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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頒金節要在暢春園過。四爺一家也就順勢回到了圓明園。
因着兩場喪事,又出了佟家造反的事。今年的頒金節沒有什麼應有的歡快氣氛。
剛過完節,四爺正在屋裏教弘昭投壺,就見蘇培盛沖了進來,「爺,皇上身邊的侍衛來了,請您過去一趟。」
四爺一頓,馬上套上出門的靴子,連身上的便裝都沒換,就穿上大氅,急匆匆的出了門。林雨桐連一句交代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就不見了四爺的身影。
四爺邊走邊問那侍衛,「出什麼事了?」
大家如今都知道這位就是隱形的太子,自然不會瞞着。低聲道:「直郡王府的二格格,三格格,前後腳的沒了。直郡王得了消息,就暈過去了,從昨兒到今天就沒醒。太醫院不敢瞞着,稟報了皇上,誰知道……誰知道皇上聽了這話,當時就厥過去了。」
四爺心裏難受,皇上這心裏最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直郡王和廢太子了。如今直郡王這樣,又叫皇上想起直郡王的幾個女兒撫蒙,如今已經折了三個了。直郡王作為阿瑪,疼自家的閨女。皇上作為阿瑪,何嘗不疼直郡王。再加上這裏面有對直郡王的愧疚,可不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今,誰在御前?」四爺問道。
&時,皇上正跟幾個上書房的大臣說事。突然就……」那侍衛搖頭,接着道:「張廷玉張大人,馬齊大人,兩位大人商量着,打發了奴才們出來,趕緊的請各位爺進園子,另外宗正,宗令以及各位王公大臣,也會進園子。」
四爺就不說話了。
這兩人不是魯莽之人,此時做出這個決定,那就是皇阿瑪那裏可能不好了。
越走,四爺的腳下就越急。都快要跑起來一般。
進了暢春園,弘暉紅着眼睛等在園子的入口處。如今這暢春園,是許進不許出。就算他也不能例外。
見了四爺,弘暉的聲音都哽咽了。
&許哭。皇上會沒事的。」四爺這話,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別人。
弘暉憋眼淚憋的連喘氣都困難。他突然有了一種山陵要崩塌的感覺呢。
等到了御書房,張廷玉就迎了出來,「四爺,快裏面請。」
四爺點點頭,往裏面走,「黃升呢?人在哪裏?」
黃升是專門負責皇上身體的太醫,此時正在給皇上針灸。
四爺的話音才落,黃升就已經出來了。
&樣?」四爺趕緊問道。
黃升沉吟半晌才道:「臣換了新方子,再試試。如果還能餵進去,那大概,或許還有可能……」
這話是說的動聽,但四爺卻明白,黃升只怕是用針灸將皇上暫時維持住現狀了。給自己爭取了時間佈置,等着更多的人來做見證吧。
他『嗯』了一聲,算是懂了黃升的意思,「那你去守着皇上,寸步都不許離開。」
如今自己早到了,皇上在這一段時間裏,就絕對不能有事。
他作為兒子,此刻卻連為自己的阿瑪擔心,悲傷的時間都沒有。也不許他有。
他得坐在這裏,腦子裏斟酌着這下面的事情該怎麼辦?
直到傍晚,人才差不多到齊了。大殿裏靜悄悄的,沒有人發出聲音。眾人都若有若無的看向四爺。如今,他的爵位在皇子中是最高的。皇上也確實表露過選中四爺的意思。但是,到底沒有冊封為太子,這事沒有這道手續,就名不正要不順。要是皇上能醒來還罷了,要是醒不來,還有的折騰呢。
三爺都覺得心累得慌了。不管怎麼說,他是現在這些皇子中年紀最長的,於是他先出聲問四爺,「老四,拿個主意,如今該如何?」
四爺就苦笑道:「先問問太醫,看是怎麼治才好?」
三爺點點頭,「黃升呢?叫他過來你。」
黃升還是那番說辭,「得皇上能咽下東西才行。」
眾人心裏咯噔一下,這就是牙關緊閉了。
四爺心裏一動,「只要能咽下東西,你們就有辦法?」
黃升咬牙點點頭,「是!可以盡力一試。」
四爺馬上就拔下腰刀,捲起袖子,眾人看見四爺的胳膊上有明顯一道傷疤。就見他用腰刀在那傷疤的邊上,又劃了一條。「一條是為了兒子,一條是為了父親。只要心誠,上天總有感吧。」
蘇培盛已經將茶杯接在了傷口下,眾人就看着那鮮血流進了杯子裏。
八爺虛弱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四爺的眼神有點深沉。老四這一手玩的好啊。可以說,他是不得不玩這一手。都說弘暉是他的誠心感動神佛,才救下來的。
那麼,他如今不這麼做,以後也會成為被人攻訐他的把柄。會質疑他能誠心就兒子,為什麼就不能誠心就皇上這個阿瑪。為了避免這個,那麼,這個姿態他必須有。
但是同樣的,這也是有風險的。萬一皇上不醒,那豈不是證明他救皇上的心,沒有救兒子的心誠嗎?
