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你(25)
純碎?
李莫愁看看陸展元, 又看看何沅君。一筆閣 www.yibige.com她睜着大大的眼睛突然就有了一絲明悟, 指着何沅君問陸展元說:「你要娶她,是因為她的爹爹很厲害嗎?」
陸展元想說不是的,不是這個樣子的, 是因為阿沅她……她……她什麼他卻當着李莫愁的面說不出口。
李莫愁就看林雨桐,林雨桐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倒是一邊的陸冠英面帶嘲諷, 說道:「這姑娘的爹爹不厲害,但她爹的師傅很厲害, 是五絕之一的一燈大師。」
哦!
李莫愁有點懂了:那就是說自家門派不厲害。自己沒有依仗,是這個意思嗎?
她帶着幾分似懂又似乎是不懂的表情看向何沅君,又指着陸展元問她說:「他喜歡你身後的一燈大師, 那你喜歡他什麼?你是不是還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惹你爹爹生氣了, 所以你不敢在家裏呆着,才跟着他走的。」
這話,不中亦不遠。
尤其是兩個當事人,心裏都很明白。何沅君若是不走,其結果只怕真不會很好。
所以,哪怕這兩人彼此是真的有好感, 可叫李莫愁這麼大喇喇的將話問到明處,兩人心裏也難免種下刺了。
陸展元心想, 阿沅不是那麼喜歡自己, 她只是除了自己, 別無選擇了。
何沅君心裏會想, 哦!他為了陸家莊,為了他的家,為了他家的江湖地位,為了能在江湖上找一庇護,所以才找了我嗎?明知道我是這樣的一種情況,他還是選擇我,那是因為一燈大師知道他的弟子的作為和糾纏之後,只會更多的覺得虧欠了陸家。給陸家的補償越多,庇護的力度越大,這便是展元想要的嗎?自己的悲慘遭遇成了他們陸家莊獲取庇護的資本。
感情本來就是很奇怪的東西,林雨桐就想,若是沒有李莫愁的十年復仇做威脅,這兩人覺得平靜的日子難得,那麼他們是否能恩愛十年?情濃時自然是樣樣都好,但是等濃情退去之後……不也就平淡了嗎?那對恩愛夫妻,是真的恩愛十年,還是被外力影響的恩愛了十年。若是李莫愁不糾纏,而是直接瀟灑轉身,這兩人的結果又會是如何呢?
本來就不好說的事,又有如今被李莫愁這麼耿直的捅破的窗戶紙。許是本來就是簡單的相愛,但是有了這個揣測,情濃的時候自然無礙。可若是以後遇到逆境,誰也擔保不會互相埋怨。
感情走向哪裏,也不過是一個簡單的決定,可這個決定往往也是一瞬間的事情。
李莫愁這會子壓根就不知道她的這番話其實就是進行了最狠厲的報復,她此時還只是露出一副大悟的樣子看着兩人,然後才對陸展元說:「原來,你不是不喜歡我,也不是更喜歡你身邊的這個女人……你只是更喜歡權勢和地位……」
既然如此,那我有什麼可糾結的呢?
她對着何沅君笑了笑:「姑娘,你要是還有別的辦法,你就想別的辦法吧。別想着靠嫁給他脫困,沒用的。你有用的時候他喜歡你,假使有一天你沒用了,他又喜歡別人了你該怎麼辦?」
何沅君幾乎不敢相信的看向李莫愁,不知道她這腦子裏到底是想些什麼。怎麼能說了那麼惡毒的一番話之後,還能做出這麼一副關心自己的樣子。她抬起頭想罵一句偽善,可看着這姑娘的眼睛,竟是罵不出來。她真的就是一種單純的關切。
李莫愁把要說的話都說了,然後看向陸展元:「那咱們的賬也該算清楚了。」她的手一動,那方帕子瞬間化為齏粉,然後她伸出手來,做出討要的樣子:「當日你受傷,是我救你的性命,你身上的疤痕在哪,有多長多深我都清楚……咱們要一刀兩斷,自然要恩義兩絕,叫你欠着我的救命之恩,這也不好……你覺得呢?」
「莫愁!」陸展元喊了一聲,卻不知道對方想表達什麼。
李莫愁朝林雨桐借武器,「有刀嗎?借我用用!」
用刀?你這是要再把他的傷原模原樣給他嗎?
