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歸來路(25)
王夫人拿着信,那真是哭的不能自已:「我的兒!你當我不知道這個道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當年你珠大哥哥, 逼着叫他念書, 何嘗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只是寶玉……老太太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打生下來老太太就抱去了。還小的時候縱着些也就罷了, 大些個該進學了, 我原說抱回來吧, 可每每提起這事, 老太太必是要提起珠兒的。話里話外, 是我的緣由,是我逼孩子太過, 才好好的斷送了珠兒的性命。恨不能說我也要這麼害了寶玉。老太太這麼說了,可不正中了我的心病, 如何還敢再提這事。想着,孩子弱, 倒是也不急。誰知道一年兩年三年的這麼慣下去, 越發是慣的不像個樣子了。別看老爺總是訓斥他, 但這又何嘗不是看重他?你到家裏來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可曾聽見老爺訓斥過環兒?老爺對寶玉,又何嘗不是愛之深責之切。可偏偏的,如今人大了,性子也養左了的。之前, 我還想着打發他去跟珩哥兒親近親近, 自家的兄弟, 說不得多接觸接觸, 就能多長進一些,也就知道讀書的好處了。可一開口,老太太是必攔着的。可憐你大姐姐在宮裏,不知道怎麼艱難呢,還要操心家裏的事。」說着,就擦了一把眼淚:「他不願意去上學,如何是好?實在不行,就是一年幾十兩的銀子,請個老先生來家裏上課,也是使得的。」
這倒也是個法子。
林雨桐就道:「找那世外高人,不要那等汲汲營營之輩,只怕寶兄弟願意看中人家兩分,許是就願意跟着學了。」
王夫人就拍林雨桐的手:「你是最知道的。別人只當他頑劣,偏你知道他的好處。生在這樣的人家,要是上面有兄長護持,他就是如今這麼散漫下去,其實也是無礙的。」
可見王夫人為了寶玉的事,也不知道想過多少回了。
說着話,王夫人又外面的丫頭:「寶玉呢?」
外面回說:「跟老爺去園子裏頭去了,剛才傳下話來,說是叫寶玉作詩呢。」
王夫人的心又跟着提起來了,林雨桐就趁機告辭,這算是把這一個差事給交了。
回家來之後,卻見余梁已經在家等着了。
見他一臉焦急,林雨桐就趕緊問:「怎麼了?」
余梁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你瞧瞧,這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麼?」
遞過去的是一個護身符。這是林雨桐給余梁和邵華的,後來也給怡哥兒掛了一個。可如今這護身符,上面原本是鮮紅的硃砂的,但現在這硃砂卻已經成了黑色。泛着叫人不舒服的黑光。
林雨桐一把把這護身符給攥住了:「這是誰的?」
「你嫂子的。」余梁低聲道:「從昨兒開始,你嫂子便噁心頭暈,我們還倒是她又有了。便想着今兒請大夫來瞧瞧。卻不想今兒一早起來,她便吐了一口黑水,人也暈過去了。請了大夫,卻全看不出來病症。還是怡哥兒抓着他娘的脖子,不知道怎麼的就抓着裝着這個荷包了,孩子跟被扎了一樣放聲就哭。我這唬了一跳,結果拿出來一瞧,護身符都成了這個樣子了。再看給怡哥兒的,竟是紅色的也變成了褐色的……」說着,他也把他的摘下來:「你瞧瞧,是不是顏色也不對了。」
好厲害的道行!
