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人生(2)
走在長長的走廊里, 身後跟着手裏拎着警棍的幹練女警, 走出來之前手上早就被戴上了手銬。此時,就保持的雙手被拷, 腳上穿着一雙明顯大了兩碼的塑料拖鞋, 然後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
走了四十七步之後,邁過了第一道門。又走了六十二步之後, 邁過了第二道門。這段時間只遇到一撥站在上方巡視的獄警。然後左轉,走了五十八步之後, 邁過了第三道門檻。此時, 已經從建築物里走了出來。外面的探照燈將這不大的廣場照的燈火通明,廣場的四周和頂上, 依舊罩着鐵絲網。
不!只怕這都不是鐵絲網那麼簡單。很可能是電網。
誰知道呢?一直對這地方也沒啥研究啊!
這麼想着, 又覺得自己果然還是閱歷不夠。看來以後, 還是要把哪種情況都要考慮到啊!
一路胡思亂想着, 然後走了一百三十二步之後,就進入了另一道門。又左轉, 走廊里的西邊的第三個房間門口, 有女警站着。
剛走到人家跟前,人家就肅着一張臉呵斥:「0007,進去。」
這種態度叫林雨桐特別不好接受。好容易自動把自己代入007角色然後一腳邁進去, 稍微打量了兩眼,就將審訊室的一切都看在眼裏。
不愧是審訊室, 措施做的是真好。
等坐到審訊椅上, 手被固定住了, 她才收回打量的視線。如今這審訊椅是真……牢固,底座都是固定在地面上的。如今只是手被鎖住了,要是重刑犯的,身子和腿腳都會給鎖住,坐在裏面,想要妄動,那是做夢。
坐下了,被固定好了,人家很放心的出去了,裏面只有她一個人。
大約等了五分鐘,門再一次打開了。這一次,進來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女警,林雨桐眼睛眯了眯,這個人她好像有些印象,當時在學校的時候,原主去找那位江處長毛遂自薦,在江處長房間的沙發上,見過這個她。她當時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一沓東西,不知道是報名表格還是什麼資料。原主非常清晰的記得這個細節,好似非常欽佩這樣的女警一樣。在原主的心裏,只怕這樣的女警,就該是她的榜樣吧。
想到這裏,林雨桐就知道,這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林雨桐抬頭看了看審訊室的監控攝像頭,本來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監控設備,應該都已經停止工作了吧。
這一個不自覺的動作,叫寧采的眼裏閃過一絲興味,這丫頭倒是叫人刮目相看啊!看的可真准,沒錯,她看的幾個地方,全都藏着攝像頭。因為這地方也不是絕對安全的。有些事,當然不能被別人知道。這邊的看守所確實是不知道送進來的人不是嫌疑人。同樣,自己來的目的也不能跟人家說是監控考核對象的,只能說是來調研的。
結果倒好,這丫頭才被送來一天,就鬧出事情了。
在監視屏幕上,她看她利索的將人的胳膊給卸下來的時候,真有點大吃一驚。從考核到現在,她的表現還從來沒有這麼亮眼過。
她努力回想這丫頭的檔案,好似檔案上沒說她的格鬥課表現優異啊!
以這丫頭的格鬥技術,其實很多單位還是願意要的,這基本就是個金牌抓捕員了。
這麼想着,她就帶着幾分笑意的道:「別看了,這裏除了你我,沒人知道我們的談話內容。我是找了相熟的同學,說要研究犯罪心理,可能牽扯到嫌疑人的私隱,所以,請她關閉監控半個小時……」
這其實是違規操作的。
林雨桐點點頭,「那就長話短說。」她特別的乾脆利索的表達自己的態度,「我想結束考核,我主動……放棄。」
這一點,寧采想到了。一個姑娘家進入這裏面,就沒有說誰能不受衝擊的。
主動放棄?
