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人間(24)
這人挑了挑眉頭:「那好!」他默默地收起了護照,低聲道:「那你等等, 最多三五天的時間, 那邊就有信兒了。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吳虎子『嗯』了一聲, 這幾天難得的安靜了起來,什麼也不說, 靜靜的等着。
三天之後, 沒有見人來, 他微微有些焦躁。
到了第五天,這種情緒更加明顯, 這種時候,他才知道,雖然早就想好了結局,雖然覺得自己能坦然面對,但等真到了這個份上才知道沒有想的那麼無所謂。一晚上都沒睡着, 天亮之後, 終於, 有人來了。
還是之前那個人,進來之後二話不說,只道:「走吧!先收拾收拾, 然後咱們走,有什麼話,咱們車上說。」
沒有帶手銬, 出來的時候皮帶手機錢包打火機這些, 凡是自己身上被沒收的東西, 一件不少的又都還給了他。還專門有人帶着他去衛生間,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另有刮鬍子刷牙用的東西,毛巾這些都是嶄新的。看的出來,雖然安排的急,但也沒有敷衍。
這樣的待遇,叫他的心裏升起了希翼。收拾利索了,等上車的時候,他看起來人模人樣的,瞅着還是之前名聲赫赫的那個吳虎子。
那人坐在駕駛位置上,發動了車子之後,就遞過去護照等出國的手續,還有機票。
「三個小時之後的航班。」這人就說:「一會子你自己開車去機場。」
吳虎子將東西接過來看了看,沒什麼問題,他往身上一揣:「那現在呢?現在去哪?」
這人一笑:「現在去哪……這得吳總決定。」
吳虎子馬上明白過來,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給自己安排好一切,也不會是憑空來的,必然是需要自己付出點什麼的!自己手裏有什麼呢?有的不過是那個賬本罷了。
他心裏嘆了一口氣,今兒要是不拿那東西出來,是絕對不可能走出公安局的。於是便報了地址。
等到了別墅區,吳虎子從別墅區門口的一個不起眼的磚縫裏,摳出一把鑰匙來。然後拿着把上面沾着的土都給吹乾淨,這才又重新上車,往別墅區裏面去。
這人就意外的看了吳虎子一眼,這人藏東西當真是叫人預料不到。
拿着鑰匙,開了別墅的門。從樓梯下面抽出了賬本,這玩意都不用看,只藏成這副德行,就知道絕對是真的無疑。
這人輕笑一聲,將東西收了,然後帶着吳虎子從裏面出來,這才從車的後備箱中,拿出一個行李箱來:「裏面有五萬美金的現金,另外還有幾身換洗的衣服。既然你老婆不走,那你留在國內的財產應該沒什麼大礙,等過了這段時間,風聲過了,你聯繫你家裏人,看是叫他們給你寄呢還是如何,這都隨你。這五萬省着點花用,撐個一兩年一點問題也沒有。」說着,又摸出一個鑰匙,「走!車都給你準備好了,哪裏也別去,誰也別見,別耽擱,直接去機場就行。」
吳虎子拿着車鑰匙,心裏稍微踏實一點了。
等開到了城外一處道路的交叉口,看着停在邊上的一輛不打眼的車,他舒了一口氣,臨走的時候才道:「替我謝謝老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人笑了笑,拍了拍吳虎子的肩膀,從身上掏出錢包,從裏面抽了一沓子鈔票給吳虎子塞到衣服兜里:「身上得帶點零錢的,兄弟能幫的就這麼多了。說不定我有朝一日也得跟你一樣,到時候出去了還少不了兄弟你照看。要是認我這兄弟,就千萬別推辭。」
吳虎子的心裏又輕鬆了兩分:「老兄一定會前程似錦的。」
兩人說了兩句分別的話,那人就催了:「快走吧!飛機不等人。寧肯早點,別誤了。」
吳虎子越發覺得這人誠懇,拎着包,開了車門,朝後面揮揮手,上了車轉眼就開走了。
等車開出了視線,這人才收了臉上的笑,摸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過去:「老闆,東西拿到了。沒有問題,是真的。」
那邊說了一聲知道了,然後才道:「按計劃吧。」
「是!」這人利索的掛了電話,又播出一個電話,等接通了,他直接道:「人已經走了……三分鐘了。叫咱們的人準備好,若是拒捕……你知道怎麼做吧?」
明白!