她不敢耽擱,叫幼娘在家看着蘊哥兒,然後叫管家看好門戶,不管是誰都不接待。這才跟着余梁回了余家。
邵華躺在榻上,臉上黑氣縈繞,人事不知。
林雨桐將四爺給驅穢符化成水,直接給邵華灌下去,半晌,她吐出一口黑血,人才悠悠的轉醒。
「嫂子。」林雨桐撫着她的脊背,給她茶漱口:「可好些了?」
邵華一把拉住林雨桐:「……妹妹……我夢見……我夢見……我們逃難出來,在半路上,就被人給殺了……那些人餓的狠了,把我們都給吃了……吃了……」說着,又乾嘔起來。林雨桐給她塞了酸梅:「還夢見什麼了?」
「夢見……夢見要不是你……臨危不亂……馭馬就走……我們都得死在半路上……」邵華的眼裏滿是驚恐:「太真了……真的我都不知道哪裏是真的,哪裏是假的?我如今的日子過的跟偷來的一樣……妹妹……我……」
「就夢見這個了?」林雨桐心裏鬆了一下,要是沒有自己來,這一家三口當年,只怕就是這麼一個結局吧。她低聲安撫:「沒事了!就是夢魘了,做了個噩夢而已,很快就好了。」
邵華搖頭:「……不一樣的,真真是不一樣的……我覺得那就是真的……」
林雨桐拍了拍她,然後吩咐丫頭:「去熬安神湯來,吃一劑就好了。」
余梁又坐過去安撫:「你只管睡着,真沒事。萬事有我呢。那麼難咱們都掙命活下來了,等閒能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至於被一個夢嚇着嗎?你安心睡,這幾天我都不出門,就在家陪你。」
邵華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湯藥好了,人又被叫醒,也沒特別清醒,餵了一碗安神藥,這才真就睡踏實了。
瞧着她面色紅潤了,呼吸也平穩了,余梁就鬆了一口氣,朝外指了指。意思是去外面說話。
林雨桐跟他到外間,問道:「哥哥在外面可得罪了人?」
余梁搖頭:「咱們在京城無根無基的,我平白得罪人做什麼?就連孫紹祖那樣的人,我都應付着呢,能得罪什麼人?」
那就是沒有了。
余梁這麼說,林雨桐是真信。他是靠着走四方托兩家的生意起家的,最在乎的就是和氣生財。就是再瞧不上的人,也會笑臉相迎。最拿手的就是不管什麼人,都能給奉承舒服了。
別小看這個本事,余家的人脈就是這麼一步一步搭建起來的。
既然不能從這個角度找人,那麼林雨桐就想到了一個人——馬道婆。
能有這個能為的,除了馬道婆應該還有別人。但在具體不知道是誰的時候,從馬道婆身上找線索,反而是最容易的。
林雨桐又給余梁留了幾個符籙,「你跟孩子都帶上,最近也別出門了。這事交給我辦。」
余梁並不認為自家妹子有這本事,想着還是得勞煩妹夫去請那位老神仙。
林雨桐也不解釋,就利索的往出走,也不要誰送。
到家的時候孩子醒了,正不願意吃奶娘的奶在那裏哼哼呢。接觸了不潔的東西,林雨桐沒第一時間碰孩子,而是沐浴更衣了,才去瞧的。
四爺回來的時候聽了這事就皺眉,又親自去了余家一趟,知道這事暫時無礙,也就罷了。
回來還跟桐桐商量着第二天叫人查查這個馬道婆呢,看看她最近都出入了哪些人家。
結果不等第二天,當天晚上,得有子時前後吧,林雨桐心裏突然就不自在起來了。人也昏昏沉沉的,一會子是一個小姑娘在屋子裏繡花,屋裡冷的跟冰窖似的,手上都能長了凍瘡。一會子是小姑娘趴在門縫上好奇的瞧着外面,一晃眼,又是這個小姑娘一個人蹲在地上寫字。小小年紀,就跟在牢籠里一般,向着外面,卻又怎麼也不能去外面。
再一晃神,就又成了帶着楊哥兒的林雨桐,抱着醬菜罈子,滿大街的走。一會兒又像是看到了弘暉,小小的人兒神魂晃晃悠悠的,像是一口氣就能吹滅一樣。她一着急,叫了一聲『弘暉』,『哇』的一口,一口血就直接噴了出來。