考核之前就說過了,可以主動放棄。無非就是麻煩點,從這個看守所調到那個看守所,只說牽扯到別的案子之類的,事情也能解決。
可寧采並沒有想到她只堅持了一天,現在很多東西還都沒辦好呢,她突然主動放棄了。也不知道那邊的手續辦的怎麼樣了,所以她不能貿然答應什麼,只道:「那你只能在禁閉室關上幾天。」
那也行!
只要不是在監倉,怎麼着都行。
兩人前後說話,也就兩分鐘的時間。寧采就開門出去了,門留了一條縫隙,林雨桐還能聽到寧采跟獄警道:「不是很配合……沒關係,再找別人也行。不過我看她這樣好像也不像是很適應監倉,很有些暴力傾向……」
然後,人就被帶出來,禁閉室在另一頭的走廊盡頭。厚重的鐵門,狹小的空間。一個鋪位,一個馬桶,沒有別的了。
可能是為了防止犯人自殘自殺吧,裏面的東西都是特製的。林雨桐新奇的看了幾眼,在確定有監控之後,她就睡的更安穩了。心裏想着,許是明天就能出去了,幾乎是躺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林雨桐確實是被『押解』去往另一個『看守所』。
上了車之後,林雨桐的心就算是放下了,車子駛出看守所,在盤山小道上停了下來。緊跟着,從側面的小路上開出一黑色的看不清楚牌照的車。車上下來的兩個人,正是江處長和昨天見到的那個女人。
「認識一下,我叫寧采。」她上了車,坐在林雨桐對面,伸出手來。
林雨桐呵呵兩聲,抬頭看了看自己被拷在車頂上的雙手,「很高興認識你,只是現在不方便,失禮了。」
寧采這才一副恍然的樣子,掏出鑰匙將她的手銬給打開。
林雨桐活動了活動手腕,還別說,這種滋味確實是不怎麼好。
寧采帶着笑,看了一邊坐着的江處長一眼。
江處長一雙眼睛帶着幾分探究的看着林雨桐:「要放棄?」
林雨桐點頭:「我覺得我把這次的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我……恐怕不是你們要找的人。還是不浪費你們的時間和資源了。」
江處長有些想笑,這姑娘的反射弧是不是有點長,到現在了,才說她把事情想的簡單了。打從一開始各種的考核,他以為這些人都知道選他們是幹什麼的。其實本身能力可以,但不想幹這一行的,早都故意的放棄了。
而留下的六個人里,她是唯一一個女性。
這一行不是沒有女警,只是實在是不多而已。
像是寧采,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但她基本都是在大後方大轉。
他壓下這種幾分打趣的情緒,嚴肅了表情:「你這是猜出來我們是幹嘛的?」
林雨桐看了他一眼:「我什麼也沒看出來,什麼也不知道。以後的幾年裏,我保證只在大學裏,不會對外多說一個字。」
江處長搖搖頭:「走到這一步,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在一定年限內對此時保密,這是最基本的。可……以你的職業素養……我還真信不過。」
林雨桐挑眉,這是怕自己在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就被人套話了,想想這原身本身的能力,也不能怪別人多想。她幾乎是沒有猶豫,直接問道:「那江處長打算如何?」
江處長展顏一笑:「你不是還沒找到工作嗎?」
所以呢?「要給我安排工作?」
「哪裏有比在我們身邊,更能叫我們放心的呢?」寧采也這麼說:「要不,先跟在我身邊,試試?」