吳虎子看着設在前面的路障,什麼都明白了,一輛車一輛車的檢查,誰也不能避開,邊上是荷槍實彈的武警,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次出來,根本不是什麼檢驗報告作假把自己暫時放出來,自己出來他們能隨時編造一個藉口,比如出來取證據而自己半路襲警逃脫這樣的理由。
也是自己蠢!真以為為了放自己走,做那麼多的偽證。可卻不想想,偽證是那麼好做的?這得搭進去那麼多人,現實嗎?
這不是授人以柄嗎?
所以,這陣仗根本就是衝着自己來的。也是自己求生欲佔了上風,竟然真就把證據給人家巴巴的送到手裏了!
果然,自己這點心眼,壓根就玩不過人家。這個時候,他們巴不得自己拒捕吧,那麼,一顆子彈,光明正大的就能要了自己的命,叫自己永遠閉嘴。
不!不能!只要自己活着,那麼,一切就都有可能。
他停下車,下去之後,大聲喊道:「我自首!我吳虎子投案自首!」
這裏因為臨檢,停了不知道多少車。不少人都下車來看熱鬧,有人聽過吳虎子的名號,有人壓根沒聽過。但不管聽過沒聽過的,都湊過來看。
這麼多人看着,吳虎子雙手舉過頭,喊着自首,誰敢貿然開槍?
這邊打電話匯報:「怎麼辦?他不拘捕。」
「那你告訴他,他老婆孩子還在岷縣,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叫他放明白一點。再者,要想在裏面過的自在一點,還得靠着咱們……他最好就是把嘴閉緊了。」這邊心裏說不出的失望,但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應對的辦法。吳虎子越是想保全老婆孩子,就越是會顧忌。暫時,他是不敢說什麼的。只要暫時不開口,再想辦法叫他永遠閉嘴。
知道了消息,就趕緊給京里回了電話:「老闆,他自首了。」
「自首了?」還不算太蠢,「自首了就自首了,他是明白人,告訴他厲害關係了,他知道閉嘴的道理。先這樣吧!」
掛着這邊的電話,又催促法院那邊:「……儘快結案!」
這個案子渲染的到處都是,不是四爺作為消費者告的,而是各個監管部門查出來的,閒扯到假藥的問題,一經新聞媒體報道,那是群情激奮。據說上面的某位大領導也說話了,這件事要一查到底,狠查嚴查,看看到底是誰給這樣的勢力做保護傘。
部里專門下了人來,連個紀委等有關部門,成立了工作組。
而這一天,工商局的一位表情陰鬱的辦事員,接到了一封信,沒有署名,也不知道是哪裏寄來的,但是信件就這麼的寄到了他的手裏。
他是誰?
他就是孫嬌嬌的男人,因着孫嬌嬌的事不知道的人不多,因此,他也差不多都活成了笑話了。
在單位上,領導不看中,同事們不待見。每天來了低頭縮腦的,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如今的樣子了。被看門的大爺叫住塞了一封信,好似為他專門跑一趟是不多吃虧的事,嘴裏還嘮叨着如今的年輕人都不知道敬老等等的話。
他沒心思跟這老傢伙說啥,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最角落的辦公桌後面,也沒人關注他。他低頭拆了信,裏面是照片紙一樣的東西,他心裏一緊,難道又是誰拍到那賤人跟別的男人的照片了,就給自己寄來?這種事他也不止遇到過一次。有些是那些男人的老婆拍了照,專門給自己寄來叫自己管好老婆的。因此,一摸到東西,心裏就先想到這裏。他心裏狠狠的,抽出來看了一眼,可只這一眼,他就愣住了。
不是捉|奸的照片。
這玩意它是——賬本?