四爺蹭一下坐起來,點了燈看她,趕緊拿帕子給她擦。
見她面色蒼白,神情恍惚,嘴裏還念叨着弘暉,他馬上伸出手,拍她:「穩下心神!不要緊,沒事!這是有人要探查咱們到底是誰。」
是啊!林雨桐的腦子漸漸的清明起來,卻又不由的笑了。
自己從哪裏來,自己很清楚。可是日子過的,自己都忘了自己從哪裏來了。根子最深的牽絆,反而是弘暉。
不管誰想探查自己從哪裏來,都是徒勞無功的。
四爺抱着她搖晃:「沒事!沒事了!」他的語氣輕柔,眼裏卻冷了:「猜出來是誰了嗎?」
林雨桐點頭:「不是那一僧一道,便是警幻。」
她越發覺得,這警幻不像是仙,倒像是妖了。那種以吞噬悲苦情愁加以修煉的妖。
如今,很多事情不一樣了,尤其是在迎春的命運更改了,孫紹祖娶妻之後,他們只怕越發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才用這樣的手段查探。
也不知道那一僧一道有沒有再去林家,或者是聞家。
想明白了這一點,她也不由的冷笑:「天道都不怕,能怕一個她?」
當然了,這是兩口子的猜想。心裏有所提防了,她休想輕易再算計到。
想抓住她的首尾,還是得一點一點來。
這個馬道婆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林雨桐覺得,自己中招,多少跟那個被污染的符籙有關。
四爺第二天也不去忙了,這事現在是頭等大事。
叫人去查馬道婆,這個很好查。馬道婆去的人家不少,多是官宦人家。但是其中有一家,便是孫紹祖家。其他人家跟林雨桐這邊也沒關係。便是賈家的趙姨娘,自己又沒得罪她,反而對她很是客氣,她沒道理怨恨到自己這裏來。
而能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又能知道邵華的生辰八字,還跟自家有瓜葛,且處的不好的人,除了這個余梅,也沒別人了。
原身和余梁都是生在邊城的,生辰八字余鑒就有。邵華跟余梁是打小定的親事,這婚事是余家的祖母定的,因此上,庚帖是早交換了的。余鑒對余梁的婚事沒有二話,這就證明,他是知道有這麼一個親事的。
余鑒知道,白氏就知道。白氏知道,那麼白氏的孩子只要留心,當然就知道。
像是這樣做法,沒有生辰八字是不成的。
從這一點上說,懷疑余梅,絕對不是沒有道理的。
兩人第二天帶着孩子去了余家,把這個猜測跟余梁一說,余梁真是氣的直咬牙。余鑒這個爹當的可真是好。
如今且顧不上恨余鑒,關鍵是得拿住這馬道婆才成。
結果找到馬道婆住的地方,只見蒲團跟前一攤血,人卻不見了。
林雨桐恍然,必是昨兒救了邵華破了她的道行,這婆子跑了。真要找個深山老林貓起來,上哪找去?
不見人了,乾脆直接支會了府尹衙門。
在馬道婆的屋子,發現了許多稻草人布娃娃,上面或是扎着針,或是釘着釘子。
厭勝之術!
這玩意最是犯忌諱。這裏面牽扯的人家就多了。其中就有邵華的。
官府找馬道婆,但林雨桐不能就這麼罷休了。
這其中有餘梅的手筆在呢。
不用費心的去找什麼證據,只要找了孫紹祖,這事就明白了。
孫紹祖還當是好事呢,心說,這大舅子跟連襟總算是想起他來了,卻沒想到進了門就被遞了這麼一個娃娃。
他唬了一跳:「這是……」
「內子的生辰八字,除了我們自己知道以外,也就是邊城那邊知道了。」余梁看着孫紹祖:「咱們之間是姻親,不親近不是對你有不滿,實則是跟那邊親近不起來。可我實在想不明白,孫兄只為這事就對咱們心存不滿麼?」
這可真是太冤枉了!
沒有的事!
