儀音輕咳一聲,擺擺手,「沒事。可能是許久沒在重華殿睡過了,有些認床。父皇可下早朝了?」
阿素看一眼窗外天色,接口道,「看時辰應該差不多了。婢子派了青璇去打探,若主上下了朝會立刻回來稟報您的。」頓了頓,又問,「殿下,可要傳早膳?」
「不用了,待會去父皇那陪他一道用膳吧。」
她起身梳洗好,又換好衣衫,坐在梳妝憑几前讓阿素給她梳頭。阿素一下一下輕柔地梳着公儀音的長髮,羨慕道,「殿下這頭長髮長得可真好,又柔順,又烏油油的。」
公儀音幽幽嘆口氣,「三千煩惱絲啊。」
見公儀音神色懨懨,阿素停了停梳發的動作,擔憂道,「殿下有心事?」
公儀音望一眼窗外,輕輕搖頭,「也沒有,只是突然生了些感慨罷了。」窗外天光大亮,遠處宮殿的翹角飛檐在清晨的薄霧中若隱若現。
公儀音突然想起昨夜碰到的那個古怪宮婢,心神一動,「對了,你們知不知道有座叫敬法殿的宮殿?」阿靈和阿素以前亦是宮裏的宮婢,只是後來公儀音出宮建府另住,才將她們帶了出去。
正在替公儀音挑選釵環耳墜的阿靈手一頓,狐疑地看過來,「敬法殿?那不是犯錯宮人幽禁之地麼?殿下問這個做什麼?」
幽禁犯罪宮人之地?公儀音沉思,「可是歸光祿寺下屬的掖庭令管?」
「正是。」
見公儀音面露沉思之色,阿靈好奇道,「殿下怎麼突然問起敬法殿?」
「昨夜我出了雲光殿在外面透氣,不小心走到了敬法殿附近,碰到一個瘋瘋癲癲的宮婢,有些好奇,便想問問那是什麼地方。」公儀音言簡意賅解釋道。
阿靈「哦」了一聲,道,「敬法殿關的都是犯錯的宮人,還要接受懲罰,又常年不允許人出來走動,聽說裏頭很多人最後都憋瘋了。」她後怕地看向公儀音,「殿下,下次您可別往那邊去了,萬一碰到個什麼瘋子傷到您可怎麼辦?」
公儀音笑了笑,「我知道了。」
說話間,阿素已替她挽好了髮髻,公儀音對着鏡子端詳片刻,回頭沖她笑笑,伸手端了端髻上的碧璽石墜流蘇簪,誇讚道,「阿素這手藝,可越發地好了。」
阿素靦腆一笑,聽得外頭腳步聲響起,沖公儀音點頭示意一下,挑起帘子走了出去。
很快她便去而復返。
「殿下,主上已經下早朝了,此刻正在清涼殿。」
「走吧,去父皇那。」公儀音起身,朝門外走去。
一路不急不緩行到了清涼殿,外頭候着的內侍見她過來,忙行了個禮,又進去報稟安帝。很快,劉邴親自迎了出來。
「殿下來了,裏邊請。」
安帝正坐在殿中上首的席位上,見公儀音入內,指了指對面的位子,「來重華,過來父皇這裏坐。」
公儀音笑吟吟坐下,看着安帝道,「父皇可曾用早膳?」
「還沒呢,正叫人傳。你呢?」
「重華惦記着父皇這裏的好吃的,特地空着肚子來的。」公儀音抿唇淺笑。
安帝「哈哈」一聲,轉頭看向劉邴吩咐,「去叫御膳房加幾道重華愛吃的菜。」
劉邴應了,躬身退下。
公儀音看向安帝,「父皇,您找重華有什麼事嗎?」
聽到公儀音提起這個話題,安帝臉上神色淡了淡,思忖片刻方問,「重華,你覺得宇文淵這個人如何?」
宇文淵?好端端的提起他做什麼?
公儀音不動聲色抬眼打量一眼安帝,見他目色深沉,隱有擔憂,心中微微定了心,斟酌着道,「父皇,重華覺得宇文淵這個人不簡單。」
「是。」安帝沉吟片刻,看向公儀音,猶疑了一會方道,「重華,父皇似乎覺得他對你似乎起了幾分興趣。」
公儀音心中一「咯噔」。
莫非宇文淵的企圖這麼明顯?連父皇都看出來了?
