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脊樑 第七十九章 將計就計

    武漢全城最時髦的白色雪鐵龍轎車在兩輛搭乘侍衛的黑色福特轎車護衛下，徐徐開進戒備森嚴的兵站大門，心情複雜的鄭毅和政治委員李昭、參謀長王虎臣等人並肩站在團部大院門口迎接。

    黃埔軍校武漢分校已經更名為中央軍事政治學校，但許多人仍然習慣原來的稱呼，教育長兼訓練部主任張治中因無法在民黨各派日益激烈的爭鬥中做出選擇，再三權衡之後，辭職離去，由校長鄧演達兼任教育長。

    在送別張治中的宴會上，顧孟余曾與鄭毅做過一番交談，兩人這才算真正熟悉，雖然北伐之前彼此都認識，但沒說過一句話。

    前不久召開的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校務會議中，身為軍校黨代表的顧孟余提議由鄭毅擔任空缺已久的訓練部主任，鄧演達等人均表示贊成，但鄭毅以軍務繁忙無法兼顧為由，婉言推辭了。

    鄭毅對學者出身的顧孟余非常尊重，顧孟余是老資格的同盟會會員，德國柏林大學畢業，十年前就已是北大教授，後在中山先生邀請下南下擔任粵大校長，如今是民黨中央委員和宣傳部長，與潤澤先生和惲代英先生相處不錯，修養和風度都很好，對鄭毅的才華也非常欣賞。

    白色雪鐵龍徐徐停下，鄭毅立即上前敬禮，周到地為顧孟余打開車門。

    西裝革履的顧孟餘下車與鄭毅親切握手，又與李昭和王虎臣等人握握手問候幾句，這才替汪精衛的秘書曾仲鳴引見：

    「仲鳴老弟，你和小鄭見過面，我就不多介紹了，這位是兵站政治委員李昭中校，這位是守備團副團長韓守仁，這位是小鄭的參謀長王虎臣中校，軍校學員的野外教學訓練全靠他們鼎力相助啊！」

    風度翩翩的曾仲鳴含笑上前，與李昭等人熱情握手。

    李昭幾個對位高權重卻平易近人的顧孟余非常尊重，對留法歸國的曾仲鳴則暗懷戒備，因此臉上的笑容頗為勉強。

    彼此寒暄片刻，一同進入團部正堂就坐。

    顧孟余接過鄭毅雙手奉上的香茗客氣幾句，指指坐在身邊的曾仲鳴笑道：「我今天是陪同仲鳴老弟過來的小鄭，汪主席非常欣賞你的才華，要給你加些擔子，希望你不要再推辭了。」

    曾仲鳴含笑解釋：「汪主席本來要親自過來的，因為送別前往長沙調查馬日事變的鮑羅廷等人，只好把我派來了，特別叮囑我代他向你們轉達歉意。」

    鄭毅的態度非常端正：「感謝汪主席的關懷！武漢兵站雖是總司令部直轄，但同樣是在中央政府領導之下，所以曾兄無須客氣，今後有什麼事打個電話過來就行。」

    顧孟余眼睛一亮，接着微微點頭，端起茶杯慢慢品茶。

    曾仲鳴聽了鄭毅的話非常高興，感覺鄭毅並沒有傳言中那麼難打交道，語氣變得親切許多：

    「前一陣子夏斗寅率領反動軍隊進攻武漢時，有人指責武漢兵站擁兵自重，不遵調遣，但汪主席非常了解武漢兵站的重要性，明確地告訴大家，武漢兵站乃軍需後勤重地，必須嚴加防護，不能出任何差錯，指責鄭毅上校擁兵自重不遵調遣是不正確的！」

    「汪主席簡單幾句話就把所有非議壓下去了，臨來之前，他還特別叮囑我轉告鄭上校，不要計較某些人的不當言論，中央政府和他本人對鄭上校一如既往地信任。」

    鄭毅再次致謝，完了有些戲虐地笑道：「其實，夏斗寅部遠在百公里之外的時候，中央諸公還在討論是招撫還是迎頭痛擊的時候，我們已做好迎戰準備。」

    「經過反覆推演，我們發現夏斗寅部不到萬人，又沒有飛機大炮助戰，很難擊破葉挺將軍二十四師和第一師的聯手阻擊，何況賀龍將軍率領的第九軍第一師已經趕赴戰場，所以我們也就沒有動。」

    「如果夏斗寅部真有本事擊敗三個師逼近武漢，我們會毫不猶豫頂上去，這點大局觀我們還是有的。」

    顧孟余聽得有趣，忍不住哈哈一笑。

    不懂軍事的曾仲鳴也笑了：「聽說鄭上校不願擔任中央軍事政治學校訓練部主任一職，汪主席和顧部長等中央委員均感遺憾，如今黨國正處多事之秋，特別是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正處於捉襟見肘難以為繼的窘境之中，急需鄭上校這樣傑出的軍事人才擔當重任。」

    「有鑑於此，汪主席於前日召開軍事委員會特別會議，一致同意任命鄭上校擔任中央軍事政治學校訓練部少將主任，兼任武漢兵站少將站監，並決定在年底的軍委正式會議上，增補鄭上校為軍事委員會候補委員，希望鄭上校不要再推辭了。」