他說着冤枉,又喊了小廝:「去叫夫人過來……過來一趟……」
這個罪名可不小。自己是想巴結人家,不是想得罪人家。怎麼也沒想到,怎麼娶回來這麼一個蠢貨。
可小廝去了,不大工夫又回來了,去沒有把余梅帶來。只是眼珠子轉着,臉上帶着諂媚的笑:「夫人說……身子有些不舒坦……這裏又不是余家,當日可說了不叫她登門的,她不會厚着臉皮來的……」
林雨桐在內室,直接冷哼一聲:「她不來?不來也沒關係!我去。」
孫紹祖只聽到一聲冷冽之極的聲音,他要起身,卻被余梁給攔了:「妹夫安坐着,她們姐妹的事,叫她們自己吵去吧。」
林雨桐要去也不是沒緣由的,她不信余梅只對付了邵華。她得過去瞧瞧,這個女人還藏了什麼東西。
四爺隔着帘子叮囑了一聲:「多帶幾個人,別逞強。」
林雨桐應了一聲,帶着人直接奔着孫家而去了。
一個在巷子頭,一個在巷子尾,穿過巷子,一盞茶的工夫就到了。
孫家這邊的宅子原本是給了賴家的,後來賴家倒了,孫家又搬了過來,依舊這麼住着。
三進的大宅子倒也有幾分氣派。門子看着烏泱泱而來的人,又有老爺跟前的小廝帶路,也不敢攔着,直接就放了人進去。
進了內院,就聽到余梅的叫罵聲。她手裏拎着鞭子,正在鞭打一個看不出年紀的女子。那女子露出來的肌膚極其細嫩,身上的鞭痕累累。
余梅冷哼:「長了一副騷模樣,勾搭的老爺離不得你。靠着一身好皮肉勾搭老娘的男人是不是?」說着,又是一鞭子下去,「老娘非得毀了你這一身的皮肉,提腳賣到私寮子去,早晚變成一堆臭肉!」
那女人被她打的可憐,瑟縮着身子不敢動,人都跟木了一樣一心求死。
而余梅,上身是一件大紅的紗衣,裏面是一件翠綠的肚兜,肚兜上繡着赤|裸交纏在一起的妖精打架圖案。下身就是一條鵝黃的燈籠紗褲,赤腳半拖着一雙繡花鞋。
小廝護院們在二門口探頭探腦的往裏瞧,她也不管。胸脯子露出兩個半|裸的圓球來,也毫不在乎。大有誰愛看誰看的架勢。
見林雨桐進來了,她手裏的鞭子也沒放下,拿着鞭子手插着腰,「喲!瞧瞧這是誰?狀元娘子貴腳踏賤地,怎生就來了我們這破落戶家呢?」緊跟着,她就跳着腳:「可憐我也是爹疼娘寵養大的小|姐,倒是被你們作踐的嫁了這個骯髒的畜生。新婚洞房都敢拉了媳婦在婚床上弄那事……啊呸!還說我是邊城來的野人,這屋裏的有一個算一個,連我這個野人都不如。都是yin|蟲,是畜生!」說着,越發的張狂起來了,乾脆連外面的紗衣也脫下來,朝二門那些小廝護院招手:「不是要看嗎?老娘叫你們看!看了還不過癮,老娘在屋裏的炕上等着你們,誰不來誰孫子!她姓孫的敢摸丫頭婆子,老娘就敢偷小廝護院……」
反倒是那些圍觀看熱鬧佔便宜的,一鬨而散,都被嚇的不輕。
林雨桐看的出來,這余梅說的竟是真的。真真就是這麼想的。
她哼笑兩聲:「這主意不錯,我覺得挺好。」
余梅收起臉上的放|盪,看林雨桐,然後冷哼一聲:「你這麼說……我倒是有些意外。我以為你要罵我不知廉恥。」
林雨桐走過去:「你知道不知道廉恥,跟我也不相干。我就是來問你一句話,找了馬道婆想幹什麼?」
余梅冷哼一聲:「這麼快就知道了。」她倒是光棍,「我嫁了個這樣的王八蛋,當然得想辦法把日子過好了。馬道婆說能幫我偷運道,說我瞧着誰過的好,就偷誰的運道給我。只要生辰八字和二十兩銀子罷了……我一想,這也不費事,不就是偷運氣嗎?我先是想偷你的運氣來着,後來想了想,不行!別管是人還是妖魔鬼怪神佛,其實都怕惡人。你這人太惡,運氣怕是偷不來的,就只有她了。不過我覺得那道婆就是個騙子,作法一點用也沒有,那畜生回來竟然連我買來的廚娘都拉回來睡了,偷了屁的運道。」