林雨桐這麼想,何沅君也這麼想:「……李姑娘,你不能如此……」
李莫愁莫名其妙:「……那你希望我跟他糾纏嗎?不希望吧!那你覺得怎麼樣才能了結了救命之恩呢?你說辦法也行,只要合理我都聽你的。或者,你覺得他的命值什麼,你拿什麼來換便是了。都依你!」
何沅君張大嘴巴,一時竟是不能作答。
李莫愁就一副『你看,你也沒辦法』的樣子對何沅君攤手,表情很無辜。
陸冠英扭臉,差點沒笑出來。他看出來了,這姑娘真不是開涮或是故意擠兌的,她真就是那麼想的。這叫何沅君怎麼回答?什麼能換陸展元的命?自然是什麼都換不了的。若是能換,對方若是說願意支付給你同樣價值的東西然後取了陸展元的命,能鬧的你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緊跟着李莫愁又一副吃虧的樣子:「他當時受傷,在終南山的荒山野嶺,我若是不管,那血腥味引來的野獸也能要了他的命。這跟傷重還是傷輕可沒關係。」
林雨桐點頭,這話很在理。
所以李莫愁接着說:「我現在只是要把我治好的傷要回來,又不是打傷他再把他放在荒山野嶺等着餵狼,說到底,他還是佔了便宜的。」
這話也對!如今傷了,有人馬上給醫治,比當時躺在那裏人事不知的等天意的安排,境遇好了何止十倍百倍。所以,我就算是把你的傷疤重新劃開,你還是欠我的。不過我這人不願意給你計較,咱倆就這麼算了,恩斷義絕好了。李莫愁想表達的就是這麼一層意思。
因此,你陸展元若是日後因為這個再來說我這個那個的,便是你不念恩只記仇了。
別說是陸展元和何沅君愣住了,就是林雨桐也不由的多看了李莫愁兩眼。還別說,李莫愁這腦迴路比較清奇,是有點做女魔頭的潛質的。
每個人都覺得她是在存心報復。但林雨桐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就是就事論事,覺得事情這麼辦才是對的。非常平靜而又理智的按照她的思維方式,決定了對這件事的處理決定,還一副不接受反駁的樣子。
陸展元張嘴結舌,便是想說一萬句曾經的情分,可看着散落再地上的齏粉,他也說不出那些話來。扭臉求助的看向陸冠英:「冠英兄……」求你幫着說句話。「我欠李姑娘的自然是萬死難還,可是如今在下卻是真不敢傷也不敢死……」他看了看何沅君,「實不相瞞,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阿沅是一燈大師的武三通的養女,這武三通對阿沅……」
「展元!」何沅君漲紅了一張臉馬上喊了一聲,然後從懷裏掏出匕首,毫不猶豫的一把朝她自己的肚子上捅去,誰都沒攔着,那匕首沒入腹部,血瞬間染紅了衣衫。這姑娘疼的面容有些扭曲,但還是道:「李姑娘,展元欠你的,我幫他還!」
「阿沅!」陸展元一把抱住何沅君,「何必如此?何必如此?」說着,看着何沅君的傷,便對李莫愁怒目而視,「李莫愁,你何必逼人太甚!」
李莫愁莫名其妙:「我又沒叫她替你。」她蹲下身子,檢查何沅君的傷口,然後給點穴止血拔刀清理傷口,做的有條不紊:「你不要跟我混淆,也不要當我傻。明明是陸展元要說你不想要人知道的事,你才這麼做來阻止他,卻把逼人的事賴在我身上,你這女人心眼也多,而且壞!你光是想着怎麼對你自己好,卻不想着別人該怎麼辦。」她輕哼一聲,「他說你是你父親的養女,你父親對你怎麼了?不好嗎?那你怎麼不找你父親的師傅給你做主。」