照片很清晰,雖然被翻拍沖洗出來字體很小,但是卻很清楚。連放大鏡都不用,就可以清晰的看清楚上面的內容。
這就是賬本!
只翻看了兩張,他就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不敢在辦公室繼續看了,他把東西小心的裝到兜里,然後去了衛生間。在衛生間裏隨便找了個格擋進去,把門關上,這才細細的看。
等把賬本都看完了,他的嘴角不由的翹起,眼裏閃過一絲瘋狂。
好!果然是報應來了!
有這個東西在手,他媽的誰也別想跑。
於是,趁着還沒下班,他出門打了出租,直接奔着紀委去了。
到了門口,無意中聽到兩個人在一邊說話的聲音。
一個說:「那證據我看了,就是吳虎子自己的,倒是沒牽扯到其他人。」
另一個又說:「這你也信?肯定是有貓膩的。聽說那賬本是在吳虎子給孫嬌嬌的買的別墅里找出來的,藏的可嚴實了,樓梯下面都旱死了。這麼嚴實的東西,要是只是吳虎子的賬目,藏起來幹什麼?」
他也不知道這兩人是誰,但想來應該是紀委裏面的知情人吧,他上前打聽,工作組是在哪裏辦公的。這兩人非常熱心的給說了。
然後等他進去之後,兩人直接上了停在路邊的車,掏出電話就打過去:「常哥,人進去了。我們給指了路,叫我們說的話我們也說了。」
常平點頭,掛了電話跟四爺說:「人進去了。」
進去了就好!
孫嬌嬌的丈夫怎麼也沒想到,直接推開門之後,裏面正在開會。辦公室里坐的滿滿當當的,在召開案情分析會議。
他進去愣了一下,人家問他來找誰?幹什麼的?
他一緊張,直接將信封往前一遞:「我是來舉報的!實名舉報!這是吳虎子的賬本,是我偷了孫嬌嬌的鑰匙進了吳虎子給她買的別墅,從別墅里翻找出來,吳虎子藏在樓梯下面,旱死了的。我拍出來,怕發現原件又放了進去……」
話說的不連貫,但大致意思明白了。再一問,這是孫嬌嬌的丈夫,而孫嬌嬌是吳虎子的情|婦之一。那這證據就可信的多了。
把照片上的賬本看了一遍,跟工作組拿到的賬本沒一點相似的地方。
那這問題就真的大了!很大很大!有人在背後操縱這案子,連賬本這樣的物證,都被調換了。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
如今拿到賬本,複雜的問題便的簡單起來。
幾乎是兩天的工夫,從上到下,一串擼下來三十八個人,都被紀委請去喝茶了,其中就包括孫嬌嬌。
孫嬌嬌知道是她丈夫舉報的時候幾乎是難以置信的,那個窩囊廢嗎?
怎麼可能?
便是在京里被控制住的劉永貴,在知道之後,也從沒想過這件事跟四爺和林雨桐有關,他真當是孫嬌嬌的丈夫乾的。心裏惱的什麼似的,千般手段,卻還是跌在了女人的問題上。
這天晚上,羅勝蘭拿着一瓶紅酒過來:「這是我珍藏的,當賀一賀!」
她珍藏的酒,確實是好酒。林雨桐意思的倒了一個杯底,她其實是不會品這種酒的,喝到嘴裏苦,有些酒的年份不一樣,後味還帶着程度不一的酸。就跟咖啡一樣,喝不慣就是喝不慣。多少年都是如此。
便是白酒,說的再香,聞着再好,那也是辣的。她也不一定貪。
但是羅勝蘭拿過來了,她給就順勢倒了。請老兩口子喝,兩人都不喝。老爺子還道:「還不如給我二兩特曲再加一份豆腐乾呢。」
羅勝蘭哈哈就笑:「老叔您這跟我對脾氣。趕明給您送陳釀來,三十年往上的原漿老酒,咱爺倆喝一回。」
老爺子樂了:「那我等着。」
等倆老人回房間了,羅勝蘭才道:「因總真是高人!」這樣的人等閒可別招惹。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些人里,誰能想到,他們是栽在這兩口子手裏的。
只是一個孫嬌嬌,就把孫嬌嬌背後依靠的人給連根拔起了。這可不光是膽大的問題,沒一點能為本事,能撼動這顆大樹嗎?多少體制里的人看不順眼,可能拿人家怎麼辦呢?