「你也把我的生辰八字給她了?」林雨桐問道。
「給了。」余梅說的毫不臉紅:「我跟她說,誰的運道好偷就偷誰的。你好好的站在這裏,當然就是沒偷成你的唄。」
林雨桐笑了一下,抬腳踹過去,腳尖一挑,就將她手裏的鞭子挑了起來,再伸手接過來,抬手就給抽過去。
不是不要臉嗎?肚兜給直接抽下來,順手也把紗褲褻褲給卷下來,她一聲聲尖叫着喊疼。林雨桐就道:「不過一句話,那孫紹祖就能休了你……你信不信我也能把你賣到私寮子去。」
「我信我信!我再不敢了。」余梅看她帶笑的臉,越是帶着笑,她越是害怕:「我真沒想要人的命,就是偷點運氣。」
這個蠢女人,還是留着往死了作去吧。
臨走的時候,她看了一眼被余梅鞭打的女人,扭臉看余梅:「這個人我要了……」
不等余梅發話,就有人拿了這女人的身契給林雨桐送來。然後給林雨桐直接送到家了。
林雨桐暫時沒去管她,只去了余家,把事給說了。
顯然,余梅這傻子,被人給忽悠了。要不然,她一個新嫁娘,對京城又不熟悉,怎麼就跟馬道婆牽扯上了。不用問,馬道婆必然是主動找去的。
四爺給了余家三個玉牌,玉牌上刻着符籙:「有這東西,什麼也傷不了你們。」
余梁稍微安心,就跟四爺商量:「邊城那邊,不給點教訓,就不知道厲害。」
四爺點頭:「這事我辦,你只當什麼也不知道。」
兩口子回家,卻知道這事不能急。如今找不到馬道婆,想來那一僧一道遲早會上門。且不急,慢慢等着就是了。
四爺洗了看孩子去了,琉璃才道:「那個女人醒了,要見奶奶。」
是說從孫家帶回來的女人。
這女人細看得有三十多了吧,但卻長的比一般人家好了很多。她跪下給林雨桐磕頭,「奶奶的大恩大德,我不敢忘。但還求奶奶把我送回孫家去吧。」
林雨桐就看她:「我瞧你一心求死,這才帶你回來,看能不能救你一命,怎的你反而要回去?」
這女人壓抑着,肩膀聳動,但卻沒哭出來:「我是寡婦,娘倆相依為命。我閨女十三了,也能幫襯我了。孩子喜歡話花啊朵的,往常采些花走街串巷的賣。奶奶家,我是知道的。我家孩子回去總說,府里的奶奶姑娘是慈悲人,總是買她的花兒。前不久,我家閨女出門賣花,去不見了蹤影。有人說在孫家見過,我上門討要,他們說確實是在她家。不過已經賣身為奴了,要見閨女也容易,賣身便是了。他們手裏有我閨女的手帕,我一瞧,再不會出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孫家的門風又是那般的,我急着見閨女,被他們拉着給摁了手印了。可是賣了身了,卻不見我那閨女。偏那老爺是個好色的,我這般的年紀也不管不顧只往床上拉……今兒要不是奶奶,我便死了。可我就是死了,我也得查查,我閨女去哪了?死了一回了,我便知道了,死是無用的。」她的臉上露出幾分狠厲來:「告官,找官老爺就能討回公道了?不是的!公道還得自己來討。就是我那閨女沒了……被他們害了……官老爺也不會要了孫紹祖的命,橫豎是花銀子就能了結的事,再說,我並不能證明這些事跟人家相干……既然如此,我不求活,只求仇人不得好活不得好死……奶奶的大恩,來世必報……」
林雨桐嘴角動了動,竟是不知道該如何說反駁的話。
她說的都是對的。沒錯,就是真死了,也要不了孫紹祖的命。
那就去吧!