安帝嘆口氣,看她一眼接着道,「北魏狼子野心,朕擔心,宇文淵此次打着替朕祝壽的名義,實則另有企圖。」他頓了頓,目光看向遠處,似陷入了悠遠的回憶中,「重華,你放心,朕答應過你母妃要好好照顧你的,假若北魏當真提出和親的請求,朕也不會應允的。」
「父皇……」公儀音雙眼一濕,心中驀地湧上一陣感動。
安帝朝她笑笑,「傻孩子,好端端的哭什麼。父皇這也是未雨綢繆,你性子這麼頑劣,也許人家宇文淵還看不上你呢。」
聽着他故作輕鬆的玩笑話,公儀音知道他是怕自己擔心,心裏頭愈發感動連連,只是亦不想安帝過多操心,破涕為笑道,「父皇……您就會打趣重華!」
「好了好了。」安帝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天塌下來還有父皇替你頂着呢。」
公儀音重重點了點頭,「重華知道,謝謝父皇。」
說話間,早膳已傳了上來。
安帝拿起筷子道,「快吃吧,肚子早該餓了吧。」
公儀音伸手替他盛了碗杏仁糯米粥遞過去,又給自己也滿上一碗,拿起銀勺小口小口地喝着。
「對了。」安帝似又想起一事,放下勺子望來,眉眼含笑道,「重華,朕上次跟你提的事,你可有重新考慮?」
公儀音頭也不抬,明知故問道,「何事?」
安帝無奈一笑,「重華,你也別給父皇裝傻了。就是上次父皇說的,替你招秦肅為駙馬之事啊。」
見安帝挑明了說,公儀音只得跟着放下碗筷,回望過去,撇撇嘴道,「父皇,上次重華不是拒絕過了嗎?您怎的又提起了?」
安帝語重心長道,「重華,你之前說你還小,不想這麼早嫁人。父皇想着既然你不願,那就再等等罷。不過如今的局勢你也看到了,你身為一國帝姬,很多時候你的婚事不是家事,而是國事。你想想看,若到時北魏當真提出聯姻的請求,又指名道姓要你和親。父皇可以拒絕,可父皇底下那些臣子呢?他們會由着你隨心所欲嗎?到時候一人一句閒話也能把你淹死。」
見公儀音目光微凝,鼓着腮幫,顯然不太高興,安帝嘆口氣,緩和了語氣道,「重華,你要知道,父皇是不會害你的。趁着北魏真提出這要求前,早早把你婚事給定下,到時也有足夠的理由拒絕。否則真到了那個時候,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重華不嫁。」公儀音知道安帝是為了她好,可讓她嫁給秦肅卻是怎麼也不可能的事。
「重華!」見公儀音斬釘截鐵地拒絕,安帝沉了臉色。
一旁的劉邴見了,暗暗捏了把汗。雖然重華帝姬最得主上寵愛,可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絕,主上很難不發怒啊。
公儀音看他一眼,眼中含着滾滾水珠,淚意盈盈,帶着哭腔開口道,「父皇,您答應了母妃要照顧好重華的。逼着重華嫁給一個不想嫁的人,您覺得重華真的會幸福嗎?」
對於自己的母妃,公儀音的記憶其實已經很淺淡了,可是她知道父皇對母妃用情至深,只要抬出母妃來,父皇就一定不忍心責罰自己。雖然這樣做有些對不起父皇和早逝的母妃,可為了自己下半輩子的幸福,也只能這樣了。
果然,安帝氣得一揚巴掌,卻遲遲不忍落下。良久,才握拳在几上一捶,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公儀音聳了聳鼻子,將快要掉落的淚珠給收了回去。
她起身走到安帝身側坐下,晃着他的胳膊撒起嬌來,「父皇,重華知錯了。可是您想啊,就算您想把重華嫁給秦肅,可秦肅那也不一定願意娶啊。」
「胡說。」安帝瞪她一眼,「朕的女兒,從家世到品貌,樣樣都好,秦肅那有什麼不願意的?難不成他也學那些故作清高的世家子弟,不肯同皇族聯姻?」
「父皇……」公儀音拉長了聲音,「您也知道,感情這種事嘛,是強扭的瓜不甜。您也別光問重華一個人的意見,要不改天您去問問秦肅,看他願不願意娶個帝姬回去供着?」
「你……巧言令色!」安帝一拂衣袖,將胳膊從她手中抽了出來。
見他面上神情和緩了不少,公儀音知道安帝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忙笑嘻嘻道,「父皇,用膳用膳,您別為了重華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你也知道!」安帝輕嗤一聲,喝道,「坐回去好好用膳。」