那麼些人做不到的事,叫人家揮揮手就給解決了。
那個輕鬆啊,她一直都覺得她在密切關注的,但都沒看明白這裏面的彎彎繞。這兩口子看上去跟平常無異,完全不知道都幹了些什麼。可先是吳虎子進去了,這邊還沒明白吳虎子是怎麼栽的,城北就擼下去一串。什麼賤賣國家資產,什麼貪|污受|賄濫用職權,什麼通|奸一條條的羅列下來,個個進去沒有十多年二十年都別想出來。
外行看不明白裏面的事,內行其實也糊塗呢。
如今案子在這裏擺着呢,他們只能倒着推理。可越是推理,越是糊塗。這先是自家人暗算自家人,吳虎子是被他們同一個利益鏈條上的人幹掉的。好吧,這種情況暫時可以理解為斷尾求生!吳虎子越做越大,真要是假藥,那遲早會出事的。這斷尾甩掉這個拖後腿的,可以理解。可緊跟着的,算計人的反被人再算了進去,這又該怎麼說?
況且,這算計人的還是個慫貨!只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的丈夫!
這個男人戴綠帽子戴了十多年了,要是能有這個狠勁,他媳婦也不至於成了那德行,早幹啥去了。可偏偏的就是這麼一個男人,難得的反擊一回。可這一回反擊,就穩准狠的一擊必中。
難道這是個狠人?!
結果是在單位里沒人敢得罪他了,但也沒人敢交好他。便是領導,也不敢用這樣的人,誰知道他背後會不會搜集資料暗算?
但是人受了半輩子的窩囊氣的,他在乎這個嗎?只要出了這個惡氣,才覺得活的像個人。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四爺便不願意叫人知道是自家在背後算計的。你想啊,這以後是少不得要跟有關部門打交道。別弄的誰都防着你,對你敬而遠之,這可就不好了。
不說別人,就是姜有為這樣的,交情都算是不錯的人,要是知道這其中的事情,心裏會不會怕。這以後跟你打交道,會不會交心,敢不敢交心。
羅勝蘭也明白這個道理,就笑道:「放心,這也是替我出了這一口氣。我這人別的好處沒有,但就一點,這嘴巴比別人都緊。」
四爺知道,羅勝蘭不會出去亂說。她也知道,自家這樣的她惹不起。因此,只有交好的,沒有在後面壞事的道理。
這事到這裏,差不多就這樣了。案子沒有審結之前,那藥廠都只能封在那裏,誰都不能動。便是要做什麼,那也得等,等這案子完結。
牽扯的人這麼廣,又牽扯到假藥這樣的事,一時半會,是完不了的。好歹都得一兩年吧。在這之前,只能做一些疏通人脈的關係。比如像是程老這樣的,靠着程老的關係,認識相關專業和部門的一些人,慢慢的經營以備將來之需以外,再也做不了別的了。
因着出了這事,別說全市,便是全省,凡是機關單位的,個個都緊張了起來。而借着這個風頭,開始上訪實名舉報的不知凡幾。便是棉紡織廠這邊,就出了好幾起上告的事。
領導來廠里視察,就有人跑到新蓋的大樓的樓頂,要跳樓。其中就有因大姐的婆婆,那位李老太太。她說她是廠里的退休職工,如今廠里要收回住的房子,她帶着外孫外孫女沒地方去云云,反正是眼看就是死路一條了,今兒要是不解決問題,就死給領導看。
其實這要求是很不合理的,但這事還得處理。
最後如今她帶着孩子住的那房子,按照一年一百二十塊錢的價格租給她了。這相當於一個月才十塊錢。上哪找這個好事去。