「你若沒報仇便死了,我跟你保證,孫紹祖一定不得好死。」林雨桐這麼說。
這女人就磕頭離開了。
從始至終,林雨桐都沒問她姓什麼叫什麼。
想想,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呢。
這事暫時就這樣了。但真只這樣就算了嗎?
馬道婆跑了,一僧一道神出鬼沒的。四爺就拿他們沒辦法了?
笑話!
四爺是什麼人啊!
借着正隆帝看望太上皇的時候,氣氛正好,大家一塊說說閒話嘛。四爺一邊跟太上皇下棋,一邊就跟冥思苦想的太上皇和觀棋愛語的正隆帝說外面的事呢。
最近京城裏什麼事最火熱啊!
了解市井民情嘛。
四爺就說了,最熱鬧的就數牽扯到數不清的後宅陰司的厭勝之術了。而這事,又是四爺報的官。
正隆帝還能看到奏報,大致知道個情況。但是太上皇就真不知道了。
四爺就給說啊,從大舅子發現『老神仙給的符籙』變了顏色說起。一直到只摸了摸符籙的自家老婆夜裏就噩夢連連以至於吐血,引起了他的重視,兩口子怎麼怎麼排查,怎麼怎麼確定了使壞的人。
這裏面又牽扯到余家的事,余家父親的不慈,余家繼母的名不正言不順,余家妹妹的放浪和惡毒。
捎帶了誇了張道長,卻又損了孫紹祖。
「內子是知道這馬道婆的名聲的,原本這個婆子在後宅女眷中也是極有名聲的。榮國府里,那位賈妃娘娘的胞弟,就認了那婆子做乾娘的。」連賈家的糊塗一併給捎帶進去了。「內子提了這麼一個人,又恰好之前她接觸過內子那『繼母』所出的妹妹,兩下里一對,心裏就有數了。不想找到地方,那婆子偏偏不在,蒲團上倒是有血跡。怕是被法術所反噬,潛逃了……」
正隆帝就皺起眉頭,這樣的人放在外面才更危險。
他就問:「聽說牽扯的人家還不少?」
「可不是!」四爺就如數家珍的算起來。
比方說誰家的夫人常年臥病,沒生下子嗣,偏房卻做大,一屋子的子女全是庶出的。什麼誰家的嫡子嫡女接連夭折,結果在馬道婆那裏發現了這些人的生辰八字。什麼誰家的小妾好端端的無故瘋魔了。
越聽越覺得這樣的妖婆危害甚大。
說着,四爺話語一轉:「這婆子的危害,那是危害的一家一姓,就怕這背後還藏着見不得人的人或是勾當,這就更得小心了。」
從古至今,這所謂的邪|教和淫祀最是不能放鬆的,當權者太明白這其中的危害了。
四爺也不說別的,就只說他能接觸到的,又是帶着那麼一副請教的語氣:「……不說別的,只說榮國府里那帶玉的哥兒,試着想想,那麼一個雀兒蛋大小的東西,是怎麼含在嘴裏的?也是我年輕,見識淺薄,我家的小子出生的時候我是在的,孩子生下來也不小,可要是真有那麼一東西堵在嘴裏,想想都後怕的很。偏上面還有字,這便是一奇。」
太上皇就道:「不過是後宅婦人的爭寵手段罷了。你倒是認真起來了。」
四爺也笑:「我原本也是那麼想的。可後來才知道,那薛家的姑娘,竟是得了一僧一道的點化……」又把金鎖的事說了,「這金鎖上的話既然和寶玉上的話是一對,那時候我就想,這寶玉難道跟着一僧一道有什麼瓜葛?」
「哪裏來的一僧一道?」正隆帝也被勾起了興致,不免問了起來。
四爺就笑:「原是不知道的,如今這兩年,倒是才發現,這一僧一道端是忙碌。這邊要顧着府里的寶玉,那邊就得去金陵,又是點化人家薛家的姑娘,又是賜了那樣的吉祥話,又是給人家姑娘開了海外仙方。這也還罷了,還有那林如海林大人家的女公子,原也是被批了命的,只說是要麼送那孩子出家,要麼就得一輩子不見外姓人……又有說,那薛家薛蟠娶的那個甄家旁支的女子之父,也跟着這一僧一道出家了……」
「這什麼道士什麼和尚,怎麼就圍着賈家轉呢?」正隆帝合上扇子,問了這麼一句。
對!就是這句話。
只圍了一家轉,這是什麼道士什麼和尚?