她心思單純,真不知道世間還有父親對養女產生感情的齷齪事。所以,這就是單純的一問,這一問,卻叫陸冠英若有所思,緊跟着似有所悟。一時之間又覺得太不可思議:「……此等噁心事,一燈大師難道也不管。」
何沅君閉上眼睛,恨不能暈死過去:那事到底還是被別人給知道了。
林雨桐也覺得,撇開何沅君和陸展元的事不提,但就武三通覬覦養女這事,真挺噁心的。她便說:「此事若真,我這便去信給一燈大師。他的徒弟,自然該他約束才是。這點薄面他是給的。」
陸展元心裏咯噔一下,這熟稔的語氣,難道這位夫人跟那邊很熟。那之前本來說好要參加婚禮的大師推說有事,這必然是因為這位夫人參與了。
連那邊都顧忌這邊的話,好似這次的選擇真的錯了。
他看向李莫愁,豁的將胸口的衣服拉開,交錯的疤痕露了出來:「如果這樣能叫你好過一些……你動手吧……」
李莫愁眨巴着眼睛,然後點點頭:「你既然這麼想跟我撇清關係,還清我的人情,那……如你所願……」
陸展元:「……」我不是這個意思。
然後陸冠英的眼裏就閃過一絲驚懼,他看到李莫愁真的拿了從何沅君身上□□的匕首,在陸展元身上劃傷口。
陸展元維持着僵硬的含情脈脈,那邊李莫愁卻一邊劃拉,一邊露出哭臉來,一副看負心漢的樣子看着陸展元,大有你怎麼能這麼狠心這麼無情,要跟我一刀兩斷。
這種表情和動作結合在一起,陸展元疼的嘴唇都咬破了,愣是沒喊出來。
他或許選擇也沒錯,這個姑娘她……腦子八成是真有毛病的,反正跟正常人總覺得有點不一樣。
陸展元受完刑了,疼的幾乎是脫力,不停的喘着粗氣,血呼啦的一片。而李莫愁也一副脫力的樣子,眼淚長流,傷心欲絕,跟林雨桐癟嘴:「夫人……這個負心漢真的寧願願意這樣也不回頭……」
林雨桐:「……」好吧!你這麼理解也行。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她起身半抱她,拍着她的脊背,還得安慰說:「沒事了……沒事了……你要是不忍心看,就去後面陪龍兒玩吧……」
「嗯!」真挺傷心的,然後晃悠悠的跟遊魂似的出去,轉彎朝後院去了。
陸冠英朝後讓了讓,這樣的姑娘,你說她不忍心?剛才動手的時候手可穩了。此時他看着陸展元都有些同情。叫你看見好看的姑娘你就管不住自己,如今褶子了吧!這種千年萬年不遇的奇葩……不是,是奇女子,這種奇女子你都能遇上。
林雨桐深吸一口氣,李莫愁這種風格,便是不找陸展元尋仇,以後在江湖上闖出女魔頭的名號她也一點不奇怪。
如今這血呼啦的躺着兩個。何沅君好歹還被處理了,只是這姑娘一臉的生無可戀。這種心情也能理解。一心想逃離,就是不想叫人知道那事。可她現在發現,一個知道了,兩個知道了,以後會是三個五個更多個,直到人盡皆知。她這一圈的折騰,到底是為什麼。
不是武三通不糾纏,這事就不存在了。
而邊上的陸展元,躺在那裏還沒人管。林雨桐就看陸冠英,陸冠英瞭然,人是自己帶回來的,自然還得自己帶出去。
林雨桐就說:「先在府里包紮,等晚上再帶走吧。」這麼血呼啦的出去,傳出去了,還以為自家府里擅用私行呢。