自己還在人家押解犯人的車上,除了答應,好似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從這裏下車,上了那輛黑色的suv,後座寬敞,寧采扔過來一件風衣和一雙運動鞋。林雨桐把風衣套在囚服上,再換了腳上的塑料拖鞋,一路直達市區。
進了市區,入了一處公園,在一處懸掛着公園管理處的地方開進去,停在一棟二層的紅色小樓跟前。
有人看見自己一行人,奔了過來,手裏拿着文件夾,看着江處長的眼神透着急切。
江處長伸手制止對方說話,然後看了寧采一眼:「你負責安頓小林。」說完,不等寧采答應,就朝前指了指,帶着那小伙子直接上了樓。
寧采扭臉對林雨桐笑笑:「你慢慢就習慣了,頭兒就是這樣的。」
說着話,她就帶着林雨桐直接去了一樓靠東的宿舍:「住的地方有些緊張,你暫時跟我一個宿舍。考核沒收的行李,都在鋪位上放着,你先梳洗換衣服,一會兒食堂就開飯。」
這是一個狹小的兩人間。下鋪空着呢,顯然,這是寧采提前給騰出來的,她把她自己的鋪位騰出來給了自己了。
床上鋪着涼蓆,有一床涼被一個涼枕,再就是床邊靠着的粉色的行李箱。
好在裏面的衣服也不全是舊的,有兩身新內衣,兩條新裙子。一條是鵝黃的,一條是粉紅的。很是少女系。
不管喜歡不喜歡,只能用行李里的東西。這裏的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每個人的眼睛都厲害着呢。半點差錯也不能有。
她去梳洗了,換了衣服,這才對着鏡子細看這姑娘的臉。
小姑娘長的圓圓的蘋果臉,眼睛也大大的圓圓的毛嘟嘟的,一笑就眯起來。豐潤的臉蛋上帶着兩個小酒窩,嘴唇粉嘟嘟的看着很肉。皮膚很白,剛洗過澡,渾身都是粉紅的顏色,身上跟臉一樣,看起來肉肉的。
說實話,這長相,真是標準的乖乖女。要不是這一頭殺馬特的頭髮,別人真看不出來這是個小太妹。
頭髮染的金黃金黃的,留的也很短。林雨桐只能用發卡把頭髮別起來,看起來就乖順多了。
把什麼都收拾好了,她正要推開門。就聽到外面的說話聲。
是剛才那個找江處的小伙子在跟人說話:「……你也是……也太聽風就是雨了……現在只是失去了四號的蹤跡,並不是說四號就出事了……」
緊跟着傳來的是寧采的聲音:「咱們都是幹這一行的,失去了聯繫,這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他一定是暴露了……那些人心狠手辣,他肯定是……」
「寧采。」這人說話的聲音嚴肅起來:「你說的對,咱們都是幹這一行的,從幹這一行第一天起,就得有這種思想準備。你現在太激動了……得冷靜冷靜,再去找頭兒談。」
林雨桐慢慢的退回去,躺在床上叫自己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門被從外面打開了,她裝作受驚一般的抬起頭,先是迷濛了一瞬,才眯着眼睛看寧采:「開飯了嗎?」
寧采的臉有些蒼白,神色不好:「開了……你去大廳,都在那裏吃飯。」
林雨桐起身:「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寧采手扶着床,要上上鋪的樣子:「你先去吃吧。」
林雨桐應着,出了門往大廳去。
今兒大廳里沒人,站在窗口穿着白大褂的大叔,將口罩也取下來,只一頭兒掛在左邊的耳朵上。林雨桐過去,他才抬起眼睛,看見是個沒見過的姑娘就愣了愣,然後扯出一抹笑意:「是新來的吧……想吃什麼……」