「是。」公儀音歡快應了,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吃過早膳,安帝還有些奏摺要批改,便沒有再留公儀音。公儀音回重華殿簡單收拾了一下,帶着阿靈阿素準備出宮。
此時正是辰時三刻,日頭漸出,頗有些毒辣,從重華殿到承天門,一路上都沒有碰到什麼人。
公儀音怕曬,又不趕時間,便專挑那些幽靜的綠蔭小道走着。
走着走着,突然聽得前頭有些微人聲傳來,那聲音,似乎有熟悉。
公儀音神情一凜,聽出其中一說話之人正是皇后,不由心中狐疑。什麼事在宮裏頭說不好?非得大熱天的跑到這種僻靜的地方來商量?難不成……皇后在同人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公儀音朝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躡手躡腳靠近了些。
灌木叢叢阻隔着,皇后的聲音傳過來時已十分模糊,只能隱隱分辨出另一個跟她說話的人是個男子。
她心底愈發狐疑起來,又靠近了些,不想太過凝神屏氣,沒有注意到腳下的枯枝,一腳踩上,「咔擦」一聲在這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愈發清晰可聞。
另一側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公儀音尷尬的咧咧嘴,暗道不好,忙回頭看向阿靈和阿素,假意開口道,「早知道就聽你們的在重華殿再歇息片刻,等日頭沒這麼毒了再回府。這麼熱的天,簡直快把人曬化了。」
那邊隱有窸窣之聲傳來,緊接着,皇后的身影從另一條小道上轉了出來,身後跟着一垂首靜默的女婢,正是她的心腹,流珠。
皇后凌厲的目光在公儀音面上一掃,「重華?你怎麼會在這裏?」
公儀音目露訝異之色,掏出袖中錦帕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驚奇道,「皇后?我昨夜宿在了重華殿,正要回帝姬府呢。這天氣實在太熱了,所以才沒走大道,想着這裏會陰涼一些。皇后這是要去哪裏?」
「回宮。」皇后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冷冷道。
「哦。那皇后請便吧。」說着,沖皇后盈盈一福,再不看她,帶着阿靈阿素神色從容地離去。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流珠上前一步在皇后耳邊低聲道,「主子,您看……?重華帝姬該不會聽見了吧?」
皇后目光沉沉地搖了搖頭,「我們聲音很小,應該沒有。」話音一落,聲音突然變得陰狠起來,「只是……下次決不允許再出現這種情況了!」說着,拂袖而去。
流珠臉上神情一凜,低聲應了諾,急急跟了上去。
三人走遠了些,阿靈和阿素才敢放鬆緊繃的神經,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方才真是好險。」阿靈吐了吐舌頭,繼而沉思道,「不過……皇后到底在同什麼人說話?那麼戒備的模樣。」
公儀音眼中閃過一抹沉思。
方才皇后出來之際,她眼角餘光瞟到不遠處有墨色盔甲一角閃過,正是羽林軍的服制。皇后同一個小小的羽林軍之間,能有什麼好說的?
公儀音心中不解,只得暗暗留了個心眼。
回到帝姬府,剛坐了一會,公儀音就發現自己悲催地感了風寒。許是昨夜吹了涼風,又許是方才路上走得急出了一身汗沒有及時換衣衫,總之,現在的公儀音,正悲催地歪在榻上不住打着噴嚏。
「阿……阿嚏……阿靈……」公儀音聳聳鼻子,示意阿靈再拿塊帕子過來。
「殿下。」阿靈將帕子遞過來,憂心忡忡道,「您這樣太難受了,婢子去請宮裏請個太醫來瞧瞧吧。」
「阿嚏……」又是一個噴嚏,公儀音點點頭,帶着重重鼻音道,「嗯,去吧。」生病實在是太難受了,還是早點看了太醫,早點吃藥早點好吧。
「對了。」想起昨晚答應秦默的話,公儀音又出聲喝住阿靈,「讓阿素替我去趟延尉寺,就說我今日身體不適,就不過去了。」
「諾。」阿靈應了,去院中喚了個機靈的女婢過來,將帝姬府的令牌遞給她,讓她速速去太醫署請了太醫來。
只是,這太醫還未請來,卻來了個意料之外的來客。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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