陸冠英應了一聲,林雨桐又叫了趙金帶人來處理。
等人走了,花廳里也要清洗的,於是林雨桐去了後院。
後院裏,龍兒在擺弄草藥,跟蹲在一邊愣愣的出神的李莫愁說話:「……這種有du……不要碰……這種好……新鮮的也能止血……」
李莫愁心不在焉的看一眼,然後專挑了有du的拿在手裏:「這有什麼毒的……終南山有一種蜜蜂才叫du……」
於是,兩個一大一小的,就這麼蹲在地上,比誰見過的du物du。
李莫愁還說:「你果然該是我們古墓派的……之前孫婆婆還想抱你回去……不過幸虧你爹娘沒捨得你……」
「那你師傅一定是個壞人。」龍兒輕哼一聲:「搶人家的孩子就是壞人。」
「不要這麼說我師傅。」李莫愁蹭一下站起來,「再敢說我師傅我叫你好看。」
龍兒看着她然後癟嘴,然後『哇』一聲就哭了:「爹——娘——有人欺負我——」
林雨桐知道李莫愁就是嚇唬她的,但裏面的四爺不知道啊,『嗖』一下就出來了,抱她閨女:「怎麼了?怎麼了?誰欺負爹的龍兒了?」
李莫愁瞬間手足無措:「我……我沒欺負……」
林雨桐就笑着過去:「好了,跟姐姐玩怎麼還認真了。」
龍兒是乾嚎沒眼淚,見爹娘都來了,又蹦下去朝李莫愁做鬼臉跑去玩了。
李莫愁眼裏閃過一絲黯然,要是自己有爹娘,也該是跟龍兒似的,寶貝一般的捧着。她就抬眼問兩人說:「……我真是西夏的公主嗎?」
她是誰,四爺和林雨桐也不知道。公主那話能對外糊弄別人,卻不能糊弄她。
林雨桐只說:「要想查,只能問你師傅。」便是孫婆婆,只怕知道的也不詳盡。
李莫愁更黯然了,眼裏的苦意更重:「我師傅便是死也不會說的。她不想叫我……跟外面有牽扯。」不管是男人還是家人,有了牽絆又怎麼會守古墓呢。「所以,我是誰一點也不重要。反正是爹娘都不在了,無親無故一個孤女罷了。」她看向林雨桐:「夫人,我無處可去了。但我不想回古墓,你能收留我嗎?」
「那就留下來。」林雨桐覺得,這李莫愁其實是比黃蓉靠譜的。黃蓉的一切是靖哥哥的,但李莫愁的一切……誰對她好,那便是誰的。而且,她重諾,答應了的便一定會遵守。這一點就很好。
想到她這樣的身份,林雨桐又補充說:「從你們祖奶奶那個輩分算的話,你應該比我晚一輩……」其實本分怎麼算,誰知道呢,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李莫愁是小龍女的師姐,就這麼糊裏糊塗的叫她們姐妹相稱就好了。
「哦!」李莫愁倒是沒有很多的想法,「那我以後叫夫人什麼?姑姑嗎?」
「………………」好吧!你覺得這麼有歸屬感,就這麼叫吧。
然後這姑娘叫了一聲『姑姑』,一聲『姑丈』,在四爺僵着臉抽着嘴角含混着應答中,又歡喜的追着龍兒跑了。
龍兒不停的尖叫,李莫愁則咯咯咯的笑:「逮住你了吧。這回喊也沒用了,我是你姐姐……」
兩人的關係,別說八竿子打不着,便是八百竿子都打不着,愣是叫她這般的歡喜。
林雨桐能說啥呢,四爺輕哼,低聲道:「你能認個正派回來嗎?」他說着,背着手走了。
「……」林雨桐表示:我也很無奈。
想想也是,完顏康成了四爺的臂膀,而自己這邊弄來個李莫愁,這以後的巾幗營,要是不出差錯的話,便是她管了。弄了這麼一個臂膀過來……又是反派。
萬般不由人吶!