林雨桐對着冒着熱氣的清炒小油菜和紅燒豆腐點了點,跟人家搭話:「大叔,沒到吃飯時間吧?」
這大叔『嗐』了一聲,又給飯盒裏打了一勺子的紅燒肉,一勺子的清蒸魚塊,然後才遞過來:「到了,吃吧!今兒大家心情都不好,你不用管這些……」
林雨桐接了飯,扭身往空位上去,還能聽到背後的嘀咕聲:「多好的孩子……當年也這麼大……」
這些話聽在耳朵里,就更加確定,只怕真有人出事了。
出事的,應該就是四號。
林雨桐對『四』這個數字比別人敏|感,心都跟着懸起來了。
對着一份米飯四個菜,一碗蛋花湯,狼吞虎咽的吃完,本來打算直奔二樓的,但想了想,還是回了宿舍。林雨桐輕輕的推開門,門開的那一瞬間,她還能聽到寧采的哽咽聲。可緊跟着着,哽咽聲消失了,寧采側着身子面朝里躺着。呼吸很輕,恐怕她是刻意在調整呼吸。
後半天,沒人來找林雨桐,像是大家都把她忘了一般。寧采也沒有起身,半夜裏,林雨桐又聽到細細的抽噎聲,她就想,哪怕是同事,寧采也不可能哭成這樣。她只怕跟這個四號關係非同一般。
一晚上因着照顧寧采的情緒,林雨桐躺着就沒動一下。快天亮的時候,寧采從上鋪輕輕的下來,往衛生間去了,林雨桐見她關了衛生間的門,就輕輕起來,迅速的將寧采的床鋪看了一遍,然後在枕頭下發現了一個玉墜,墜子上刻着一個名字——司夜。
她的心咯噔一下,迅速的將玉墜放好,然後一切回歸原位,靜悄悄的回到床上躺着去了。
這一次,寧採在衛生間的時間很長,大概得有半個多小時吧,才從裏面出來。
這個時候,也差不多快到要起床的時間了。
林雨桐坐起來也準備去洗漱,此時再看寧采,已經完全看不出昨天失控的樣子了。她眉眼含笑:「是我把你吵起來了吧。」
林雨桐搖頭:「不是!是我想早起。」她一副慌亂的樣子,「我知道錯了,帶我去見江處長吧。我現在真知道錯了……」
寧采有幾分愕然,這怎麼話說的?
她不解:「小林啊,昨兒是因為頭兒太忙了……」
「我明白。江處長那麼忙,我還出么蛾子。從昨兒到現在,我一直都在反省。」林雨桐一副認錯的態度:「把我送回去吧,我一定完成考核……」
掰扯不清楚,寧采也沒心情掰扯,還不到上班時間,就把林雨桐帶到江處長的辦公室,把事情說了:「……我說不通,您說吧……」
然後直接走人了。
江社友眼圈還是紅的,應該是熬夜熬的,昨兒一晚上,他都沒眨一眼。這會子情緒也說不上好,看着林雨桐直皺眉頭:「……這裏不是你家的菜館子,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煩躁的擺手:「出去吧,你暫時跟着寧采打雜。」
林雨桐沒有動,而是看向江社友辦公桌上擺着的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是三個人的合影,兩男一女,女子在中間,兩男在左右兩邊,而左邊的是江社友。她的嘴唇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然後說了一句差點叫江社友扔了手裏茶杯子的話。
她說:「沒想到江處長是個欺朋友妻的人。」
江社友端着一輩子濃茶,剛抿了一口,就被這句話給嗆住了,手一抖,差點沒把杯子都扔出去。他一邊咳嗽,一邊瞪着眼睛看林雨桐,好半天才緩過來,呵斥道:「胡說八道是什麼?」
林雨桐指着照片:「這張照片拍攝在十多年前。那時候您是多大?二十六七歲?差不多吧!」
「我二十五!二十五歲!」他這麼強調說。
好吧!就算是二十五歲。
林雨桐指了另外兩人:「他們是您的同學,要是沒猜錯,他們是您警校的同學。」
這不是廢話嗎?