這一鬧就給鬧成了。
然後廠里就熱鬧了,隔三差五的,就有爬上去要跳樓的人。然後廠里不可能誰都給滿足,沒辦法,把到樓頂的通道給堵死,然後給樓頂往下,一層一層的,給拉上了網子。十幾層的高樓,十幾層的網子。誰想跳去跳吧,那網子也不貴,廠里換的起。
老兩口大冷天的,鍛煉都廢弛了,開始天天天天的,帶着小板凳過去看熱鬧。結果看了那麼多天,只李家的老太太鬧騰成功了。
這老太太也不光這事能幹,別的方面也不錯。房子穩穩的,她住着了。然後人家很快的,就招贅了一個老頭子上門。那老頭兒身體還不錯,以前在街道辦當過小領導,如今退休了,退休金人家不少拿呢。住過來之後,見家裏沒暖氣,也不叫用蜂窩煤了,而是定了大的碳爐子,用的銅管子做煙囪。一車的鋼炭拉下來就放在樓下,碳是用蛇皮袋子裝的,也沒人偷老頭兒老太太的東西。每天起來,都去菜市場買菜。自家老太太就撇嘴:「那老頭兒聰明着呢,吃的喝的啥都行,但就是不給錢叫她去買。但這也不錯了,那倆孩子就這麼着,也就拉拔大了。」
她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相反,有老頭兒這麼貼補着,反倒是省了自家閨女和姑爺的。
進了臘月的時候,之前那石總和楊總都來了,兩人還是找四爺和林雨桐談合作的,當然了,也有羅勝蘭。給的訂單沒有之前大,但也算是不小的一筆了。兩人真是做外貿的,也確實覺得東西好,可以試試。
這次就談的比較愉快了,如果這次做的不錯的話,說不定這將來是有長期合作的可能的。不管這兩人的人品如何,這做生意,又不是選道德模範,私德上的事情,這個不好說的。
臘月過了半了,孩子們就放假了。最後一場考試那天,四爺和林雨桐倆開着車,早早的去接孩子了。這次不用接麗君,今年因琦家也買了一輛麵包車,每周因琦都去接麗君的,反而是捎帶自家孩子回來的時候多些。
這回孩子有被褥書本這些東西要往回帶,不管怎麼樣,都得親自去接的。
到學校門口的時候,人已經不少了。如今私家車還不錯,大都是騎着自行車來的。爹媽們推着自行車守在外面,等着學校的大門開了才往裏面走。
四爺看着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便去路邊給桐桐買了炒栗子,多買的兩份放在前面,給孩子留着。
林雨桐剝一個,給四爺吃一半,自己吃一半。到了點了,得先等自行車大軍進去,私家車才往裏走。到的時候,車只能遠遠的停在宿舍樓下的花壇邊上。
兩個大人,一人負責一個孩子。林雨桐去了因唯這邊。因着最後一科考的是副科,因唯就笑:「胡亂的答了就交卷了。」
這會子四爺去因何那邊了,「叫你爸知道了,非說你不可。」
林雨桐把被子給重新疊了,打成豆腐塊那樣的,拎起來就能走的。等把這些都搬完了,塞車裏了,四爺帶着因何才下來。肯定這老實孩子是好好的答完卷子才回來收拾的。
倆孩子上了車,一人一包栗子,一邊吃着,一邊說哪一科的題目難,哪一科的題量大,那一道題的答案是什麼。林雨桐和四爺也只笑,並不插話。正聽兩人說的熱鬧呢,突然後面沒聲了。林雨桐扭臉朝後看,正想問兩人幹啥呢,結果見倆孩子湊到車窗邊隔着玻璃窗往外看,看啥呢這是?