許是有了歸屬感,許是不會再感覺孤苦無依而將陸展元當做唯一的救命稻草,又或者是有龍兒跟她鬧着,這麼一打攪,感覺這事,李莫愁真就沒有再多愁。至少面上看起來,一切都好,只是晚上要跟龍兒一起住,想來還是怕孤單的。
這麼一來,她是沒再過問過陸展元一句。
陸展元和何沅君,半夜裏被陸冠英給帶出去了,帶到了他在城裏置辦的宅子裏,叫下人伺候着,然後有上好的傷藥,又給請了大夫來看診,叫慢慢養着吧。這事也就這樣了。
何沅君求陸冠英:「能求夫人暫時收留我在府里嗎?我怕……我怕……」
怕什麼?怕武三通找來吧。
陸冠英嘆氣:「不是夫人不肯收留,是如今府里在收拾東西,要往燕京去了。你說這到處亂糟糟的怎麼收留你?」
何沅君只得作罷:「那一切還得多仰仗陸少莊主。」
「姑娘安心養傷,我會叫人注意的。」他說着,就退出來。隔着帘子,他也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既然接到府上了,自然是不能叫武三通在自家府上混賬行事的。
陸冠英說林雨桐這邊收拾東西去燕京,原本也不是謊話,確實是得走的。
但是這不是等着金國朝廷這邊的親使,完顏洪烈嗎?
四爺估摸說:「快的話三五天的時間。」
可這位走的並不快,都半個月了還不見人影。
那邊何沅君都能勉強下床了,這邊還沒有動靜。陸展元的傷重,心裏又苦悶,幾次叫人想給李莫愁傳信,都沒傳出去,心裏一急,開始上火,緊跟着發燒傷口化膿,好似越發的不好癒合了。
天氣會越來越熱,對外傷更是沒有好處。
何阮君能下床了,自然去看他,見他看向她的神色並不好,不知道為什麼,心裏便酸澀了起來:「……你先養傷,等傷養好了……你就送我去大理,求見一燈大師……」
這是說,婚事可以不繼續,這件事就這麼了了吧。
果然,這話說了沒兩天,陸展元的傷勢就有了好轉。何沅君勉強的笑笑,卻再也不過去照看了。
陸冠英聽家裏的下人說了,過來就跟林雨桐提了一句。
林雨桐沒言語,隨他們去吧。想如何便如何。
不過她還是留了個心眼:「叫人盯着陸家莊。這個陸展元心思機巧,又毫無信義可言。防着他跟別人勾結……」
跟人勾結?
跟誰勾結?
林雨桐沒說話,心裏對此人那個時間點出現在終南山還是無法釋懷。他若是跟南宋朝廷里那些容不下四爺的人勾結,說不來真能製造出一些麻煩。
她說了這個擔憂,陸冠英面色大變:「若他真敢如此,那這江湖可就容不下陸家莊了。這是壞了江湖規矩。」
林雨桐:「……」合着在你們看來,我們還不算是官家是吧。
得了!這是把自家真當成當日的梁山了。
他們把自家當做梁山,可顯然完顏洪烈並沒有。這到來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的遲,四爺便知道,金國朝廷這次是當真了。
這一路必是走走停停大張旗鼓的。
四爺便說:「明兒不到,咱們後天一早就走。」還不等了!
結果第二天都下半晌了,才來人稟報說:親使到了,在城外五里的地方。
四爺沒動地方,「叫完顏康去迎。」
林雨桐看着門外:「完顏康……這會子也為難啊!」
這傢伙真是悲催,以為換了一種人生就好了,其實還是不停的再做兩難的抉擇。
四爺皺眉:「若是能留下完顏洪烈,那就再好沒有了。」
是啊!若是金國的六王爺投過來,那對金國的朝廷該是一種怎樣的打擊。
林雨桐欲言又止:「要不是顧念完顏康……」要想想辦法留下此人,辦法太簡單了。
四爺搖頭:「什麼也別做,走一步看一步吧。」
對完顏康,兩人都沒想過不真誠的去欺騙他。面上答應一套背後做一套,真誠不真誠的,對方比誰都敏銳,會察覺不出來嗎?這樣的人,一旦發現被欺騙,他都朝哪個方向變可真就說不好了。
因此,做到這份上,寧願化簡為繁,也要給他足夠的時間空間和機會。
完顏康這幾天也真是牙疼,上火上的,臉頰上鼓了一個大包。這按說早該到了,可到現在為止也不見人。心裏就不免擔心了,這是路上出事了還是如何了,心裏哪裏能安穩。
又有念慈的都六七個月的身孕了,肚子大了。這天一熱,就各種暴躁。知道父王要來,暴躁上加暴躁,他已經考慮等父王來了,先把念慈送到夫人那邊叫幫着照看,兩邊不打照面最好。
他每天打發人去十里外等着,直到今兒才得了消息。一接到消息,就想去迎的。但到底是忍住了,直到接到那邊府里的命令,他這才帶人迎出去。
一路快馬,迎出了二里地去。
遠遠的見到父王,他的眼眶一熱,眼淚差點下來:父王他老了!