    鄭毅先是驚訝，馬上又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個是不是哪個環節出錯了？早在三月一日，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已經給我下達新的委任狀，軍事委員會應該有備案啊請稍等，我把委任狀拿出來。」

    顧孟余和曾仲鳴滿臉驚愕，面面相覷。

    李昭和王虎臣幾個明知道鄭毅是在演戲，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難受，只好端起茶杯掩飾嘴角的笑意。

    鄭毅很快拿出委任狀送到曾仲鳴手上，顧孟余側過身子細細察看，看完之後頗為尷尬。

    最後還是顧孟余老成練達，哈哈一笑建議道：「既然如此，小鄭你還是接過軍校訓練部少將主任的擔子為好軍校開辦之初你已是主任教官，張文白離開之後，軍事訓練這塊全靠你鼎力承擔，所以萬萬不要再推辭了。」

    鄭毅猶豫良久：「我也難啊！自從蔣總司令進駐南京之後，軍需後勤這一塊全部轉到滬海和南京，武漢兵站的處境每況日下，下撥的經費也變得斷斷續續，以致不得不停止新兵徵募和訓練，以確保兵站五千官兵的糧餉。」

    「這個時候我實在沒有那麼多精力兼顧其他，懇請顧部長和仲鳴兄回去之後，為我向汪主席解釋一下，鄭毅衷心感謝汪主席的關懷，但我擔心總司令部和兵站總監部隨時可能下達新的命令，以目前的戰爭局勢和寧漢關係來看，把我調離此地或者撤銷武漢兵站隨時都有可能發生！」

    曾仲鳴沒想到事情變得這麼複雜，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汪精衛以軍事委員會主席名義簽署的兩份委任狀已經在他包里了。

    顧孟余也沒想到結果會這樣，但他知道鄭毅的治軍能力，敏銳地抓住其中一個重要因素：「小鄭，武漢兵站有多少官兵？」

    鄭毅如實回答：「負責兵站軍需後勤的官兵為七百五十人，其中包括五個業務股、一個輜重營和擁有八輛卡車的汽車隊，附屬守備團下轄三個步兵營、一個機槍營和五個直屬連隊，加上在訓的一個新兵營，官兵人數為四千三百餘人。」

    顧孟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的守備團已經相當於主力部隊的一個旅了，而且武器裝備和訓練情況遠遠優於主力部隊，之前是我們疏忽了！」

    「不如這樣吧，我們暫且回去，把你的實際情況向汪主席和軍事委員會進行匯報，相信很快就會有新的決定。小鄭，你也要做好準備，別的不說，軍校那邊的工作你絕對不能再推辭。」

    曾仲鳴心領神會地站起來，鄭毅也不挽留，帶領幾個弟兄把客人送出團部，目送白色雪鐵龍轎車匆匆離去。

    「老大，你真願意接受武漢方面的任命？」王虎臣低聲詢問，李昭和韓守仁等人滿眼關切。

    鄭毅笑道：「有錢不收是孫子。」

    眾弟兄立刻明白過來，李昭笑道：「要是只給你送來幾張委任狀而不給錢，你怎麼辦？」

    鄭毅輕鬆回答：「那我就拿汪主席的委任狀來擦屁股。」

    眾弟兄哈哈大笑，鄭毅已經轉身返回院子裏。

    曾仲鳴和顧孟余回到中央黨部立即去見汪精衛，詳細匯報與鄭毅交談的內容和經過。

    汪精衛略微思索：「兆熊兄，鄭毅似乎在和我們討價還價啊！」

    顧孟余點點頭：「沒錯，回來的路上我做了分析，覺得鄭毅並沒有敷衍我們，蔣總司令和他的嫡系各部如今正在為江北大戰奔忙，投入兵力高達二十餘萬，每天消耗軍費近百萬，這還不算蔣總司令不斷收買各路諸侯的大筆開銷。」

    「在這樣的情況下，南京方面確實很難再顧及武漢兵站，何況武漢兵站已經沒有之前那麼重要，而且善於練兵的鄭毅確實已經停止招募新兵但是，武漢兵站附屬守備團絕對是一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精銳部隊，要是讓蔣總司令調走就可惜了。」

    汪精衛緩緩點頭：「確實如此，這支精兵絕對不能讓老蔣拿去，之前不知道鄭毅已晉升少將站監，要是再來一次任命就不恰當了，看來還得重新考慮。」

    「軍校訓練部少將主任的任命可以保留，鄭毅確實擅長軍事教育，軍事理論知識非常淵博，他的課最受學員們歡迎。」

    顧孟余在教育領域經驗豐富，最欣賞鄭毅在軍事教育方面展現出來的才華，其次才是鄭毅的訓練手段。

    汪精衛從善如流：「沒錯，這個可以定下來，另外，我想忽略鄭毅武漢兵站少將站監的職務，給他個中央軍委直屬第二師的番號，任命他為少將師長，他手下軍官均晉升一級，你覺得如何？」

    顧孟余考慮片刻：「可行，以他現在的實力，也算是名副其實，只是，恐怕你從現在開始就要承擔他的軍費了。」

    汪精衛哈哈一笑：「這個簡單，只要他能為我所用，接受我的任命，就是擴編到一個軍，我也能保證他的軍費分毫不缺，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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