二十五歲,大學畢業也就兩年。能穿着制服如此親密的男男女女一起合影的,還一直保留到如今的,肯定是同學,還得是大學同學。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收斂了情緒,倒是想看看這姑娘能說出什麼。
林雨桐指着照片:「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你這兩位同學怕已經是戀人的關係或者是已經打算結婚了。」她指了指照片上的女人雙腿側方的方向,「她跟你的這位男同學,明顯更近親,甚至已經親近的超出了正常的社交範疇。」
這話叫江社友心裏微微酸了一下,又『嗯』了一聲。
「很遺憾,一對有情人,終究敵不過陰陽相隔。」林雨桐臉上露出幾分可惜的神色:「您的男同學應該是犧牲了,他的犧牲只怕跟您是有些關係的……」
江社友擺擺手,制止林雨桐往下說。
沒錯,那兩個是自己的同學。男同學在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替自己擋了子彈,犧牲了。他當時剛剛新婚。而新婚的妻子就是那位女同學。也一直是自己的暗戀對象。
這裏面的是是非非,說起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不過僅憑着一張三人的照片,還有自己選擇這張照片擺在辦公桌上的行為,就將事情還原了七七八八。這份觀察力和察言觀色的能力,說實話,跟檔案上顯示的東西完全是不相符的。
只能說,這是個特別善於偽裝的姑娘。
連自己都差點看走了眼。
江社友一時之間沒說話,半晌才道:「你露這一手,是叫我看清你的價值。是告訴我,在你身上花費時間和精力,是值得的。」說着,他的眼神銳利起來了:「但我也得知道,你為什麼突然就改了主意了。之前盡力的想逃避,如今卻極力的爭取,原因呢?」
林雨桐垂下眼瞼:「在您的眼裏,我的忠誠度跟我的成績一樣,不怎麼值得稱道。但人都有長處。我改主意是因為……我父親。」
江社友帶着審視的眼神看她:「給你家裏打電話了?」
「沒有!」林雨桐露出幾分苦笑來:「我不知道該跟我爸說什麼。」
江社友也不知道信了沒有,又是良久的沉默,然後擺手:「你先下去,等我通知。」
等林雨桐一走,江社友就安排人:「把考核六號在西山監獄的所有監控視頻都給我發過來……」
他一整天的時間,什麼事都沒幹,就盯着視頻里的林雨桐。
前半段,可以說是泛善可陳。可等林雨桐似有若無的將餘光對準那目標a和b的時候,他不由的『咦』了一聲,坐正了身子。
等到林雨桐看了監控一眼,然後暴起揍人,利索的將人的胳膊卸下來的時候,他就不由的站起來了。盯着大屏幕不停的在辦公室轉圈。
再等看到林雨桐一步一步的從監倉里出來,一路上有意識的觀察周圍的環境。他就徹底的停下腳步。他注意到:她走的每一步的距離都基本是一樣的,那也就是說,每一道門之間的距離在她走過一遍之後,都在她的心裏了。
在看守所,她可能沒有安全感。所有她潛意識的在給自己尋找退路。
這要是看守的不嚴密的話,要是她真的犯了大事的話,江社友可以斷定,她絕對會策劃着越|獄的。
從她的行為上判斷,她就是這麼一個人!骨子裏就是。
規則好似就不在她的眼裏,儘管看她上去就是一個極為規矩的好姑娘。
不過想起她的父親,這事好像又解釋的通。
你能指着一個混子二流子出身的人多規矩。當然了,也就不能指着一個在這樣的父親的教導薰陶下長大的孩子是個嚴守規矩的人。
看完所有的視頻,都已經是又一個早晨了。
這個決心,不好下。
「原因你也清楚。」江社友嘆氣:「你是個姑娘。一個姑娘掉到狼窩裏……」
「不是被狼給吃了,就是把狼給吃了。這跟是男是女沒有關係……」林雨桐這麼說着就笑:「我儘量把狼給吃了。」
「你想的太簡單了。」江社友也在笑,好像在笑眼前這姑娘的狂妄自大:「女人……永遠都比較吃虧,你要知道……」