他滾下馬來,跪在地上,額頭貼着地面,喊了一聲:「父王!」自己在這邊的所作所為,一定給父王再朝堂上增加了許多的壓力。
完顏洪烈聽到兒子的哽咽之聲,一時間心裏滋味也難言。他下馬來,親自將兒子攙扶起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去的信,我收到了。大婚了,是個男人了。要當父親了,就真真長大了。先回家,回家再說。」
一個『回家』叫完顏康瞬間歡喜了起來,「對!回家!」那裏也是父王的家。
回去的路上,他心裏還忐忑,怕穆念慈鬧。卻不知道,在他出城之後,林雨桐就去見了穆念慈,說了很多話。若是穆念慈能顧及大局,便不該鬧的。
事實上,穆念慈真沒鬧。挺着肚子很艱難,雖沒露出多熱情的表情來,但也不至於冷淡。早早的等在門口,見了完顏洪烈也行禮:「……阿康一直盼着,夜裏也睡不安穩,只怕您路上出個什麼事,看見您平安到了,心裏不知道有多歡喜……」
完顏康驚喜極了,看着她的眼神也更柔和,走過去拉她跟完顏洪烈介紹:「這就是您兒媳婦……」
完顏洪烈點頭,倒也真真是好相貌。只不到底是不及王妃多矣!
他看着兒媳婦的大肚子,便感慨道:「康兒啊,你娘當初生你的時候,也是這般樣子。挺着肚子萬分艱難。我都恨不能以身相代。這話說出來給你們聽,還真有些難為情。可這卻說的是真話……若是能替她我就替了……這些年在王府,她是一天不順心的日子也沒叫她過。想要用什麼,我替她想到頭裏,想要吃什麼,我替她操辦。也不知道如今她在哪裏……沒有我在邊上,我怕她是日日不順心吶……」
呃……
穆念慈臉上客氣差點維持不住,這話是幾個意思?
完顏康摁着媳婦的手拍了拍,然後岔開話題:「父王咱們進去吧,您看看我給您準備的院子,裏面的陳設都是我自己挑的……」
這麼一副樣子穆念慈看的特別難受,只強笑着道:「阿康陪王爺去吧,我安排飯食去。」
如此也好吧!
給安排的院子,是正院。裏面的擺件,樣樣都好,都是按照他的喜好來的,連屋裏的薰香都是他用慣的。
可見是真真用了心思了。
完顏洪烈梳洗了出來,外面酒菜已經擺上了。
完顏康斟酒遞過去:「父王,這一杯酒,是兒子的賠罪酒。」
完顏洪烈接過來沒喝,只看着兒子:「他們說你是宋人,你便是宋人了?父王當你是金人,當你是親兒子……」
完顏康執壺的手都有點抖了,這是父子兩人第一次這麼開誠佈公的談論親兒子不親兒子的事。好半天,等他的心緒平穩下來之後才道:「父王,您當我是親兒子,我也當您是親生父親……我這一輩子都是您的兒子完顏康。您老了,我伺候您,我跟你養老送終……但是父王,您容得下兒子,大金國容不下兒子。兒子打小,您就教兒子說,萬事當以自己為要。兒子一直記得這話,所以,不管什麼境況,兒子得先活着!不光要活着,還得活的比別人好。在別人面前,兒子是不會說這些話的。只有面對父王您,兒子才敢把心底的話亮出來說給您聽。您的兒子其實就是一個自私自利又怕死的人。沒什麼大的情懷,就是想叫自己,想叫家裏人,都活着,都活的像個人。兒子做慣了小王爺,兒子錦衣玉食的長大,兒子給別人也做不了兒子了。所以,兒子只能給自己找一條路,一條活下去的路。但兒子保證,只要兒子活着,父王您便能活的很好。」
完顏洪烈舉着杯子的手僵在了當場:「你這話,可是要強留為父住下?」
完顏康放下酒壺,然後走到完顏洪烈邊上,緩緩的跪下,雙手搭在對方的膝頭上,仰着臉看他:「父王,留下來吧。您要是回去了,便是萬劫不復。您叫兒子怎麼看着您去送死而置之不理!」
完顏洪烈的手放在兒子的腦袋上:「不行啊,兒子!你能走,父王不能啊!父王是……」
「父王。」完顏康一臉的急色,他知道,若是他執意不肯留,那必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他的心鈍痛起來:「您若是如此,叫兒子如何在世間立足。您真有個三長兩短,叫兒子怎麼辦?叫母親她……怎麼辦?」
誰不傷心?!