林雨桐順着兩人的視線看過去,就愣住了。
那不是林爸是誰。
林爸推着一輛自行車,自行車的後座兩邊,各吊着一捆鋪蓋卷。而自行車的後座上,捆着兩個大書包,書包沉甸甸的,又是兩個摞起來的,感覺摞起來都得有七八十工分的厚度一樣。反正這樣的厚度,騎自行車想從後面邁腿肯定是跨不過去的。
那腿腳靈便騎車技術高的人,腿曲起來從橫樑上過去也行,但林爸都那把年紀了。而且,這車頭上掛着網兜,往兜里洗臉的洋瓷盆,吃飯的洋瓷碗,還有兩個熱水瓶都在前頭掛着呢。何況路況還不好。今兒雖然沒有下雪,但前兒下的雪如今還沒消呢。城區里還能好點,有環衛上處理,至少路上不會太滑,但看他那樣子,是想從城裏騎車,一直騎到老家的。
汽車得四十多分鐘的路程,這騎自行車,快都得三四個小時吧。
如今都下午三點了,趕天黑都到不了家。何況這齣了城之後,路不好。
車子的不遠處,站着兩個空手的孩子。一個戴眼鏡的小伙子,一個低着頭的姑娘,兩人都跟不認識林爸似的。但林爸還是朝兩個孩子手裏塞錢,然後指了指公交站牌的方向。這意思還不明白嗎?他這是要騎着自行車回去,但卻叫那女人的兩個孩子坐車回去。
那小姑娘躲着不拿錢,那小伙子猛的從林爸手裏把錢一拿,然後拉着他妹妹扭身走了。感覺林爸好像正在叮囑啥呢,然後人家倆孩子不待見他,他越說,那倆孩子走的越快。
因何就低聲問林雨桐:「是我姥爺。怎麼辦?」
四爺打電話,叫常平叫人開車跟着老丈人,只要路上不摔了或是出事,就不用管。孩子們覺得她們姥爺可憐,這麼大的年紀了,還這麼辛苦。可問問人家,人家甘之如飴。
但真要是摔了,摔出個三長兩短來,說到底,還得是兒女管。
四爺只叫人暗中看着,卻不插手。林雨桐也沒說話,就這麼着吧,你拿他怎麼辦呢?
有錢也難買人家樂意不是?
因何心腸軟的很,剛開始知道的時候氣的不行,但這會子了又覺得她姥爺那麼大的年紀了可憐,眼圈都紅了。
因唯就冷哼:「那都是自找的。」完了又說,「那個林豆跟我們是一級的,沒在一個班。學的還挺好的,每次月考都在前五十。她特那個,跟這個男生好跟那個男生好的,人家都給她買飯買零食,我們這一級,好幾個男生因為她打架了。我們班就有一個,跟中了邪一樣,覺得人家沒錢,但是人很好,很可憐,要是沒有他救濟,得餓死。他一天就吃饅頭鹹菜,省錢給林豆買這個買那個的,聽說他們上初中的時候是一個學校的……」
自家的孩子,每次出門,不管自己還是四爺,或是孩子的爺爺奶奶,就是因琦這個大伯,每次都是叮囑孩子,不要拿別人的東西,需要什麼家裏給你買。所以孩子的認知里,好女孩是不應該隨便收別人的東西的。
因唯就覺得:「那林豆特別有心眼,可會哄人了。」
因何就嘆氣,她之前並不知道林豆這些事,如今聽了眼睛都睜大了,「如今就這樣,我姥爺就算是把這樣的孩子供養出來了,人家能念着他的好不?」
如今跟自家,跟大舅和小姨家,姥爺都哪個子女都不親了,對人家的孩子倒是好的很,難不成指着那倆孩子養老呢?就那樣的,有指望嗎?