「我懂!」林雨桐笑了笑,「女人之所以吃虧,那是因為她們還不夠狠,不夠惡。等狠惡到男人都怕的程度,他們就不敢動歪心思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
江社友還是搖頭:「真要是出了事,我跟你家裏怎麼交代。行了!真要給你爸爭氣,就留下吧。跟着寧采……」
「這樣吧。」林雨桐笑了笑,「你還是把我送到監倉里去吧。我完成我的考核,而您也再看看,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說着,她咧嘴一笑,還真有幾分痞氣:「您說的對,最大的問題,就是我是女人。這是我的劣勢。可反過來說,這也正是我的優勢。你們的人出事了,在你們的人出事之後,誰會想到你們再派去的人會是一個年齡不大,一看就涉世不深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那句話打動了江社友,晚上的時候,林雨桐還是那一身囚服,雙手被拷在車頂,送回了看守所。
到了看守所,先是一系列的檢查,確定沒有攜帶任何東西,這才被重新送回了監倉。
路還是那條路,但心境卻不是那個心境了。
以前,只想着離開,現在卻想着,怎麼才能叫有些人滿意。
那個疑似出事的四號司夜,林雨桐怕他就是四爺。
如果是暴露之後換成了四爺,那麼他的處境可就有些堪憂了。
想去找四爺,她就得順利的通過這次考核,叫江社友認可她,信任她,肯把這樣的任務交給她。那麼,她就得比別人更出彩才行。
監倉的門打開了,手銬在要進門的一刻,才被獄警打開:「0007,進去。」
0007林雨桐一腳邁進監倉,裏面的五個人起來四個。而被人拉起來稍微慢了一步的,是那個被卸了胳膊的。
最好的位置給讓出來了,正對着門通風最好的鋪位,留給了林雨桐。
站街女過去給林雨桐把毯子鋪上,又留了一條毯子疊好,放在邊上:「姑……姑奶奶,您歇着。」
林雨桐呵的一笑,大喇喇的上去躺着了。
被佔了位置的女人往林雨桐邊上一坐:「妹子,做人不能太霸道。」
林雨桐起都沒起:「怎麼個意思?不服氣?」
這女人難得的笑了一下:「看妹子也不是犯了大事的人,遲早都是要出去的。這齣去了,多個朋友就多個路。在哪不是交朋友,何況是咱們這樣的緣分。」
這聽着像是勸人想要和解,但其實更重要的是頭一句——不是犯了大事的人。
這是在盤道啊!
想盤問自己到底是幹啥的,因為啥進來的。
林雨桐張嘴想把當初最開始的時候,江社友他們給這姑娘準備的履歷報出來。可想想不對!
江社友當初就沒打算選原身,所以,這所謂的在某某街上跟誰誰誰混的,跟誰誰誰打架的,這些都是虛構的。一點也經不起查證。就是現安排也來不及,更不要說隨後的補救。
林雨桐暗罵了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只冷哼了一聲:「多個朋友多條路?姑奶奶尋的就是死路!什麼朋友什麼路,到頭來要走的都是黃泉路。少囉嗦,都閉嘴,給老娘睡!誰敢吵老娘睡覺,老娘活扒了誰的皮……」
坐在辦公室里,透過監視器看着林雨桐一舉一動的江社友眼裏閃過一絲興味。
她倒是機靈,知道哪裏有漏洞。直接將漏洞給繞過去了。
打從知道疑似四爺的消息,林雨桐心裏反倒是踏實了。這原身這段時間累的夠慘的,身體上的疲憊,在精神放鬆以後,就徹底的湧上來了。
林雨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睡吧!睡她個昏天黑地。
在這地方,能睡的這麼沉的,也就她了。
男犯人什麼情況林雨桐不知道,但女犯人跟男犯人肯定是有區別的。
比如說胖大嫂,她之前還兇悍的很。可時間長了,就明顯不對了。她有放不下的。半夜的時候,嘴裏一個勁的念叨妮妮。
妮妮是她的閨女,才五歲!
就像是她說的,男人還能找別的狐狸精,老人也有兄弟姐妹照看。誰都能離了她,都能替代她。就她的閨女妮妮不行,於妮妮而言,誰能代替親媽?