十八年的情分,它是一朝能抹殺的嗎?
完顏洪烈渾身都顫抖了:「你娘……她還記掛我?」
嗯?
完顏康愣愣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父王這麼問……叫母親她情何以堪。父王怎麼對母親的,母親她心裏是有數的……」
完顏洪烈呼吸都粗重起來:「你告訴我,你娘到底在哪?」
完顏康抬起頭來,卻艱難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完顏洪烈一把抓住兒子的肩頭:「你不是想叫為父留下來嗎?好!只要能見到你娘,為父留下來又能如何?」
啊?
這是什麼意思?
完顏洪烈露出一臉的哀容來:「自從你母親走後,為父是一日也睡不安穩。心裏念的都是你母親。時間越久,我這便越是後悔。若是我不貪戀朝中權勢,只帶着你母親和你,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清淨安寧的日子,遠離喧囂,遠離恩怨,是不是到了今日,我們一家三口還守在一起,沒有煩難,更沒有離別之苦……」
完顏康的腦子有些打結,這種想法……為甚聽起來這麼奇怪。
愛美人不愛江山嗎?
他沒有立即給答覆,等完顏洪烈歇下來,他親自去找四爺了。
林雨桐見他沒吃飯,就做了兩碗面端過去,四爺陪着他吃。她跟着聽了一耳朵,心裏難免腹誹,真真是被四爺料到了。這位名叫完顏洪烈的趙王,想法果然很奇特,真就是碰到包惜弱的事,啥都顧不得了。
以前有能力夠得着江山的時候,他是愛江山也愛美人。
如今,知道江山已經虛無縹緲,便又馬上成了不愛江山愛美人。
其實,這就是一個愛江山更愛美人的人。
拿這事來問四爺,四爺能說啥?再如何也不能幫人家安排人家的娘到底該跟哪個男人吧。
吃了一碗麵,四爺就問說:「你是怎麼想的?」
完顏康抿嘴,好半晌沒言語,嘆了好幾聲之後才道:「我想叫我娘見見我父王……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娘願意跟父王過,那就跟父王過吧。若還是不願意,叫兩人把話當面說清楚……然後……然後……」他的話越發的艱難起來:「然後將我父王送到寨子裏去吧……能看見我娘的地方,他大概能好好的呆着……」
那言下之意,若是你娘願意跟完顏洪烈過,你打算把楊鐵心一個人扔在寨子裏,卻叫這另外兩人在府里住,或者說是在府里圈着。
四爺都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這個事情能這麼辦嗎?
完顏康卻下了決心,呼嚕嚕把麵條扒拉完了:「麻煩夫人請人送我娘來,就說……就說……念慈需要人照看……」
哦!兒媳婦要生孩子,請婆婆照看也說的過去。
從梁山到這裏,也不過兩三天的時間,不算是太耽擱。
可林雨桐就怕,這楊鐵心萬一有一天知道了,只怕真能給活活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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