這是明顯的帶着某種目的的。不圖謀你什麼,人家幹什麼非得圍着你轉。
四爺順勢就苦笑:「要是掐着時間算,那個時候,賈家好不容易考出來一個舉人賈珠,卻英年早逝了。緊跟着,賈家的運道那是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如今,眼看是要走到了盡頭了。
這話叫這父子倆心裏一凜,這賈家要是因此而被人奪了運道……要是這手段用在皇家,又當如何?
話題到這裏就打住了。四爺也不往深的說了,這父子倆也不往深的問了。
但四爺知道,話到這裏就剛剛合適。這顆種子已經種下去了,很快,就能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回去就跟桐桐說:「天子口含天憲,可冊立神佛。那警幻管她是正仙還是什麼,天子金口玉言出口,就直接給廢了。」
爺是那麼好招惹的?
林雨桐拍了拍四爺的脊背:您厲害!您真厲害!這辦法您都想到了。
不過都這麼多年了,您這上眼藥的本事,是一點也沒落下。
以前是給兄弟上眼藥,如今您能耐了,連這種道行高深,很可能已經位列仙班的人物上起眼藥了。她一定會記您一萬年的。
真就是按照四爺猜想的走的。
沒過兩天,正隆帝召見了張道長,也就是那位老神仙。
四爺跟這位老神仙的關係,親密着呢。老神仙接了活,比如誰家要什麼符籙之類的,他自己水平不行,那沒關係,他可以求助四爺啊。四爺也給畫,但是不是免費的。就相當於,老神仙其實是給四爺上供着的。兩人偷摸的,私底下眉來眼去的,沒少來往。
出了這事,四爺好像跟這位還有信件來往的。
這老神仙把四爺當成是有道行的高人,更堅信四爺背後有一尊真真正正的老神仙,所以,對四爺的話,很少有不應承的。
林雨桐懷疑四爺跟那位張道長是對好口供的。
然後張道長進宮,面對皇上的疑問,他就一副愁容不展的樣子,嘆了一聲:「不敢欺瞞聖上,小道是老國公的替身,當日為何老國公要舍一替身呢?其實師傅當年就為老國公起過卦,卦象……」他搖搖頭:「具體如何,小道不得而知,不過看國公爺愁眉不展的樣兒,只怕是並不如何樂觀。更不敢欺瞞陛下,當年還有一說法,說這殺伐之氣,可為賈家擋災禍……其實那災到底是個什麼災,小道如今也未能看破天機。不過因着如今的那位狀元娘子是將門出身,所以,當年賈家老太君才發了慈悲,把人接進府里照看……想來,國公爺留下話了,不是如此,也所差不遠……」
正隆帝聽的似懂非懂,但大致意思他有些明白了:「你是說,這運道消亡的事,是能做手腳的?」
張道長點頭,繼而苦笑:「若是道行高深,自是可以。只是這乃是邪魔歪道……借着別人的運道修行,乃是修行人的大忌。像是那些高門大戶,借了人家的運道可提升修為。若是借了皇家的運道,便能白日飛升……」
他說着,就猛地頓住了,像是失言一般,猛地捂住了嘴,趕緊跪下:「小道失言!小道該死!」
正隆帝的面色卻變了:「那照你這麼說,這確實是能借皇家的運道。」
張道長戰戰兢兢,一副不敢說話的樣子。但心裏卻想着:這不知道哪裏來的一僧一道,你得罪那位幹什麼?本來是世外高人,得!恐怕這二位當真要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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