林雨桐心裏轉了一遍,蹭一下坐起來:「哭什麼哭?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什麼去了?男人不要你,你一腳瞪了男人不就行了。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你是得多離不了男人,為了一個男人你什麼都不顧,那個時候你想過孩子沒有……這個時候知道後悔了……後悔也晚了!你的孩子會成了啥樣知道不?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當爹的會遷怒她不管她……不管她多聽話,在她爸眼裏都比不上狐狸精生下的……沒人疼沒人愛的孩子,在學校老師不待見,受同學欺負……哪怕是頭破血流,回家了也別想聽一句關心,棒子不打到身上被罵惹禍精就不錯了……」她說着,就一副氣到不行的樣子,將胖大嫂踢到便池的邊上:「去去去!看見你們這種眼裏只有男人的女人就噁心的慌……你就只配呆在那地方……」
她這種暴跳如雷仿若戳到痛處的樣子,叫其他人的眼睛閃了閃。
林雨桐罵完人,胸口還起起伏伏的,她重新回去躺下,這次卻將毯子蒙在頭上了,一副拒絕跟任何人溝通的樣子。
邊上的女人盯着剛才跟還跟暴怒的獅子一般的小姑娘,這個時候卻安靜成那樣,像是默默的躲在被窩裏舔着傷口的幼崽。
她的眉頭挑了挑,眼裏就多了幾分笑意。
過後的幾天,這個女人就不那麼高冷了,開始跟其他幾個人說話。
林雨桐卻保持着高冷的樣子,誰都不搭理。尤其是不待見胖大嫂。
而這女人跟其他幾個人釋放了善意之後,很會帶動話題的她,很快,就將幾個人的根底刨出來了。
站街女叫李瑤,「……你們都嫌棄我,我知道。我自己都嫌棄我自己。但還是有什麼辦法呢?但凡有點辦法,誰樂意出來賣?不過我也得說說胖大嫂……是!你討厭我這樣的。可我呢?也討厭你這樣的!你是為了你男人,我媽是因為別人的男人。你為了男人敢砍人,我媽為了別的男人不要家裏的男人和娃兒,自己跑了。都是一樣的貨色,一點都不為娃兒想。我就是沒媽管的娃兒,我不光沒媽管,我還沒爸管。我媽跑了,我爸把自己招贅出去給寡婦生的娃兒當爸去了。我跟我弟弟就沒人管是死是活了,跟着我爺爺奶奶過日子。我爺爺奶奶對我弟弟還行,我嘛!早早就不叫我念書了。我十三歲就出來了,啥苦沒受過,啥罪沒吃過。好容易攢了點錢,還被談的對象給騙了。沒錢又不是黃花大閨女,為了打胎還欠了別人的錢,我不走這條路,我走哪條路?」
胖大嫂一下子就哭出來了,像是看到了她閨女妮妮的將來一樣,哭的撕心裂肺。
林雨桐從她們的談話里知道,胖大嫂叫朱芳,也是個潑辣的女人了。進來之後適應了好幾天,終於後知後覺的開始後悔了。有了牽掛,在裏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尤其是聽說了李瑤說的事之後,更是悔不當初:「……我錯了……真錯了……叫我跟那狐狸精下跪磕頭都行,只要她能撤訴,只要能回去跟我閨女在一起,叫我幹啥都行。」
林雨桐這才又坐起來:「只要撤訴你就能出去?」
她這麼問,帶着幾分驚奇。
朱芳愣了愣:「賠錢嘛!只要給的起錢,她不會不答應。可我上哪弄錢去?」
「沒錢,咱有拳頭怕什麼?」林雨桐哼了一聲:「你放心,看在你閨女的份上,這事我幫你辦了。我又沒幹啥,就是為了跟我老子置氣,晚上賽車的時候不小心把人給撞了……我老子給人家賠了錢,我自然就出去了。只要出去了,我就去找那狐狸精去。你把那狐狸精的名字住址告訴我,姑奶奶還就不信了……」
朱芳大喜:「你真能出去?」
林雨桐斜眼看她:「不信還是怎麼的?不信我還不管了!」
「別不管,別不管!」朱芳都要跪下了,「只要你管,別說叫你姑奶奶,叫你祖奶奶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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