「你姥爺如今且不想那麼多呢。」林雨桐還是跟孩子說了這麼一句。
兩姑娘都大了,多多少少都明白點這話的意思了。至於倆孩子怎麼想的,這就不知道的。但每經歷一些事,哪怕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孩子們也總能從裏面體會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回了家,吃飯洗澡換衣服,四個孩子在家裏撒了歡的上下樓的跑,一會子拿着蘋果上去,一會子那個下來又來取橘子,還有閒情逸緻的在二樓的小廳里坐在地毯上打撲克。
等晚上都八點以後了,常平那邊才給四爺回了電話:「……一路上摔了四跤,沒摔壞,但肯定摔的不輕。路上把倆暖水瓶摔碎了,路過鎮子的時候,又去買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是推着車子從鎮上一路走到村裏的,剛才那邊跟着的人打了電話過來,說是才進門,聽見裏面那女人喊什麼怎麼才回來,剩飯都涼了……」
只要沒摔壞就沒事。
四爺也不聽那邊說啥呢,岔開話題兩人又聊了一會子就掛了電話。他跟林雨桐說了一聲順利到家了。林雨桐表示知道了就完了。
四爺接電話的時候老爺子就在邊上,他一邊擺弄象棋,一邊吃着水果,低聲跟四爺道:「有福不會享,自己找罪受!」
老太太一邊剝松子一邊懟:「誰說不會享福了,人家那是艷福!你倒是想享艷福呢,可惜人家不愛搭理你。」
把老爺子給懟的:「誰不愛搭理我了?不對!你把話說清楚,誰想享艷福了?!」
老太太冷哼一聲:「別當誰是傻子!」
得!肯定是知道跟白老師在一個游泳會所的事了。
四爺忙道:「明兒叫人再辦一張卡去。」
「我不去!」老太太拒絕的特別乾脆:「一個個的穿個兜兜褲衩的,露着胳膊露着腿,也不嫌磕磣。」
把老爺子說的臊的:「磕磣啥?有啥磕磣的?你別說你不穿,你就是要穿,你穿的出來嗎?人家那胳膊腿,人家那腰……再看看你,胳膊腿跟大象有的一比,肚子跟老母豬的肚子有的一拼……」
完了!話沒說完,把老太太給說惱了:「就說嘛,就你這德行,會兩下狗刨就當會游泳了,原來是看人家的胳膊腿和肚子去的!你個老不正經的……」
「胡說!」老爺子臉漲的通紅,幾個孩子雖然在樓上,但是樓下還有兒媳婦呢,「這游泳都穿那樣,這看不看的,不都看見了嗎?誰還特意去看了?!再說了,誰告訴你我只會狗刨了,我學會蛙泳了!知道什麼是蛙泳不?一看你就不知道,我跟你說啊……」
「我稀罕你說啊?」老太太冷哼一聲,「我想知道啥,我不會問我大孫女大孫子去?我要你說!」
「問孩子?孩子能說的那麼明白的不?」老爺子眉頭一揚,「他們還能比的過老師了?」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果然是跟那白老師又糾纏在一塊了是吧?我看你這好日子是不打算好好的過了……」
三說兩說的,兩人嗆嗆開了。
老爺子拉着老太太去臥室去了:「孩子們還在,也不嫌棄丟人。」
林雨桐和四爺都是笑笑,以為就這麼過去了,誰知道第二天一早,不見老爺子吃早飯,林雨桐就問:「媽,我爸呢?今兒出去晨練了?」這也太冷了!
「不是!」老太太悠哉悠哉的坐在餐桌上,宣佈一消息:「我跟你爸分居了。你爸回家屬院那邊去住了,暫時不回來住。」
啊?
分居了?!
倆這麼大年紀的老人了都!
而且這都臘月過半了,眼看就要過年了。
林雨桐只笑:「這分居……也能樓上樓下的分,是吧!要不叫我爸跟因果睡,吃飯上送樓上也行。要不然那邊沒暖氣,一冬都沒住人,再把我爸給折騰病了,這可怎麼得了?」
「對!」因果趕緊道:「我睡樓上小廳的沙發,或者我把屋子給爺爺,我下樓跟奶奶睡?」
老太太的臉上就帶了花兒了:「你跟奶奶睡行,你爺爺那老東西,就叫他去睡涼被窩醒醒腦子去……」
竟然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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