估計老四救弘暉的時候,沒想到會有如今的兩難吧。
弘暉又何嘗不懂裏面的風險。這要是不醒,或者根本灌不下去,就真的不妙了。
這本就是運氣佔上風的事。
他的拳頭悄悄的握緊,然後猛地從蘇培盛手裏接過那茶杯,「阿瑪,你的胳膊傷了,讓兒子幫您餵瑪法吧。」
他知道,阿瑪願意冒這樣的風險,並不是擔心以後的流言蜚語,而是真的,真的想要在自己身上發生過的奇蹟再發生一次。
四爺點點頭,「走吧。」說着,看着眾人一眼,「皇阿哥跟幾位老王爺,還有上書房大臣,都跟進來吧。」
估計眾人也不放心他們父子二人單獨跟皇上在一起。
其實里外緊挨着,只要門開着,裏面說話的聲音,都可以聽得很清楚的。但四爺還是謹慎的做了安排。
弘暉走過去,上去跪在床上,將皇上扶起來,然後讓皇上靠在他的肩頭,用一隻手緊緊貼着皇上的後背,另一隻手才端着茶杯給皇上餵。他不知道這血有沒有用,但從皇上的氣息上判斷,自己的內力,對皇上該是有用的。
他先用內力按壓住皇上的穴位,皇上的嘴自然就張開了。他以前見額娘這麼餵弘昀的。
四爺的眼神閃了一下,心慢慢的放下了。這完全是福晉餵孩子的招數。
眾人卻都驚了一下。因為在他們看來,就是弘暉將茶杯端到皇上的鼻子下面,皇上的嘴就張開了。
可剛剛確實是牙關緊閉的。
黃升的眼裏就閃過沉思,這個穴位是對的,可是怎麼按壓才能讓人自然而然的張嘴,他卻真的不知道。可他也沒傻的去戳穿這個謊言。幸虧他是皇上的御醫,臉上不露出多餘的表情這項技能已經滿點。所以,還真沒人發現什麼。
眾人的注意力只在弘暉的身上,就見他將杯子裏的血慢慢的餵進皇上的嘴裏,皇上也確實是咽下去了。
不由的大家都驚呼了一聲。
連八爺看四爺的眼神都變了。難道這真是冥冥中註定的。
弘暉餵完,就一手隱晦的按住穴位,不叫皇上吐出來。一手卻放在皇上的後背上,將內力慢慢的送出去。
只要醒過來,只要皇上醒過來,一切都好說了。他的臉色慢慢的白了起來,別人也只當他是太過緊張。
等了一盞茶時間,眾人都以為就這樣了,不可能出現奇蹟了。突聽九爺喊道:「手!皇阿瑪手動了。」
四爺眼裏迸發出驚喜,忙叫了一聲,「皇阿瑪!」
但只有弘暉知道,皇上這樣估計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只是這齣戲該怎麼往下唱。
弘暉喊道:「拿水來!預備給皇瑪法漱口。這嘴裏滿是我阿瑪的血,一定很難受。」他相信皇上此刻的心神是清醒的。他需要將這些事趕緊傳遞給皇上。
李德全渾身打顫的將水端了過來,弘暉剛拿到手裏,皇上就幽幽的醒了過來。
屋子裏喊皇阿瑪的,喊皇上的,都能掀翻了天。
皇上抬手往下一壓,眾人立馬就靜了下來。
他看了四爺一眼,視線落在只上了藥,還沒來得及包紮的胳膊上。一新一舊兩條傷痕,就那麼進入了皇上的視線。「朕不能用兒子的血續命。」他不根本就不信這個,但自己已經喝了血,要是再死了,留給老四的麻煩就大了。「朕百年之後,將皇位傳給四阿哥雍親王胤禛。傳位詔書早已經立好,就在乾清宮正大光明匾額的後面。」
見眾人還要說話,康熙就擺擺手,繼續道:「朕知道,老四孝順。但你們不懂一個做阿瑪的心。朕聽過一個傳聞,說是盜墓的人,最少要有兩人組隊,一個在上面拉,一個進入墓穴盜墓。這墓穴里的人將寶貝遞給上面的人,再由上面的人將墓穴里的人拉上去。可是每每就有上面的人得了寶貝,或者是下面的人遇到危險的時候,上面的人一點不顧及自己的同伴,就先跑了。所以,這盜墓的規矩就改了,改成什麼呢?改成了凡是盜墓,都是父子組隊。做父親的覺得墓穴裏面更危險,就將兒子留在外面接應。可是兒子們拿到財寶,或是意識到下面有危險的時候,還是會扔下自己的父親先跑。於是,這規矩又改 ,改成了兒子下墓穴,父親在外面守着。從此,就再沒發生過丟下同伴的事。」
&親對兒子,跟兒子對父親,是不一樣的。父親能甘心將自己的肉割下來給兒子吃,卻哪裏捨得叫兒子割肉呢。」
說着,他就拉了老四的胳膊,「有這條疤痕在,阿瑪知道你的心意,就知足了……」
屋裏就響起抽噎聲,這些皇阿哥被皇上說的心裏不是滋味。
四爺就覺得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猛地就鬆開了,他才意識到什麼似得,哭喊道:「皇阿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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