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躬身低語,時不時看一眼周遭,似乎怕再一次引起廳內騷動,所以舉止間十分小心,不讓人看出端倪去。
荊彥面色一凝,延尉寺出了事?
他急急掀袍欲起,一邊扭頭問道,「可知出了何事?」
那僕從搖搖頭,「來人並未細說,只道有急事要稟,不敢貿然去找九郎,讓小的先將荊司直請出去詳談。」
「我也出去看看。」公儀音聽得他二人的言語,忙插話道。不知為何,心中隱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升起。
荊彥點點頭,朝身側的孟言慶低聲囑咐了幾句,起身同公儀音一道跟在那僕從身後悄無聲息出了大廳。
一出正廳,抬目一瞧,便看見前邊有一衙役正焦急地來回走動着,額上泛着晶瑩的汗珠,顯然一路疾行而來
。
他聽得動靜朝這邊一看,忙急急迎了上來,匆匆行禮道,「屬下見過荊司直,宮行走。」
「不必多禮。」荊彥擺擺手,焦急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那衙役四下一顧,謹慎地湊上前來,用只有荊彥和公儀音聽得見的聲音急促道,「司直,溫良禹在牢中上吊身亡了!」
「什麼?」荊彥大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千真萬確?」
見此時四下無人,方才那僕從也識趣地退至了遠處,衙役點點頭,嗓音放開了些,眉間仍是急色,「是,方才接到牢中獄卒來報,說今早巡視時,發現溫良禹竟在牢中上吊而亡。屬下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不敢拖延,立刻趕來了秦府向司直報告。」
公儀音乍聞此訊,亦是驚愕萬分。這會冷靜下來,想了想開口問道,「是自縊而亡?」
衙役猶豫了一瞬,「來報的獄卒只說是上吊身亡,並未說明是否為自縊。」
公儀音皺眉望向荊彥,「荊兄,溫良禹身份不同於常人,如今他一死,長帝姬那邊必不好交代。依我看,現下雖然時機不對,但還是得通知九郎。」
溫良禹無故死於獄中,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死因雖然有待定奪,但他的死,無疑使本就陷入僵局的案情愈發被動起來。
此事不能再等,一定要儘快趕到獄中查清溫良禹死亡真相,否則,光就長帝姬那邊施加的壓力,就夠他們受的了。
荊彥點一點頭,顯然也贊同公儀音的看法。他吩咐那衙役先回去府衙,務必維護好牢中現場,同時將消息封鎖住。待衙役離去,他招手喚來方才那僕從,「九郎現在何處?」
「九郎和宗主以及夫人郎主一道,此時都在熹蔭堂。」那僕從不敢耽擱,忙回話道。
「前頭引路。」荊彥當機立斷。
溫良禹之死,極有可能引起軒然大波,九郎那裏必然瞞不得。雖然貿然闖到熹蔭堂找人並不妥當,但現下也沒別的法子了。無論如何,一定要趕在長帝姬知曉之前想出一個妥當的應對之策。
兩人匆匆跟在僕從身後朝熹蔭堂而去,一路佳木蔥蘢,奇花閃灼,公儀音卻無心欣賞,面有焦色,雙拳緊握,腦中閃過溫良禹之死的無數可能。
很快,有些微人聲傳來。
公儀音抬目一瞧,果然看見不遠處有寬闊大院一間,雕樑畫棟,軒峻壯麗,以抄手遊廊連接兩側偏廳。院中蔥鬱樹木玲瓏山石皆有,隱有淡淡的花香襲來,不落富麗俗套。
數名女婢立於門前,神色恭謹,正襟待命的模樣。門口懸金絲藤紅漆竹簾,從簾縫朝里望去,隱隱能瞧見人影綽綽,觥籌交盞間好不熱鬧。
那僕從不敢貿然闖入,請公儀音和荊彥在院中稍候片刻,自己上前低低同門外女婢說了幾句。
女婢點頭應了,掀簾而入。
很快,她復又掀簾而出,朝院中的焦急不安的公儀音和荊彥盈盈一福,語聲清婉,「宗主請二位郎君入內。」
公儀音略有錯愕,他們只是來找秦默的,怎的會被秦氏宗主請入廳中?
荊彥亦有不解,彬彬有禮道,「我們有急事要找秦九郎,只需請九郎出來一議便好,實在不敢多加叨擾
。」
女婢微微抿唇一笑,「婢子已通知了九郎,不過宗主恰好聽到了,便想見見二位郎君。」見兩人面有難色,她好言好語又道,「兩位郎君不必慌張,我家宗主最是和善。郎君既有急事找九郎,還是快快隨婢子進去吧。」
荊彥和公儀音相視一眼,無奈抿抿唇,跟了上去。
門外女婢替他們打起帘子,先前那女婢輕輕脆脆朝里通報一聲,「宗主,兩位郎君到了。」說着,側身一請,卻並不進去,只微笑着示意他們自行入內。
公儀音怕被人察覺了身份,心中忐忑,低眉斂目跟在荊彥身後,不敢多看。目光粗粗一掃,見廳中一尺高的紫檀木几案兩列排開,几上放着美酒佳肴,大廳另一側,有鏤空楠木雕花嵌壽字屏風隔開,透過鏤空的縫隙,隱能看見那一側衣香鬢影,浮翠流光,想來是女眷入席處。
熹蔭堂中坐的多是四大家族子弟,一個兩個全是美男子,長袖飄飄,姿容瀟灑,舉止儀態十分優美。鼻尖有幽香襲來,各種香味重重疊疊,惹得公儀音不適地皺了皺鼻。
他二人一入內,原本還有些熙攘的廳內霎時靜了下來,無數道或深或淺的目光朝他們射來。
首座那人,五十多歲年紀,玄色袍服,一雙眼透着精明而犀利,容貌雅致肅然,依稀能看出年輕時亦是個美男子。
看來這人,便是秦氏宗主秦茂德了。
「鄙人荊彥見過秦公。」荊彥恭恭敬敬朝他行了個禮。
公儀音不知廳中之人底細,深恐有人認出她來,並不多說,跟在荊彥身後也行了個大禮。
「二位郎君不必多禮,來人,賜坐。」秦氏宗主掃一眼他們,唇邊含笑。
「不敢。」荊彥忙作揖道,「此番貿然打擾,實在是有急事找秦九郎相商。」說着,目光朝秦默處看了看。
秦默的席位就設在秦氏宗主右下側,足見他在族中地位之高。見荊彥望來,他眼中並無多大起伏,唇微啟,剛想說話,秦氏宗主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再急的事,也得等壽宴結束後再去處理,阿默,你說是麼?!」
話音剛落,屏風那邊卻傳來一道凌厲的女聲,「讓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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